時逢太皇太後壽辰,遼國派遣使臣到汴京慶賀。“澶淵之盟”後,宋遼約為兄弟之國,兩國國主生辰慶典,都要派使臣前往慶賀,因此和好近百年,期間使者來往不絕。樞密院已派專人迎接遼使到懷遠驛安歇。呂大防聽說遼國直學士耶律儼作為主使前來,大驚失色,忙親自去接見,又派朝議大夫錢勰到翰林院去通知蘇軾。原來那耶律儼乃遼國大儒,是遼國讀書人的泰鬥,學問淵博、恃才傲物。這次前來一定是要逞逞遼國的威風。


    錢穆父慌忙來到翰林學士院找到蘇軾,說明來由。蘇軾正忙著草寫詔命敕文,頭都懶得抬了,淡淡笑說:“使者往來,本是常事。來便來了,何須驚慌?”錢穆父六十多歲了,乃是吳越國武肅王錢鏐的六世孫,寫得一手極飄逸的好字。他平時須眉瀟灑,儒雅風流,這時倒顯得方寸盡亂。見蘇軾安坐草敕,他急得團團轉:“哎呀,子瞻,你不知道啊,此人來者不善啊!看樣子要給我大宋出難題了!”蘇軾仍揮筆不輟,慢慢地說:“遼國給我大宋出的難題還少嗎?”


    錢穆父軟磨硬泡,定要拉蘇軾去會見使臣。蘇軾封存好所有的敕文,笑道:“穆父差矣。接待使臣的事向來由樞密院派專人負責,我在翰林院能出什麽主意?”這時呂大防親自來到,拉著蘇軾說:“子瞻,快跟我走!”蘇軾笑道:“宰相親自來拉蘇某,到底有何賜教?”呂大防說:“遼國的樞密院直學士耶律儼來了。這個人學問不得了,是專為遼主講授《尚書》的。這次來,點著名要見你。”錢穆父也在一旁攛掇。


    蘇軾滿臉疑惑,問道:“見我?不見得吧?”呂大防隻得說了實話:“他有備而來,隻怕會出題刁難。我事先請過許多人,無人敢去,隻好請你出麵了。”蘇軾笑道:“蘇某就一定答得上來嗎?”呂大防滿頭大汗,急得不得了:“子瞻,我大宋除了你還有誰能應付得了他?”蘇軾推辭道:“此等關係國家臉麵的大事,呂公還是另請高明吧!”


    錢穆父搖著腦袋,實在想不到別的人選。呂大防埋怨道:“子瞻!這個節骨眼兒上,你讓我去請誰?”蘇軾笑著說:“新任禦史趙挺之啊。前番他不是彈劾蘇某嘛,說什麽蘇軾學術源流,原本出自《戰國策》縱橫家,揣摩君主心理之學說。近日學士院策試館職,他仍以王莽、袁紹、董卓、曹操篡奪漢權為題,影射蘇某!”呂大防為難地說:“言官嘛,自然會多說些話,你同他們計較可就沒完沒了了!”蘇軾說:“你是宰相,自然能腹內行船,在下無此雅量,更不能背一個王莽、董卓的大奸大賊之名。宰相要禁奸杜亂,我還是不出這風頭的好。”呂大防急了:“太皇太後已經斥責他了!”


    蘇軾還是不肯去,又說:“要麽請監察禦史王覿去。他不是彈劾蘇某長於辭華而暗於理義嗎?暗於理義之人怎麽能向他邦鴻儒深討理義呢?一旦有差,豈不丟了我大宋的臉麵?”呂大防見蘇軾不依不饒,懇求道:“王覿一管之見,豈能窺度你這天下奇才啊!”蘇軾“嗬嗬”一笑:“宰相可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啊!”呂大防說:“我對你何時朝後過?”蘇軾這才大笑道:“好!那我就去會會這位耶律儼吧!莫叫他欺我大宋無人。”錢穆父心中歡喜,忙催促著蘇軾往都亭驛去。


    路遇範純仁,他風風火火地說:“我已派人在垂拱殿設下筵席接待遼使。呂公和諸位先去那裏等候片刻,我現在請遼使過去。”呂大防點點頭,和蘇軾等人來到垂拱殿。大殿中央已擺上數十個幾案,羅列著珍饈美酒。宮人和內侍忙著整理杯箸,進進出出,絡繹不絕。眾大臣也都來到了,聚在殿側敘談笑語。見呂大防和蘇軾到來,都拱手笑道:“子瞻,今天可要看你的了。”“事關大宋臉麵,子瞻可要勝過他!”蘇軾賠笑道:“如此雅事,蘇某不過來湊個熱鬧而已。諸公自出高見,不要讓他小覷了大宋朝臣!”眾人唯唯稱是。


