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緊挨著一隻,有的是眼白在前,也有的是瞳仁在前。擠擠擦擦,爭先恐後地要湧到前排來,看著就像沸水鍋裡往外冒的氣泡,那圓球外皮的蠕動正是因為這個。


    如果是小夏看到這副場景,一定會嚇得不輕,可阮瞻並不害怕,隻有些驚異,不知道這又是什麼神秘的術法。看來,這世界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多離奇而不可思議的事,他的功力還差得遠哪!


    「妖孽!」他輕喃了一聲,把第二個手印打了出去,讓這具屍身連同那奇妙的圓球一起燃燒起來。他無法參透這是什麼,但知道留下這東西必然為禍,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那圓球被火燒得發出「啪啪」的爆裂聲,還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惡臭和血腥味。阮瞻皺著眉頭,臉上一副無法忍受的樣子,倒退出三米之遠,揮手把那把刀扔了出去。


    那柄刀穿透屍身燃起的黑煙,重重落到地上。


    阮瞻假裝沒有注意到燃起的黑煙中有一絲血色的東西,隻是加大了一把火,讓這些不適於留在人世間的東西迅速化為灰燼,然後不動聲色的離開那裡。在走過那柄刀的旁邊時,他悄悄地伸手一勾,把一張早就貼在刀柄上的符咒收回手裡。


    「小夏,閉上眼睛。魂魄歸體的話會有不太舒服,但不會疼了。」阮瞻說,然後施法讓小夏靈肉合一,「你可能有一陣子不能動,但我會帶你回去。」


    小夏真的是不能動,但是能說話,「萬裏的蠱解了嗎?」她著急地問。


    「我不知道,要回去看看。」阮瞻知道小夏雖然沒有看到關鍵情況,但也知道零星的信息,於是也不瞞她。


    「那麼--如果,不能解--要怎麼辦?」


    阮瞻有幾秒鐘沒有說話,就定定地看著小夏要急出眼淚的眼睛,忽然伸手撫摸她的臉龐,神色溫柔極了。


    「你不想要他死,是嗎?」他問,眼睛離小夏很近,好像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他呼出的氣吹拂在小夏的臉上,有那麼一瞬,小夏以為他要吻她,在這麼緊張的時刻居然芳心亂跳。


    「即使這蠱解不了,我也有辦法不讓他死。」阮瞻繼續說,手掌在小夏細嫩的臉上一再流連,「你的願望會實現的,我不會讓他死。」


    望著他的堅定,小夏相信他!


    萬裏的蠱沒有解!


    他依然是昏迷不醒,而且氣息越來越弱。離午夜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像要走到生命盡頭一樣,沒有一絲生氣。


    可小夏相信阮瞻!


    他說他有辦法,他說他不會讓萬裏死,對此她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因為他說話從來沒有不算數過,說出的,一定會辦的到!所以,當阮瞻要求她到二樓待一會兒,以免她吵到他為萬裏強行解蠱時,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是阮瞻抱回來的,而且還是不能動,所以依然要阮瞻抱著她放到二樓的祭台上。雖然隻是短短的時間,她還是很高興能多窩在他懷裡幾秒鐘。


    看阮瞻忙碌地在她身邊佈陣掛符,她忽然想起血木劍的所在。


    「那邊有個暗格。」她的胳膊還是能稍微動彈,於是費力的指了一下,並告訴阮瞻要如何打開,「我拿著血木劍,應該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快救萬裏要緊。」


    阮瞻隻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他把血木劍取出放在小夏能活動的那隻手裡,可佈陣掛符的行動還是沒停止。小夏覺得他太小心了,不以為這時候會有什麼東西來襲擊。她想催促兩句,但見阮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是忍下了話,沒有多事。


    阮瞻做完這一切,站在那裡看了小夏一會兒。他的神情雖然很平靜,和平時沒有什麼分別,可心裡卻有一絲說不出的寂寞。


    終究,她不會是他的。這樣也好!


    他很認真地看她,想把她深刻地埋藏在心底。然後不等疑惑的小夏要問什麼,就毅然上樓去了。


    樓上,萬裏躺在床上,臉上的黑氣已經十分深重,並在印堂處開始聚集了。阮瞻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氣息,知道他接下來所要做的,是他必須做的。


    他咬破中指,在萬裏的眉心劃了一道符,然後用所有的力量讓他神誌清醒。他不吝嗇自己的靈力和法力,隻幾分鐘時間,汗水就溼透了他的衣衫。不過,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因為彷彿永遠不會醒來的萬裏悠悠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口氣。


