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不起我義父!”這話我隻能在心裏嘀咕。


    師父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悅,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你義父的級數,比起靈鬼還低,他隻能用血食請鬼入棺。有時趕上靈鬼不願意入棺,他就必須放棄任務。而你不同,我要教你的是怎麽控製靈鬼,讓它為你所用。”


    我指了指兩個抬棺的女鬼:“就像他們?鬼窟裏不是有靈鬼麽?我們幹嘛還要出去?”


    師父喟然歎道:“除了我封進你眼睛裏的那隻,其他的級別太低,不合用。本來把‘誅心’,也就是被你戳瞎眼睛那隻鬼,當成你的鎮棺靈鬼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它對你已經有了恨意,靈鬼一旦反叛後果不堪設想。”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黑街!看看能不能從哪兒買到消息。”我師父解釋道:“黑街才是真正人鬼混雜的地方,很多鬼魂在那裏做買賣。”


    “鬼魂也能做買賣?”


    “能!黑街裏全是真正的冤魂。他們在那賣自己的墓葬,賣古墓的消息,甚至賣自己。為了就是讓活人替他們了解生前的恩怨。隻要交易成功,他們會心甘情願的被你抹去靈智成為傀儡,或者幹脆做煉成法器。”


    我驚呼道:“那不是要灰飛煙滅了麽?”


    “灰飛煙滅又如何?有時候冤魂的執念,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可怕!寧可萬劫不複也要報仇的冤魂不在少數。”


    師父轉口道:“你也別以為黑街的生意好做。那裏的每一樁買賣都得拿命去賭。等你在術道上走得足夠遠時,才會知道黑街其實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地方。”


    師父鄭重說道:“以後你要是殺了人,記著一定要打散他的魂魄。尤其是術士就更不能手軟,萬一他進了黑街,可能就會變成你的命劫。”


    我點頭道:“我記住了,以後一定會小心的”


    我剛說完話,就聽見有人冷笑道:“北狼教出來的狼崽子夠狠。滅人魂魄的事情都說得麵不改色。看來術道上又多了一個禍害。”


    第八章賭命局


    我順著聲音看了過去,路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一老一少兩個乞丐,走在前麵的老乞丐手裏拎著一根纏著七彩布條的花棍,棍頭上係著一串鈴。


    我明明看見花棍隨著他的手勢晃動,卻聽不見鈴鐺發出響聲。


    師父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鬼花子,我徒弟能不能成禍害,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不給我一個攔路的理由,我保證會活撕了你。”


    我師父雖然坐著沒動,可他的表情卻像是一匹露出了獠牙的老狼,隨時隨地都能暴起傷人。


    鬼花子嗬嗬笑道:“攔你們,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我聽李元說,你收了一個好徒弟。我不服氣,想來見識見識,你這徒弟有多大能為?”


    我師父臉沉似水的冷聲道:“李元,既然來了,還不出來麽?”


    “嗬嗬……”藏在暗處的李元幹笑了兩聲,搓著手走了出來,沒跟我師父說話,先轉向了鬼花子:“老花子,我不就是誇了那小子兩句麽?何必呢?”


    “那不行!”鬼花子脖子一梗:“我老叫花子的確不是北狼的對手,但是我徒弟不必他的傳人差,我今天非要比一比才行。”


    我鼻子抽了兩下,頓時聞到了一股酒味,看樣子那兩個剛才喝了不少。


    李元顯然不想多事:“這又何必呢?他們都還沒出師……”


    鬼花子不等李元把話說完就喊道:“你就那麽服氣?剛才是誰長籲短歎來著。要不把你徒弟叫出來,看看她服不服氣?”


    鬼花子的話剛說完,一個女孩就從樹林裏追了出來:“我也想跟他比比,看看北狼弟子有多了不得。”


    李元急了:“燕子,你出來瞎參合什麽?還不趕緊回去。”


    那個燕子像是跟我有仇一樣,斜著眼睛盯著我道:“你要是有血性,就下來跟我比比。”


    鬼花子哈哈笑道:“看看,看看……一個丫頭都比你硬氣,你還真是越來越回去了。”


    李元滿臉通紅的不出聲了,這個時候,他再強壓徒弟,以後可就真沒法抬頭做人了。


    我師父慢悠悠的道:“魂子,人家已經下了戰書了,你怎麽說。”


    我冷笑道:“放平時,我肯定不會跟兩個灌一肚子尿的人計較。但是今天我要不吭聲,那就落了師父的名頭。想玩什麽我都接了。”


    那個小叫花子當時厲聲罵道:“你他媽會說人話麽?”


    我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昨天沒下雨呀!你從那顆樹底下冒出來的?”


