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流出的六件瓷器,是因為風勇子強烈的執念,他放不下自己的母親,所以在被製成瓷器後靈魂不去,一直哀求孫老闆的父親。而孫老闆的父親本來就不同意袁鎮長這麼做,事後怕得要命,加上覺得風勇子可憐,又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這才偷拿出幾件瓷器。他不知道哪幾件上附了風勇子的殘魂,所以才拿了六件出來。


    龍大師受邀接手這件事後不久,就知道了風勇子的下落,但他有愧於風家,這才裝做不知,他以為風勇子和另兩個不指名的殘魂的事不會影響大局,並沒想到有一天風勇子會成為『幫兇』。


    「這可真是個大工程,怪不得他們在窯場裡秘密呆了兩個星期!」萬裏咬牙切齒的道,沒想過人可以那麼狠的,而且兇手竟然是鎮民萬分擁戴的一鎮之長,還有許多相關官員。他隻是不明白,一個正常的人在那種狀態下是如何做這件事的,對著那麼多屍體。他們不怕嗎?不心虛嗎?難道真像老人們說的,在那個時候。人身上有了邪力?


    龍大師沒有說話。萬裏見他不肯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乾脆問些別的。


    「您又是怎麼知道阿瞻——我是說我的朋友有天生良能的?」


    「很簡單。你四處找我,我早就知道了,自然會瞭解一番你的情況,況且沙盤上顯示風水大陣破解了以後,新鎮的上麵被結界所籠罩,後來這個結界破碎了,又有一個新結界布好,不久這個塔的風水陣有修復的跡象。你又說你有朋友無意中闖入,所以我猜後來進鎮裡的人就是他。而且他有天生良能,因為那感覺——」龍大師斟酌著措辭,「那感覺很不一般,不是後天能修煉成的。」


    「你覺得他會贏嗎?」


    「你覺得呢?」龍大師反問。


    「他一定會贏,因為他總是贏,雖然每一次都被人打得滿地找牙,但最後贏得一定是他!」萬裏笑了一下,「看我還擔心個什麼勁,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幫他就是了。」


    「對手很強。」


    「是啊。我懷疑剛才那個小野獸就是他派來的。所以,我們這麼去幫阿瞻是有風險的。隻要不連累您就好了。」


    「連累我嗎——」龍大師輕輕的說,「隻怕還沒那麼容易呢。」


    萬裏是背對著他拉車的。因此也看不到他的臉。隻覺得他的語氣裡又是落寞又是驕傲,忽然很為他感到悲涼,這樣一個風水大師竟然因為一點親情的羈絆,而害得自己落到這步田地!


    他能找出龍大師,完全是因為風勇子的一句話。當時他找風勇子打聽當年的冤案未果,還差點吵了起來,風勇子在激動之下說:好報?這世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冒著挨批鬥風險,周濟了一個應該被除了的『四舊分子』,當時誰管他,那麼大的能耐卻快餓死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那混蛋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


    後來他想,四舊分子應該就是指和尚,道士什麼的,龍大師這種風水師應該算在其中;另外,風勇子話裡提到了他娘曾經救過這個人,而這個人為了自己的侄子背叛了這種恩情。假如罪魁禍首是袁鎮長的話,那麼他就可以猜測,龍大師是袁鎮長的叔叔。


    當時司馬南施邪術讓全城的人都入噩夢,沒人敢和他說起當年的事。可是他忘了一點,有風勇子守護著他的娘,風娘不會入那個夢。風娘雖然被喪子之痛刺激得思維混亂,但她並沒有瘋,隻是一種心理上的逃避,一種自我保護行為,這當然是難不倒他這個水平很高的心理醫生的。


    所以,他大白天去和風娘說話,風勇子根本無法跳出來阻攔。而風娘很高興有人和她談起往事,萬裏也因此順利的得知,她當年救過的人真的是袁鎮長的親叔叔!也就是現在他用平板車拉著的龍大師,原名為袁龍的、名鎮四鄰八鄉的,神秘的風水師!


    這就像一團亂麻中的線頭,抽出這一個,就理順了所有的線索,之後他隻要按照正常的手段順籐摸瓜就行了!


    他並不在意龍大師不告訴他當年事情的起因,也不逼迫他。他想龍大師一定有難言之隱,而現在罪魁禍首都找到了,所有罪惡的根源還會弄不清楚嗎?


    想到這兒,萬裏不再說話,一心一意把龍大師平穩的拉到新鎮的北門去。


    到了北門時,天色已經全亮了。


    龍大師下車後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伸手一指,「那個地方有比較高大的樹木嗎?」


    萬裏向龍大師指的方向看去,見那個地方不僅有高大的樹木,而且不止一棵,每一棵也都長得很茂盛,遠遠看去,鬱鬱蔥蔥的。


    其實這個洪清鎮的選址和建設都非常好,依山傍水,除了中間的通向主幹道的柏油路,兩側全是青翠的山林,景色好,環境也佳。不管新鎮裡如何,鎮外麵可是像模像樣的。


    「高大的樹木很多。」萬裏答了龍大師一句。


    「那好,就照這個方向,扶我一直走過去。」龍大師伸出手。


    萬裏連忙扶住他,觸手之間,隻覺得他的身體非常寒冷,好在還柔軟,不然他會以為自己攙扶的是一具屍體。


    隻聽龍大師一路走,一路唸唸有詞,也不知道說的什麼,直走了一百多米出去才停下。所停之處是一個地勢較平的地方,周圍有好幾棵大樹,地上野草叢生。身處其中,彷彿被掩埋在植物裡一樣,如果有人從外麵看過來,根本看不到這裡。而在這陽光還不充足的早上,樹叢中的寒意和濕意也陣陣襲來!


