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車輪戰!”阮父不屑地冷哼一聲,話還沒說完,已經一個掌心雷推了過去,完全是偷襲戰略。


    可是阮瞻既然知道實力相差巨大,怎麽能不防備,左手早就拈好了訣法,雖然阮父打得極快,他閃的也狼狽,但一個小範圍時空扭曲術,還是讓他成功地轉移到了空地的西南方向。


    阮父呆了一呆,不是為了阮瞻能逃開他的攻擊,而是他突然想起這一個一步踏到別處地法術他也會,隻是因為他是靈力強大的魂體,並不需要罷了。眼前的年青人一定和他是有淵源的,這小子一直說自己是他的兒子,現在看來也許是真的。因為仔細觀察一下法術確實和他是同宗同源,連靈力地感覺也一模一樣。這讓他有些迷惑,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劃過。


    但這念頭也不過是一閃即逝罷了,已經完全與惡氣融合的他,不到一秒又喪失了人性,惡念橫生,殺意四起,想把這裏所有東西地生命全奪走,管他是人是鬼,管他是活的還是死的,他全部想要消滅。他感覺得到這空地的周圍有一個結界,結界外,與他周身之氣相合的東西湧動著,卻又被什麽攔著。他想出去,而那些東西想進來,那麽就由他來開天辟地吧!


    想到這裏,他瞬間移形到阮瞻麵前,一個風刃劈下。


    阮瞻不敢怠慢,連忙又一個時空扭曲術,躲閃到提前設計好的位置。他知道父親這一派最厲害的法術就是風刃,這種法術不像火手印和掌心雷一樣有形有影,可以讓人看得出形跡,風刃就好像整合在空氣中的利刃,無形無色,速度齊快,當感覺到它吹過來時,再想躲可就來不及了,必須預料。


    他的風刃隻能打到一般水準,卻能使這一招從四麵八方攻擊敵人,父親那麽高的法力,雖因為月蝕、因為到了成魔的關鍵時刻而減弱,但打出的風刃絕不能小覷,所以他的時空扭曲術一個接一個地使出來,同時還一手結著結界,保護著自身。


    這場景看在躲在一邊的小夏眼裏,內心備受煎熬。在空地上,有兩條人影竄來竄去,一個是她心中最親愛的身影,另一個是獨臂的飄忽鬼魂。她看不見任何武器和法術,卻聽得到金屬相交的刺耳聲響,偶爾還會有火星迸現,每一次都離阮瞻的身體如此接近,她的心一直提到了喉嚨。


    “他怎麽樣?他怎麽樣?”她眼睛看著場內,雙手卻扯著萬裏的手猛搖,小手冰涼,緊張到呼吸也不順暢了。


    “他在引天意進陣。”包大叔代萬裏回答了她,聲音很虛弱,顯然受傷不輕。


    小夏不懂什麽陣法,阮天意可是懂的。他一路追殺阮瞻,開始時沒有注意周圍的環境,但兩三下後就看到腳下的石頭並不規則。這些圓圓的碎石中,混雜著尖石,看質地同是鐵頭山上的,但似乎被人為地劈開削尖了,尖端向上,石上還畫有紅色的符咒以及一些奇怪的符號。畫符的朱砂不是普通之物,聞起來讓他感覺魂魄不穩。另外,這些石頭的排列顯然也很有心,有些排成圓形,有些擺成古怪的動物,有些根本說不清是什麽形狀,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些石子圖整體上稱螺旋狀排列,他每追阮瞻一次,就向陣的中心接近了一步。如果以空地中心的那顆死槐為坐標,現在他幾乎為這空地轉了一圈,距離死槐的直線距離也近了一步。


    看父親停頓在那兒,阮瞻明白他是看出了什麽,於是他也停下腳步,帶點挑釁地說:“沒錯,這是一個陣。你不敢進來嗎?不過你現在想什麽都來不及了,這個陣一有人進入就會自動關閉,你若想出去,除非逼著我從裏麵打開,或者你自己進到陣中,找到生門的所在。”


    阮父輕蔑地一笑,“我難道會怕這個陣嗎?就算此刻是我魔功大成的關口,能力不及以前又如何?就算我被那老道斷去一臂又如何?你照樣不是對手!”他說著忽然伸手一劈。


    沒有風聲,可是阮瞻可以感覺到利刃劃破空氣的鳴叫聲。他以最快的速度閃身設下結界,可是這次父親的速度太快了,他隻覺得一陣刺痛,整條右臂和右臉頰上從額角到下把即可淌下了溫熱的液體。


    “這樣才公平,大家右手都不能用。”阮瞻神色不變,左手從腰後抽出血木劍,劍隨心意放大,並在父親下一輪攻擊前,一步踏倒可以安全躲避風刃的地方去。


    第八篇 賭神 第三十二章 阮瞻之死(下)