    呂大防見到蘇轍,過去攀談道:“子由,新任戶部侍郎有何感受啊?”蘇轍拱手施禮道:“還請呂公多多指教啊!”呂大防笑道:“哪裏哪裏!你比老夫善於理財,老夫哪裏敢班門弄斧?戶部尚書空缺多時,如今將由韓忠彥繼任。”蘇轍大喜道:“韓公頗有乃父之風,今後當多多求教!”呂大防道:“戶部主管財政,關係國家命脈。自王安石變法以來,財政時好時壞,國家用度日顯窘迫。章惇、曾布等人都曾擔任此職,可惜無補於事。老夫向太皇太後推薦韓忠彥,表彰他有魏公韓維之遺風。魏公雖歿,忠彥當不負乃父之誌。”蘇轍點頭說道:“有韓公在,我便踏實了。”


    這時,內侍高喊:“遼國樞密直學士耶律儼大人到!”眾官整束冠裳列隊迎接。範純仁領著耶律儼及副使三人進殿。耶律儼五十開外,外貌英武剛猛,眉目間又有清秀之氣,舉手投足間,皆合漢人禮法。他跨進殿裏,先環視群臣一遍,頗有點趾高氣揚之態,然後才大步進來與眾官相見。監察禦史張舜民專任接待官,向耶律儼一一介紹眾臣。那耶律儼雖在絕遠北國,但對宋朝人物了如指掌,說起文物典章、曆代掌故,無不順口道來,令眾人驚歎佩服。


    張舜民又向耶律儼介紹蘇軾:“耶律大人,這就是我大宋翰林學士知製誥蘇軾蘇大人。”耶律儼定睛仔細端詳,大喜作揖道:“久聞學士大名,此次在下為使,請不吝賜教。”蘇軾拱手還禮,笑道:“學士大人過獎了。”呂大防忙請耶律儼等人入席。耶律儼不動,拱手對蘇軾說:“蘇學士名震天下,耶律儼久聞大名。但有一問,蘇大人若不能為在下解疑釋惑,這宋朝大宴,可就食之無味了。”


    眾人剛才還和和氣氣地見麵打招呼,一聽到耶律儼如此挑釁,都安靜下來看著蘇軾。蘇軾微微一笑說:“中華之俗,曆來是高士出於隱者。在下不過是僥幸忝居學士之列而已。即使在下答不上,大宋之內定有奇人異士能解學士大人之惑。且這大宋之宴,也未必無味啊!”耶律儼見蘇軾對答穩健,不卑不亢,已暗自稱奇了,幹咳了兩聲,朗聲說道:“蘇學士,孟子頌揚孔子雲,‘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曝之,皓皓乎不可尚已’。夏陽比秋陽之光更為熾熱,孟子為何不用夏陽以讚呢?”


    眾人麵麵相覷,想不到耶律儼會出這樣刁鑽古怪的難題,個個低聲議論。蘇軾微微一笑:“君不聞‘三正’曆法嗎?陰陽曆始於夏朝,又稱夏曆。至春秋,始以十二地支紀月,謂月建。把冬至之月稱為子月,依次而稱,則為醜月、寅月、卯月等;子月之前,逆次為亥月、戌月、酉月等。究以何月為歲首呢?先秦之時,有夏曆、殷曆和周曆三種不同曆法。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時至今日,天下多用夏曆。而《孟子》一書用周曆,所謂秋陽曝之,實指夏曆中五、六月時之烈日。《詩經.七月》中,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之說,實指夏曆的七月和九月。”


    眾人都笑著鬆了一口氣。耶律儼也為其折服,深施一禮道:“蘇學士果然名不虛傳。”蘇軾笑道:“承蒙謬獎,請入席吧!”呂大防引眾人入座,賓主謙讓一番,都依次坐下了。


    少頃,樂聲漸起。一隊宮娥倚著樂聲節拍翩翩舞出,裙袂飄動,從大殿中央舞到眾人幾案前,為賓客獻酒。耶律儼看得高興,豪爽地把酒一飲而盡。隨即又舉杯道:“本使奉我主之命,恭賀太皇太後生辰,祝宋遼兩國人主萬壽無疆!”呂大防也舉杯對眾人說:“諸位大人,今夕朝廷設宴,盛情招待遼國使臣耶律儼大人一行。來,為宋遼兩國永世和好,幹杯!”眾人都舉杯飲盡。


    耶律儼見第一次沒有難倒蘇軾,倒挫了自己的銳氣,想再出題考他,便說:“蘇大人,曹子建有詩雲:‘珊瑚間木難。’木難者,何物也?”蘇軾笑道:“木難者,出翅鳥口中結沫所成的碧色珠,即為木難。”耶律儼大驚,舉杯施禮道:“蘇學士真乃天縱奇才也!”蘇軾謙遜地笑道:“過譽了,此乃尋常之事。”