    東北人都知道,下完雨之後樹底下冒一種白蘑菇叫狗尿苔。他要是再聽不明白,我說是他讓一泡尿澆出來的,那就是智商有問題。


    小花子氣得眼珠子通紅:“你給我滾下來,躲大人後麵算什麽本事?”


    我斜著眼睛瞅了他一下:“還大人,你沒斷奶呀?還是剛會走哇!拿自己當小孩呢!”


    鬼花子攔住了徒弟:“別跟他鬥嘴,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我師父連連冷笑道:“按術道上的規矩來,怎麽玩你們先說!”


    鬼花子清了清嗓子:“他們三個**抓鬼,長輩不得插手。”


    李元想了想道:“可以畫符籙,但是隻能自己動手。”


    我師父開口道:“必要時,可以調動門內資源。”


    師父話音一落,他們夥人同時露出了笑意。兩個小輩更是麵帶輕蔑的看了過來。


    術門比試就是這樣,挑戰,迎戰的人,一人一句立規矩,隻要話一出口誰也不能反對。


    師父說可以調動門內資源,在他們看來就是一種示弱的表現。我要真能獨當一麵,師父需要留出這麽大活口兒麽?


    我師父像是沒看見他們幾個表情,若無其事的道:“繼續吧!”


    鬼花子:“可以用兵器。但是隻能用凶器,不能用法器。”


    李元:“可以用火器,但是不能用自動火器。”


    “可以帶百寶囊,但是長寬不能超過半尺,厚不能過三寸。”


    這回輪到他們兩個愣了,長寬不能超過半尺的百寶囊,能裝多少東西?我師父先說可以調動資源,後麵又等於否了百寶箱,他究竟要幹什麽。


    鬼花子眼珠一轉搶著道:“不能禦屍!”


    “也不能禦鬼!”李元反應的速度也不慢。


    我師父不緊不慢的道:“可以殺人!”


    他們兩個以為:我師父的意思是“讓我有機會調動養在冤魂窟的厲鬼”,所以,一上來就堵死了我的後路。卻沒想到我師父能說出這麽一句殺氣騰騰的話來。


    我師父看著他們兩個道:“出題吧!還想等我先來不成?”


    李元猶猶豫豫的道:“北麵盤山道上連續發生多起車禍,傳說是冤魂殺人,去查清原因,根除鬼患。”他已經有了服軟的意思,才出了一個簡單的題目。


    鬼花子冷哼了一聲道:“趙家樓,每年必死一人。查清原因,斬妖除魔。”他的題目稍難了一些,但是也還在承受的範圍之內。


    我師父古井不波的道:“西山出了活人蠱,查清原因,斬鬼,除蠱,殺人!”


    “你瘋啦?”李元頓時蹦了起來:“活人蠱是他們這種沒出師的人能碰的東西麽?”


    師父冷笑道:“害怕,你可以不玩。沒人逼你。我北狼的徒弟,要是沒有三分斤兩也就不必活著給我丟人現眼了。”


    鬼花子一跺腳:“好,你不怕徒弟死,我就陪你玩到底。”


    我師父看著李元道:“你玩不玩,玩的話趕緊往下來。”


    李元輕歎一口氣道:“按規矩,你先選題吧!”


    “我選盤山路車禍!”我師父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樣。


    “嗤--”鬼花子嗤笑道:“我還道北狼心高氣傲會選什麽題呢!原來是選了一個最簡單的。”


    我師父冷笑道:“李元出的題目會那麽簡單麽?要不,我拿活人蠱跟你換怎麽樣?”


    鬼花子臉色變了變剛要張嘴,燕子卻搶先一步道:“我選活人蠱。”


    小丫頭的說完不屑的衝我哼了一聲:“你師父出的題,我接了!我倒要看看,我們誰先去找誰?”


    我剛要接嘴,卻被我師父狠狠瞪了一眼。


    鬼花子樂嗬嗬的道:“那我就占點便宜,趙家樓的活兒我徒弟去了。”


    鬼花子話鋒一轉道:“我贏了,要棺材門《百棺譜》,輸了,給你一隻三品靈鬼。”


    李元也跟著說道:“燕子如果僥幸取勝,我隻要棺材門的破魔銃,研究一個月。要是燕子學藝不精,我也一樣輸你一隻三品靈鬼。”


    “小家子氣!”我師父冷聲道:“我徒弟要是輸了,我挖一雙眼睛給你們。算我有眼無珠,識人不明。要是他贏了,你們一人給我一隻眼睛。”


    我師父一說完,不光他們四個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我也被嚇得一個激靈。這也玩得太大了,萬一,我要是輸給他們,那師父肯定要自戳雙目啊!


    鬼花子不等別人反應,第一個站了出來:“擊掌為誓!”