    阮父精心凝神,果然感覺身後傳來極強的壓迫感,說明陣已經關閉。想想自己並不認識這些人,以前的事情也不記得了,但他們把他關在一個結界中,出來後先是被天羅地網符所困,現在又封在了陣裏。這些事都讓他胸中怒火更熾,生了必殺阮瞻之心。


    如一隻蒼鷹一樣,阮父騰空而起,采取居高臨下之勢。他離不開這個陣,那小子也一樣不能,隻要占據了高處,無論那小子扭轉到哪裏,都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


    可是他一掌打出,阮瞻卻沒有動,左手揮著血木劍,把從四麵八方襲來的風刃全部掃落在地麵上。


    阮天意嚇了一跳,再次用全力打出一掌,情況還是一樣,阮瞻雖然看來有點吃力,但照樣攔住了他的攻擊。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了看已經被遮住大半的月亮,滿心疑惑。雖然自己的實力在這一刻會最弱,但那小子怎麽會突然變得那麽強,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輪到我打了嗎?”地麵上,阮瞻突然大叫一聲,並隨手一記掌心雷打來。


    自交手以來,兩人的招式都是相同的,感覺天生的靈力和修煉的法力也是同宗同源,打到現在,雙方已經沒有什麽隱瞞,拚的隻是功力而已。所以阮瞻的掌心雷,阮天意並不怕,可是他這次打來的,力量格外強大,雖然阮天意還是以同樣的招式相對,卻險得被震了下來。而沒等他細想,阮瞻的風刃又到了,這一次他再也在半空中呆不住,飄落了下來。


    “還配做你的兒子嗎?”阮瞻半真半假的問。心酸極了,隨著話音,火手印也打出。


    同樣是火手印,但因為阮瞻是人,而阮天意是魂,所以火氣也是不同的。以為陽火,一為陰火。父親地陰火他縱然受不了,他的陽火父親也一樣難以承受。現在父親還沒有適應他功力突然增強的狀況,同樣以火手印相對時。竟然被陽火滅了陰火,還被陽火燙得怪叫連連。


    阮瞻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沒有一分高興的感覺。反而分外不忍,同時對自己充滿了懷疑。現在他就已經如此了,真的要以命相搏時,他如何下得了手?可是他又非下手不可!打了這半天,他一直在尋找可以不傷父親的魂魄而驅走他身上惡氣地辦法,可是他絕望地發現,那是不可能的。就是說,最後父親的魂魄必須毀掉,才能完全斷絕了他成魔的可能。


    這就好像父親病重了。很難受,而且不能治愈,要自己地兒子親手殺掉他一樣,父親再痛苦,兒子也很難下手,就算使父親得到了解脫。兒子的內心也會留下一輩子無法麵對的痛與遺憾。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之所以他地功力突然變強了,除了有月蝕時分,父親力量變弱,而他的功力正好最強的原因外,還因為絕陣外的這個陣法。這個陣法可以讓他的功力增加兩倍,正是憑借這個。才讓他稍占了上風。他處心積慮的要造成這個局麵,是為了激發出父親體內所有的凶性,讓他把惡氣散發出來攻擊它,那麽他就有機會了。


    果然,陽火的灼傷令阮天意變得發狂了,驕傲和強橫,還有惡氣形成的邪性不允許他受到這樣地傷害和侮辱。他大吼一聲,身形突然漲大了兩倍,像個神話中才會有的巨人一樣衝到阮瞻麵前。


    阮瞻並不慌亂,而且也不動手。他看出父親突然變大的身體是由體內逼出的黑氣形成的幻像,他希望那些惡氣全散發出來,那才是最好的動手良機。於是他隻是逃避、躲閃,撩撥得父親越拉越氣,自己地處境也險象環生。


    幾分鍾,卻感覺比幾年還長。阮瞻拚命躲避之時,偷望了一眼父親,見他的黑氣越來越漲大,似乎全部散發出來了,再看月亮,見月全蝕的時刻就要到了。這時,他不能再等,必須出手了,但願父親的惡氣全部在此,體內沒有存著一分,但願他可以在月亮全部消失前,有時間斬斷所有的惡氣!


    一甩手,他把血木劍向父親擲了過去。血木劍象一條紅龍一樣穿越過黑氣的包圍,掉落到父親身後的地上,抖動個不停。他知道這傷不了父親,因為他雖然忌憚這寶物,但他身邊的惡氣太重,會幫他擋掉血木劍以邪製邪之力,他要地隻是趁父親行動一滯的時機,一腳踏到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旁,從石後拿出了那柄晶刀。


    著晶刀自身也有靈氣,為了防止父親提防,他才把它擺在這裏,並布下結界,擋住靈氣外泄。此刻他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他手持晶刀向父親撲了過去,強提起傷口深至入骨的右臂畫符,縱身硬闖進那如同粘稠液體一樣裹身的黑霧之中。


    沒有招式,沒有章法,也顧不得門戶大開,隨時會被父親攻擊,阮瞻揮刀狂砍。既然這晶刀可以淩厲到可以砍斷一切,並讓砍過的東西永不愈合,那麽他就引出父親身上的惡氣,然後把它們全部絞碎,再也不能聚在一起,這樣就可以救了父親,這就是他一直打的主意!