    龍大師讓萬裏拔了方圓兩米的地方的野草,然後遞給他一個像鏤空的銅鈴樣的東西,「把這個路路通掛在這棵樹上,差不多兩米高就可以。記著,有字的這一麵要朝向北門的方向。」


    萬裏照做了,而之後龍大師就再不理他,一個人圍著那片小小的空地,以一種奇怪的步法繞著圈子,好像是丈量著什麼,一會兒順時針,一會兒逆時針,每當他停頓時,他就從那個小木匣裡拿出一些寫滿了符咒的東西,有小旗子,小鈴鐺,兩寸長的小木劍,還有許多木刻的小牌子插在地上。


    不長時間,空地周圍就佈滿這些奇怪的東西。


    龍大師一抬腳,準確的跨越了空地外圍的障礙,守著那個早已按一定的方位擺好的沙盤坐在地上,掐指一算道:「陣已布好,此處和鎮裡氣脈上的塔是最好的對應點,現在你的朋友可以隨時動手了。」


    話音未落,隻見一朵藍色電火花在新鎮中的半空中閃現!


    第六篇 迷城 第三十三章 靈鬥(上)


    阮瞻一步一步走下塔來。


    塔外,霧氣已經逼近到塔身。原本灰白的霧氣此時已經變成了黑色,像墨汁似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其中,還散發著陣陣的血腥氣,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彷彿是深陷在無邊的惡夢裡。


    阮瞻鎮定地打開塔門,立即感覺一股透骨的冷風直襲而來。那感覺不隻是陰寒而已,還帶著一絲絲無法形容的刺痛,宛如風中有無數根鋼針刺入了他的皮膚。


    他沒有驚慌,而是像彈掉身上的灰塵一樣,隨手在胸口處一拂,立即從身體裡拉出來一件無形的東西。他默念了幾句咒語,冷冷地看著握在自己手中的透明霧氣轉為一隻焦黑的手,同時他以另一隻手劃了個九龍化骨符一指,讓鬼手從手掌中央燃出一個大洞,無論怎樣掙紮,也沒有逃脫像融化一樣消於無形的命運!


    啊--


    黑霧中傳來一聲哀叫,但阮瞻在戰鬥狀態中是最無情的,根本理也不理,虛空畫符在自己的周身結了一道保護結界,然後抬腳邁出塔門。


    空氣中沒有一絲風,黑霧卻好像被狂風吹拂著一樣劇烈地翻滾著,緊緊纏繞在阮瞻的結界外側,不停地想衝擊進來,發出「砰砰砰」的敲打聲。這帶給阮瞻巨大的阻力,使他如逆水行舟一樣,每走一步都相當困難。他皺皺眉頭,把力量集中在一隻手掌上,向前推出,艱難的向前走,彷彿推著一扇看不見的卻又格外沉重的門,不過才一會兒功夫,臉上就滲出了汗水。


    他知道這樣去力拚對自己是不利的,因為他很明白那些怨靈不僅很團結,還在那個附了小夏肉身的怨靈的指揮下進退有序,雖然還不至於會擺下陣法來誅殺自己,但霧色和其中包含的氣息都證明怨靈們很是同心協力,而且不顧一切。


    四周漆黑著,他看不清自己走到了哪裡,隻是憑著感覺,覺得是來到了湖麵迴廊的中間。這並沒有到安全距離,還有可能在打鬥中威脅到塔的安全。但儘管如此,還是給了他向外擴展的空間。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一手撐住了結界壁,一手伸進懷裡。


    他的動作一做出,周圍的黑霧立刻一陣急速的收縮,自結界外圍撤開了一點距離,顯然怨靈們對他是很忌諱的。這給了他一秒鐘的間歇時間,讓他的準備做得更充分,然後一下子收回結界,同時把懷中的東西按照事先計畫好的順序和方位拋向半空之中。


    瞬間,半空中閃過一道道紅光,數十枚符咒停留在半空之中,彼此間呼應著,在他的頭頂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網。雖然在黑霧的包圍之中,紅光和符力都顯得有些微弱,但卻足夠又把霧氣逼退到三米開外。


    那些符咒是他趁監視者不備時畫的,當時他手中沒有符紙了,所以藉綑綁毛富之機扯碎了他的白襯衣,再以自己的血倉促畫成。這也就是他打倒毛富後,在暗室裡待了那麼久的原因。也正因為如此,這符咒的符力打了折扣,隻夠他支撐一會兒。


    必須速戰速決!


    念及此,他抬手揮出了一個掌心雷,打向正中的方向。藍色電火花閃過之處,伴隨驚叫之聲,黑霧閃開了一道裂口,像黑色的大幕被拉開了一條縫隙一樣。但這隻是一瞬間的事,還沒等阮瞻看清楚黑霧後有什麼,霧氣又重新融合為一體。


    見狀,阮瞻二話不說,繼續把掌心雷和火手印招呼到黑霧上。他揮出的方向並不確定,但是一招使出就會把黑霧打出一個豁口,雖然那豁口也會馬上合起來,但他這樣接連不斷地打下去,卻使得霧氣中慘叫連連,顯然有不少怨靈傷於阮瞻的掌下,那濃重的黑霧也漸漸稀薄了起來,有的地方甚至還出現了一些細小的鏤空,好像整塊的黑色布料,因為存放的時間太久,被蟲蛀了一樣,脆弱不堪,隻要一扯就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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