    “啪!”我師父跟他重重的拍了一掌,等他收掌時鬼花子連退了兩步,看樣是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悶虧。


    我師父回手又跟李元擊了一掌:“今晚準備,明天出發。明早我在這裏等你們。”


    師父拉起我轉身就走,直到看不見那四個人影子才停了下來:“說說你想法!”


    我想都沒想:“我聽師父的!”


    師父歎了口氣道:“我很早就發現,你有一種依賴的心理。遇事總想找人幫忙。勢,可以借,但是不能靠。這是術士生存的法則。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人家叫我北狼,是因為我性情如狼。老狼教會了崽子捕食,就不會再去管它生死。這一局,輸贏都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在賭我的眼光。你懂麽?”


    我也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有怨有恨,如果換成義父,他不會不顧我的生死。可是也覺得師父說的有理,狼崽子不跟天鬥,跟地鬥,早晚得磨平了獠牙,磨沒了性子,連狗都不如,何況,師父為了磨練我,還賭上了雙眼。


    師父好像沒有注意我的表情,自顧自的說道:“這場賭局,不光是在賭誰快。還在賭,你們能不能幹掉對手。你完成本身的任務之後,馬上選擇趕往下一個任務地點。去搶他們的任務,或者是幹掉對方。”


    我愣住了:“這種賭局也太……太匪夷所思了。”


    師父冷笑道:“這種賭局,千百年前就這麽傳下來的,為的就是物競天擇,甚至是弱肉強食。很多門派之間的競爭都早就已經變了味,仇也越結越深。就算今天沒遇上他們,你早晚也要經曆。”


    師父說話間從棺材裏取出一把連鞘的軟鋼緬刀和一把兩筒手銃:“你的掌法雖然已經小成,但是你的手遠遠達不到刀劍不入,水火不侵的程度。有些東西不要用手去碰,給你這把刀的意思就是讓你盡量少用手。黃泉掌第四式黃泉如刃其實就是一套刀法,我已經教過你怎麽化掌為刀了,要是還是用不好這把刀,那隻能說你蠢。”


    “這把破魔銃隻能發射兩次,慎用。《百棺譜》和其他東西,都在百寶囊裏。你現在就動身往盤山路那邊去。天亮時應該能到那!”


    師父把一堆東西一股腦的塞在我手裏:“膽大心細,心狠手辣!這是我最後要告訴你的。希望我能留著眼睛看你!”


    師父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就是一頭將幼崽推出巢穴的老狼,哪怕有萬般不舍也隻會把眼淚流在臉上,狼崽子能看到的隻有一張遠去的脊背。


    第九章誰過蛇盤嶺為本書第一位書迷sweet加更


    李元說的盤山道,實際上叫蛇盤嶺,如果從上麵看,整條盤山道就像是一條盤在岩石的巨蟒,頭部一直垂向正東,尾巴僅從盤踞的身子裏伸出來一點。山勢極為陡峭,就算是白天也容易發生車禍,更何況是晚上。


    “李元是不是在故意耍人?”我蹲在蛇盤嶺對麵的懸崖上看了好半天。不但看不到一絲凶氣,甚至連風水上也不見問題,正常的車禍還用得著去查麽?


    我正打算從懸崖邊上站起來,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隔空往我後腦勺上靠了過來。那東西移動的速度非常慢,如果不是距離太近,我根本不會感覺到空氣正在細微的流動。對方的動作就好像有一隻的掩藏在樹葉裏的螳螂,正緩緩的向獵物揚起刀臂,隻等著發出致命一擊。


    我伸手摸出麵鏡子往身後照了一下,我後麵除了樹就是青苔,根本不見人影。那東西要麽是飄在空中,要麽就是懸在某棵樹上,可是無論它處於什麽姿勢,對我都是一種致命的威脅。


    我現在就在懸崖邊上,左右可以立足的地方還不足三尺,幾乎處於一種避無可避的狀態,對方如果是個人,隻要全力撲過來,我就隻有跟他一塊摔下懸崖,粉身碎骨的份兒了。


    我腦袋裏正在飛快的盤算著如何對敵,腦後忽然勁風暴起,有東西直奔著我脖頸的位置打了過來。


    一股帶著腥味的涼氣剛剛觸及我的皮膚的一刹那間,我左腳猛地蹬向地麵,向前竄出一米,在身體探出懸崖的一刻,右腳鉤住懸崖邊緣,左腳跺向地麵,身子斜立在懸崖上轉了過來。


    “蛇!”


    我這是才看見,後麵的那顆樹上,垂下來一條五尺多長的毒蛇。蛇尾緊緊勾著一根樹杈,蛇頭卻像是一根反向揚起來的鉤子,一直抬到了我咽喉的位置上。


    如果我剛才沒動,那條蛇已經咬在我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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