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隻知道這一次,我恍恍惚惚的一直在反反複複的做著同一個夢,夢裏,陳琳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對我說讓我救救她,我問她她在哪裏,她卻什麽都不說,隻是站在那裏哭,我心急如焚的跑向她時,她卻消失不見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緊張的喊了一聲“陳琳”,結果發現她正好端端的坐在我的床前,她笑著望著我說:“感覺舒服點了沒有?”


    我點了點頭,聽到一陣嬉鬧聲,轉過臉一看,就看到滿月和小魚兒正在那裏和大黑玩,不過我看得出來,大黑似乎不喜歡和滿月玩,但小家夥卻樂此不疲。


    陳琳說:“你睡了多久,你知道麽?”


    我搖搖頭,問她難道不是一夜?


    這時,門被推開了,楊聰的聲音隨即傳了進來,他說:“你要是隻睡了一夜就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都要急死了,你已經睡過去三天了,這幾天的藥,都是陳琳嘴對嘴喂進去的你知道嗎?”


    我看向陳琳,她的臉上閃過一抹紅暈,她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楊聰說:“你不說話會死麽?”


    楊聰做了個鬼臉,說:“是啊,我是不吐槽會死星人。”說完,他來到窗前,說:“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李白,就等你起來渡化魂魄了。”


    我點了點頭,準備起來,楊聰這時對陳琳說:“哦對了,陳琳,王鵬好像有事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陳琳微微蹙眉,什麽也沒說,站起身朝外走去,小魚兒和滿月立刻跟上了她,她一左一右的抱著兩個孩子,“咯咯”嬌笑起來。


    看得出來,陳琳此時很享受兩個孩子帶來的快樂,可我卻對此頗為擔心。


    等她離開後,楊聰坐下來,語氣凝重的問道:“李白,你說句心裏話,你是怎麽看待滿月的?”


    我一愣,才明白他剛才是刻意要支開陳琳,看來他們都很在意滿月的存在。


    我靠著枕頭坐起來,揉著太陽穴說:“老實說,我不知道,麵對這個孩子的時候,我的心情真的很複雜,又愧疚,又狐疑,又有種說不出的畏懼,唯獨沒有作為父親該有的高興。因為在我眼裏,他已經不是我的孩子了,我的孩子,是小魚兒,而他,明確的告訴我們,他叫滿月。”


    說到這裏,我歎了口氣,沉聲道:“你看到了吧?他那麽高,有三四歲的孩子那麽高,他說話雖然奶聲奶氣,卻那麽清楚,他的眼睛雖然清澈無比,可我卻從裏麵看不到明亮,他……除了身體之外,哪裏是我的孩子?”


    “而且,我害怕的是他靠近我們是有目的的,我真的擔心他會像被陳曦操縱的陳琳一樣,一心想要除掉我們,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因為我的心軟,會讓他傷害到你們。可是我卻什麽都不能說,因為……陳琳看起來是那麽的高興。”


    說到這裏,我感覺心口苦的不行,楊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其實,我本來也不想說這些話的,但是……我和李老伯那天無意中發現了一件事,所以,我覺得不得不告訴你。”


    “什麽事?”我好奇的望著他,問道。


    他攥了攥手,猶豫片刻,說:“那天晚上……我跟李老伯看到有個黑影從客棧閃了出去,我們就悄悄跟了過去,結果,我們看到滿月扒開了一座墳墓,吃了……吃了村民們的骨灰……”


    我聽了他的話,頓時愣在了那裏,他支支吾吾的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們就發現……滿月似乎一瞬間長大了那麽一點點,雖然不明顯,但他的腳踝,的確露出來了一點點……”


    說到這裏,楊聰似乎心有餘悸,他咽了口唾沫,緩了口氣,說:“我們當時真的嚇壞了,雖然說我們看過很多恐怖的畫麵,但他畢竟是個孩子,而且……還不是鬼……”說完,他望著我說:“李白,他很危險。”


    我閉上眼睛,眼前頓時出現一副可怕的情形,月黑風高夜,濃濃的迷霧中,滿月用那短短的胳膊扒開墳墓,取出了一個骨灰盒,然後坐在那陰森的墳地裏,咧開嘴一口一口的吃著骨灰,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正在笑,他的身後,一個小鬼正瞪著碩大的眼白,看著自己的主人吃著這可怕的東西……


    身體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望著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的楊聰,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不會留下他的,我寧願自己的孩子再也沒有複生的可能,也不要他像個怪物一樣活著。”


    “可是陳琳……”估坑帥弟。


    “瞞著她就好。”我斬釘截鐵的打斷楊聰,說,“今天晚上,我們找借口出去,我要親眼看看他……那副樣子,那樣我才能下定決心……”