    那耶律儼身邊有一副使名叫耶律南,傲然無禮地挑釁道:“想必蘇大人能百問百答了?”耶律儼轉頭瞪了他一眼,耶律南裝作沒看見,依然傲慢地看著蘇軾。蘇軾不為所動,冷冷地笑道:“想必副使大人定有高論了?”耶律南問道:“老子出關,去往何處?”眾人一聽大驚,老子出關,縹緲無蹤,史文缺載,這如何回答?蘇軾卻淡然笑道:“到天竺,與釋迦牟尼為伴,故出大法。”耶律南大驚失色,懷疑是蘇軾杜撰的,便問:“有何為證?”蘇軾說:“《通典》天竺門雲,浮屠所載,與中國《老子經》相出入。蓋昔老子西出關,過西域之天竺,教其人為浮屠徒屬。”耶律南不以為然地說:“此不足為憑。”蘇軾笑道:“也無他證呀。”耶律南一時無語,朝堂上哄笑一片。


    耶律南有些不服氣,憤憤地說:“我邦向來言談行事皆光明磊落,不會取巧。敝人有一上聯,對上下聯方可見出高低。”蘇軾說:“大宋子民自來以仁立身,以禮待人,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從不使詐。貴使請出上聯。”耶律南環視一周,有些自矜地說:“聽好了,這上聯是‘三光日月星’。”耶律南有備而來,曾就該聯遍尋賢達,無人能對,以為足以難倒大宋才俊。眾人聽了,都皺起了眉頭。蘇軾略一思忖,笑道:“敝國三歲蒙童也能對出,滿朝文武,無非不屑聯對,逗你玩罷了!”遼使發怒,以為他故意大言欺人,便催他快對。蘇軾說:“敝國蒙童即讀《詩經》,我對‘四詩風雅頌’可以嗎?”此對一出,遼使愕然,滿堂大嘩,歎為絕對。這“風”、“雅”、“頌”中的“雅”分為“大雅”和“小雅”兩種,故可稱四詩,況且還寓有把“四詩”比作“三光”之意。上下兩聯平起仄收,合轍押韻,表裏俱對,意蘊高遠,實可稱絕對。


    蘇軾趁勢說:“貴國這副對子,下聯信手即可拈來,‘一宮清慎廉’,‘一陣風雷雨’,‘半桶泥塗漿’……”


    耶律儼見副使再無反擊之力,暗自驚歎蘇軾的才華,可再任蘇軾這麽問下去,大遼的臉麵就要丟光了,忙舉杯起身道:“蘇學士,請恕副使魯莽。大宋億兆之民,出了東坡先生這樣一位秀傑之士,自是不足為奇。”蘇軾也舉杯還禮道:“耶律大人之言差矣,大宋之民,如蘇某者,何止千千萬萬。”耶律儼冷笑一聲:“此話當真?”蘇軾昂然答道:“大宋子民,不說假話。”


    呂大防心裏暗暗叫苦:蘇子瞻啊蘇子瞻,你上了他的當了!耶律儼冷笑道:“聽說大宋男女老幼皆善作對吟聯,不知確否?”蘇軾答道:“確實如此。”呂大防急得直跺腳,想去提醒蘇軾,又礙於筵席場麵,隻好幹著急。耶律儼心中暗喜,笑道:“那好,在下即景出一上聯,並當場指定一人,令其對出,如何?”蘇軾胸有成竹地答道:“自然可以,如若對不出,就算蘇某輸了。”眾人都暗暗為蘇軾捏了一把汗。


    耶律儼指著殿外遠處的一座七級寶塔說:“我出的上聯就是‘獨塔巍巍,七級四方八麵’。”又環視殿內,見殿門有一位執帚老太監,就指著他說:“請那位老者過來對下聯吧!”眾人大驚失色。內侍把那位老太監拉過來,將耶律儼的上聯複述了一遍。怎奈那老太監又老又聾,拿著掃帚,指指耳朵,手擺一擺,並不說話,回頭就出去了。


    耶律儼得意極了,對蘇軾說:“他對不出。看來宋朝子民也不過如此,蘇學士要輸了。”蘇軾不慌不忙,笑著說:“他已對上了,耶律大人難道沒有明白過來嗎?”眾人驚疑不解,耶律儼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弄不明白蘇軾的用意。蘇軾笑著解釋道:“老者用的是啞謎對!”耶律儼驚奇地問:“啞謎對?那謎底是什麽?”蘇軾伸出一手擺擺,手指屈伸:“隻手擺擺,五指兩短三長。”


    耶律儼一聽,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耶律南驚得滑到了幾案下麵,另兩位副使更是不敢抬頭。宋朝的大臣當然鼓掌叫好。呂大防也鬆了口氣,為了不讓遼使難堪,急忙吩咐內侍上酒。一時鼓樂聲起,眾人互敬美酒。