    阮父顯然沒料到他這一招,見他瘋了一樣的在黑氣中左衝右突,感到了身體上劇烈的痛苦,好像在接受剮刑,而一刀一刀割下自己肉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年青人。


    他抬起手,想一掌斃了他,可是身上傳來的被分裂一樣的痛,疼得他連手也抬不起來了。他想躲,可是這小子進入了他散發的惡氣,就好像進入了他的身體,無論怎麽也甩不脫他!


    一塊一塊的,惡氣所形成的黑霧輕紗一樣地落在地上,但它們沒有立即消失,而是萎縮成一個個黑色的小珠子,有生命似的在石子地上滾動不休,而阮瞻根本不管這些。隻拚足了一口氣,咬緊了牙關,兩隻眼睛什麽也不看,兩個耳朵什麽也不聽,憑著剛猛的力道,和時間比拚著速度。誓要在月全蝕之前把父親地惡氣全部絞碎!


    阮父怪叫著在陣中躲閃,阮瞻毫不留情的步步緊逼,而月色卻越來越淡。終於,最後一縷月光也消失了。天地間一片漆黑,每個人都像落入了最深的地獄之中。


    伴隨著這黑暗的,是死一樣的寂靜。似乎在一瞬間,連空氣也停止了流動。結界外,本該生活在陰間和陰暗之地的邪物趁著難得地天時全部竄了出來,隔著正宗道教結界都感覺到了結界中的惡氣,紛紛趴伏在結界壁上,企圖接近那無匹的凶煞力量,分上一杯羹。


    包大同不用祭起光明符,隻憑肉眼就能看得到自己身邊及遠處各種螢綠或幽藍的光芒在不懷好意地閃動。他想快點解決外麵的事,然後進去幫助阿瞻和他老爹。所以不再苦口婆心地勸解這些靈體離開,而是伸指一彈殘裂幡,讓它卷起強大的旋風,把進到這方圓幾十米內地妖邪一並吸入,同時他揮起父親最得意的法寶七色劍,圍著結界快速移動。砍瓜切菜一樣的把不肯離去的邪物盡斬於劍下,保持著結界的穩定。


    結界內,躲藏在黑暗中的人全部緊張萬分,細心感覺這陣那邊的情況。這天定的時辰已經來到了,不知道阮瞻的計劃有沒有成功,然而阮氏父子已經身在陣中,他們根本無從判斷,隻能等待。


    而對陣中地阮瞻而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除了晶刀自然散發的珍珠光彩,就是自己因為那番硬抗硬打而變得粗重的喘息了。漆黑的對麵,沒有一絲聲響,似乎父親根本從來沒有存在過,在這一刻,他竟然懷疑所有的事情是否隻是他地一個噩夢。


    月全蝕隻有很短的時間,但在他心裏卻如同一個深沉、可怕的夢境一樣長。忽然,他產生了一種極不良的預感,身上的汗毛全豎了起來,對麵和他相等高度的地方,出現了兩星暗紅的光芒,一閃一閃的,好像沉睡地惡魔睜開了眼睛,同時輕蔑、不屑但又凶殘的笑聲從他的耳朵傳入了他的心裏。


    他沒有成功!


    他拚著被殺死的風險,一直想把已經和父親的魂魄融為一體的惡氣全部激發到父親的體外,這樣他才可以用那柄神奇的晶刀斬掉那些人世間惡的東西,把惡氣分化,因為晶刀斬過的東西永遠不會再融合,所以可以事後再想辦法個個化解。他知道那會使父親痛苦萬分,就像割肉剔骨一般的疼,可那卻是唯一的方法,所擔心的隻是時間不夠,不能讓父親把惡氣全散出來而已,結果他的擔心果然應驗。


    這樣,他就不得不引父親進入絕陣了,因為他對自己發過誓,絕不讓父親做為一個魔離開,他知道那對於父親來說有多麽殘忍。


    那是個有去無回的陣,那是個同歸於盡的陣,陣一旦啟動,沒有人和靈魂能從絕陣裏逃開,這柄晶刀也將毀於一旦,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想啟動這個陣的,可是事到如今,他沒有選擇了。


    和邁向魔境的父親在黑暗中對峙著,阮瞻下了狠絕之心,悄悄向後退開幾步,*近自己預定的死亡。而此時,眼前光華一閃,月亮又露出了它銀色的邊緣,一瞬間大地再度浴在絕美的月色之下,雖然隻有一線,但卻足夠掃蕩人間的陰霾了。


    阮瞻瞪大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發現他已經徹底不是父親的魂魄了。他身體強壯矯健如獸,額頭生角,頭發和眼珠都是赤紅之色,臉像被換過一樣縱橫著猙獰的紋路,嘴裏已經長出了兩顆獠牙。


    魔相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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