    阮瞻結了一個小結界,防止他的話被樓下的小夏聽到。


    「你說不了話,我知道,但是我要你清醒,因為我有話要說。」阮瞻站到萬裏床邊,「不要用那種詢問的眼神看我,相信我,你沒有死,不過快了,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可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所以哪怕閻王爺親自來提你這混蛋,我也不許,因為我一向說到做到。」


    他拿出一柄小刀,「我以前學過一種術,叫『嫁接術』,這不是種花種草,但原理有點相通,就是把一個人身上的東西,引到另一個人身上。這蠱,我解不了,因為這件事太複雜,時間太短,我沒辦法做到。可你的命隻到今晚的午夜,所以我要用這種術把你身上的蠱引到我的身上來。」


    第五篇 秘密 第四十六章 逢三之難


    萬裏即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但卻在喉嚨間擠出了一聲悶喊,而且用力眨眼睛,意思是堅決拒絕阮瞻這麼做。因為那蠱也許是解不了的,阮瞻這樣做,無異於是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他們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他怎麼能夠如此自私!


    「可惜我是自私的。」阮瞻好像聽明白了萬裏的心裡話,「我是個驕傲的人,不能忍受許下的諾言不能實現,這嚴重傷害我的自尊。為了我自己心裡好過一點,我就顧不得你的感受了。」他邊說邊搬過萬裏的腳,在那死蠱沒入的地方劃了重重的一刀。


    萬裏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不過感覺還是有的,疼得額頭冒汗。


    「忍著點,別像個嬌氣包!」阮瞻假意嘲笑了萬裏一句。


    這蠱很厲害,不割深一點不行,而且他也沒時間給萬裏想辦法麻醉。但就算如此,這傷口中也隻是滲出了一點血,並沒有正常情況下該有的血流如柱的情景。這讓阮瞻不由得想起了黃博恆的屍體。


    誰在背後真正操縱著一切?楊幕友嗎?好像隻有他有嫌疑,但阮瞻卻從對方的施法手段上感覺不是!


    假如這個秘密中另有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太厲害了!他不僅能隨意用蠱術控製動物、植物,會下死蠱和鬼蠱,還利用黃博恆製造了圈套!


    就一般情況而言,黃博恆已經很厲害了,可惜和他對陣的是阮瞻,還因為他臨戰時生出的怯意,所以才會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而他們在野店受襲時,阮瞻的感覺可完全不是這樣。雖然他還是化解了那次的攻擊,但卻覺得對方是在試探,給他一種遊刃有餘、未盡全力的感覺。


    黃博恆承認一切都是他做的。看樣子並不是為了保護誰,也是不受誰指使,而是真真正正的認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這樣看來,他一定是被當槍使了,問題是用槍的人是誰?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一直暗中幫助黃博恆而在最後又背棄他?


    這讓他想起了一種日本的傀儡控製術,手法高超的控製者會讓傀儡替他完成自己要做的事,並承擔全部的傷害。他覺得對方對黃博恆正是用的這種手法,隻不過這個真正的幕後人,顯然把這種控製術修煉得更加精緻。


    假設他的猜測沒錯。黃博恆就是那幕後人的傀儡,那麼他不是其它材料製成的假傀儡,而是以人類屍體為原料,並且有一顆不知用什麼妖法製成的『心臟』!


    那人不僅讓黃博恆『活著』,還讓他堅信自己就是一個有思維、有行動力的人,根本意識不到自己隻是受控製的傀儡。這是多麼高超的技藝!


    他不覺得這回又是有日本人攪和進來了,因為日本的術法大多感覺生硬。可這人的手法相當繁雜,甚至是華麗的。而且他心機深沉,不像楊幕友一樣,雖然謹慎但卻狂妄。這讓他覺得這個幕後人沒有缺點,讓他無從下手。


    可那個人躲在黃博恆背後要達到什麼目的?這一切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給了黃博恆奢華的生活,他自己是過得更奢華還是對這些財富不屑一顧?難道是張群?不,不可能,據他的判斷,張群已經被楊幕友附體。


    這件事情本來已經漸漸明晰,可這一番峰迴路轉,又把各種線索纏成了一團亂麻,事情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唯一解謎的鑰匙是那個怪人阿烏。不過,她也許是整件事情的知情人,但卻是指望不上的線索,因為從黃博恆的話中可以料想到她會基於恐懼,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們必須要依*自己的力量剝開這事件的層層迷霧,然後才能得到解答。


    阮瞻心裡紛亂的想著,可是手下卻沒有停止。他先是在自己手心同樣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然後以自己的血和萬裏那點微少的血混合在一起,再脫掉萬裏的全部衣服。隻剩下內衣,以手指蘸著那混合的血,從萬裏的腳底一直畫著一種奇怪的符咒到他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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