    ☆、102滿月是無辜的


    楊聰聽了我的話後,沒有說話,隻是無奈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來說:“那好。不過你要小心。不要讓陳琳起懷疑,這件事,若被她知道了。她肯定會傷心的。等事情解決了,我們就說他不辭而別了。雖然一直瞞著她不是辦法,但……”


    我點了點頭,說啥都不用說了,我明白他們的意思,若讓陳琳知道我們把滿月給除掉了的話,以她的性格,說不定會和我們反目成仇,所以這個事兒,能瞞多久瞞多久,雖然我覺得,我們可能根本瞞不住陳琳。


    他點了根煙,說:“就這樣吧。你起來吧,鍋裏還燒著菜,我去瞅瞅。”說完,他把煙遞給我,我含著煙,他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說:“我走了。”


    “去吧。”我狠狠吸了一根煙,坐在那裏沒精打采的吞雲吐霧起來。


    楊聰離開後,大黑跳到了我的床上,我摸著它的腦袋,心思百轉千回,若楊聰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麽,滿月豈不是能躲過陳琳的視線離開客棧?陳琳難道不會懷疑他麽?還是。她早就知道這一切了,卻沒有阻止呢。還有那個夢,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麽呢?陳琳遺失的一魂七魄,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的事情?


    腦子亂哄哄的,心裏也十分的不安。可現在的我,除了等待什麽都做不了。


    我甩了甩頭,拋開這些想法,對大黑說:“大黑,你去把小魚兒叫來可好?”


    大黑衝我眨了眨眼,跳下床就跑的沒蹤影了,我則從床上下來,飛快的收拾著一切。


    等收拾好後,我來到窗前,往外望去,此時陽光灑落在這座幽靜的古村,迷霧已經散去,整座村莊顯得無比的安逸。然而,我的眼前卻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情形。


    我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是這座村子的最後時刻,每個人的臉上滿是懼色和絕望,青壯年舉著棍子,站在最外圍,老人則在第二層,將老弱婦孺緊緊的包圍住,他們每個人都在發抖,有人因為懼怕發出絕望的悲泣,然而,他們依舊沒有坐以待斃。


    可是,當青壯年們視死如歸的舉起手裏的棍子時,張讚的出手讓他們徹底失去了反擊的鬥誌,他雲淡風輕的將他們送到西天,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親最近的人被五馬分屍,鮮血不小心滴進了他們的眼睛中,也深深的烙印在他們的腦海中,於是,所有人都腿軟了,他們的隊形散了,每個人隻是拚命的想要逃,可是,等待他們的卻是比上一個人更慘的死法。


    嘶吼聲,悲鳴聲,嬰兒的啼哭聲,這一切都將整個村子籠罩在更加恐怖的陰影中,漸漸地,掙紮和呼喊聲消失了,整個村莊好像都沉睡了一般,空氣中那濃烈的血腥味,卻默默的記錄下了這悲慘的一刻……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猛然睜開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邊,陳琳正一臉擔憂的望著我,說:“小白,不要再想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隻要度化了村民們,他們就能過一個嶄新的人生。”


    我忍不住把她圈在懷裏,說:“雖然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活得好好的,誰想死呢?而且我很害怕,我怕村民們經曆的事情,很快會重演,我不知道下一個因為我遭殃的會是誰……是楊聰的師傅,是李老伯的家人,還是馬傑的家人……我總覺得,殺戮是不會停歇的。”


    陳琳沒有說話,隻是溫柔的反抱著我,而這時,我看到滿月站在她的身後,正衝我詭異的笑著,小魚兒則抱著大黑,坐在床腳,正一臉畏懼的望著滿月。


    我移開目光,不看滿月,而是裝作談心一般問陳琳:“這幾天我昏迷不醒,你們都是怎麽過來的?你帶著兩個小家夥,累不累?”


    陳琳搖搖頭說:“不累,晚上的時候,都是小魚兒和大黑看著你的,我不能出來太久,所以晚上都是在你的身體裏的。”


    我微微一愣,隨即說:“那滿月呢?”


    “滿月?”陳琳轉過臉去,衝滿月招了招手,滿月笑著走了過來,依偎在她的懷裏,她摸了摸滿月的頭,說:“滿月他說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所以我就單獨給他準備了一個小房間。”


    什麽?滿月是自己睡的?難怪他能夠躲過陳琳的視線,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呢。


    我心情複雜的看了一眼滿月,陳琳這時突然緊緊抓了我的手一下,意味深長的說:“小白,他是我們的孩子,不管變成什麽樣子,你都不會嫌棄的,對麽?”


    我看著她,此時她明亮的目光,讓我有些心虛,我情不自禁的避開她的目光,說:“對……再怎麽說,他也是我的孩子,哪有父母……不要自己的孩子的呢?”


    陳琳將頭靠在我的胸口,柔聲說:“聽了你的話,我就放心了。”


    我苦笑一聲,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心理活動,生怕陳琳會察覺到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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