    至此,耶律儼心服口服,不再那麽傲慢無禮了,帶著隨從向蘇軾深鞠一躬,蘇軾也笑著回拜。


    隻有劉摯臉色不悅,起身對呂大防附耳說了幾句話,就退出到側殿去了。呂大防向遼使略致歉意,也起身走到側殿。蘇轍見二人行動有異,心想劉摯不知又在搞什麽鬼了,又看蘇軾,仍在與僚屬飲酒自樂,心中隱隱不安。


    劉摯憤憤地對呂大防說:“微仲,不能任由蘇軾這麽胡來了!時下,我大宋與遼國已和好多年,蘇軾如此傲慢地對待遼國使臣,竟然說人家不知天高地厚。一旦計較起來,兩國交兵,那事情就大了!”呂大防知道劉摯一向對蘇軾抱有成見,不以為然地說:“不至於吧?再說了,那耶律南也太傲慢無禮了,若不挫挫他的傲氣,他還以為我大宋無人呢!”劉摯最看不慣蘇軾靠文才出盡風頭,滿臉不悅地嘟囔說:“不管怎麽說,要以兩國的和好為大局,不能為個人使性子、出風頭、誤大事。”


    呂大防撇撇嘴說:“你們老是吵個不休,太皇太後說過多少次了?耶律儼這次雖為友好而來,但也不乏挑釁之意。若對不出他的三問,大宋臉麵何在?你們誰能應對自如而又維護了兩國和睦?不行嘛,滿朝文武都當了縮頭烏龜。時下,子瞻出麵過五關斬六將得勝了,又說人家這也不該那也不該了,這不是雞蛋裏找骨頭嘛!”劉摯恚怒不已,擺擺手說:“罷了,是我雞蛋裏挑骨頭,總之若有什麽事,都與我無關!”說罷揚長而去。呂大防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又進大殿去了。


    宴會之後,遼使就要歸國複命,蘇軾隨同樞密院扈從送至汴京北郊。耶律儼笑著對蘇軾說:“蘇學士,大宋有人啊,有你這樣的王佐之才在朝為官,大宋之幸也。”蘇軾說:“不過是遊戲之才而已,何足掛齒?但願宋遼世代友好,也好讓兩國百姓安居樂業。”耶律儼說:“請閣下放心,蘇學士在朝為官一日,我耶律儼決不向我主說一句南下之言,定力勸我主以兩國和睦為立國之策。”蘇軾笑道:“多謝多謝。隻是若蘇某不在朝了,兩國也當互不南犯北侵。”


    眾人大笑,來到長亭,樞密院僚屬已置辦好餞行酒菜,蘇軾與耶律儼分賓主坐下。耶律儼舉起酒杯說:“說心裏話,真想在汴京多住些時日,與蘇學士徹夜長談。隻可惜王命在身,不能自主。但願宋廷能派蘇學士出使我大遼,我也好盡地主之誼,在下烤羊肉尚屬一絕啊。”蘇軾聽罷,也很高興,舉杯把酒飲盡了,說:“南有蘇某做東坡肉,北有耶律兄烤羊肉,你我可謂天生一對。好,但願我能有緣出使遼國,親口嚐嚐耶律兄炮製的美食。”


    耶律南也賠笑道:“蘇大人若得此行,定會寫‘羊肉賦’的,在下一定親自為你磨墨。”蘇軾笑說:“宴會之上,逼問副使大人,多有得罪,務請包涵。”耶律南擺手哈哈大笑:“那是在下學問不夠,怨不得蘇學士。此次陪直學士大人前來汴京,在下受益匪淺,不打不相識。不然,你我何以為友啊?”蘇軾大喜:“痛快痛快。蘇某平生最喜與痛快之人為友,即使言辭有失當之處,也無須提心吊膽哪。嗯,大碗飲酒,慷慨而歌,率性而為,與劉伶論酒,與陶潛話菊,豈不快哉!”


    耶律儼讚歎道:“蘇學士可真是我的摯友!那魏晉時的劉伶醉酒出遊,常以鐵鍬自隨,告訴隨從,死即埋我,何等灑脫!”蘇軾笑道:“劉伶還不算是真正的通達生死之人。”耶律儼一怔,忙請賜教。蘇軾解釋說:“劉伶讓家人以車拉棺材壽衣,說‘死即埋我’。在下以為,何用擺此排場?命已歸自然,何必要埋,更何必為棺槨衣衾所累呢?”耶律儼聽了,讚歎不已。蘇軾與遼使共飲數杯,再拜而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有一種境界叫蘇東坡3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冷成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冷成金並收藏有一種境界叫蘇東坡3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