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自信的白逸也有一些慌張了:“我們加快步伐,盡快找到寨子的所在。”


    “怕就怕苗寨已經不存在了。”唐三成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話讓白逸的臉徹底黑了下來:“閉上你的嘴吧,烏鴉嘴!我是在一條小溪那裏遇到符羽的,那條小溪是在臘爾山的東麵,我們現在是走在正確的方向上,繼續前進吧!”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唐三成的耳朵動了一動:“就在前麵了!”


    “怎麽?”


    “我聽到溪水的聲音,絕對不會錯的。”唐三成指著自己的耳朵:“我相信它們。”


    “我信你。”五十年前,不就是這一雙耳朵救了三人的命嗎?白逸加快了腳步,足足將唐三成和七邪甩在身後十來米,可見他內心有多迫切了。


    “到了!”白逸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唐三成耳內溪水的聲音越來越近,他與七邪也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果然,那條小溪出現在麵前,就在山路的下方,兩人小心地踩著碎石下去,看到白逸怔怔地站在小溪邊,身子一動也不動,如同入定一般。


    “白逸!”唐三成叫了他一聲,白逸突然將手放到眼睛旁邊,快速地一抹,這才轉過身來:“到了這裏,我就知道如何去寨子裏了。”


    三人正處於欣喜之中,突然聽到一聲“唉喲”,唐三成的耳朵最尖,第一個聽到,反應也最快,馬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七邪馬上緊隨其後。


    唐三成走到那灌木叢後,看到一位老人家正摔到那裏,正掙紮著想要起身,見有人來,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小夥子,幫幫忙,扶我一下。”


    唐三成將那老人家扶了起來,老人家痛得唉喲直叫:“好痛!”唐三成這才看到老人家的腳背高高地腫了起來,索性把老人家背到背上來:“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白逸微微地皺起眉頭,此時天馬上就要黑了,這個唐三成一管閑事,天黑前能否到苗寨就知未知之數了:“三成!”


    “老人家你住哪裏?”


    “我住附近的苗寨。”老人家喘著氣說道:“謝謝你了,我隻是想去上一下墳就回去,沒想到會摔在這裏,要是沒人來,我估計……”


    第35章 謊言


    白逸打量著這位老人家,他的打扮絕不是一般的寨民,光是他身上的一身改良的中山裝,就不是寨民的打扮,還有腳上的一雙皮鞋,雖然有些髒了,可是能看得出來,手工精良,白逸脫口而出:“你不是苗寨的人吧?”


    “對。”那老人家突然麵色沉重:“我隻是過來找人的,沒有想到,她已經過世了……”


    “苗寨的首領是姓符嗎?”白逸心中一動,追問道。


    “對啊,你怎麽知道?”


    白逸這才釋然:“這樣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過去了。”七邪聽到,馬上過去將老人家換到自己的背上:“讓我來吧。”


    這下好,三人行變成四人行,但慶幸老人家雖然行動不便,但路記得很牢,老人家原來是從北京過來的一名退休的民俗教授,叫何方文,“民俗教授?”唐三成又疑惑了:“教授我知道,什麽是民俗教授?”


    “我沒退休前是研究村民間自治組織與儀式行為、村落民俗誌研究、歌謠學、故事學等等的,我最感興趣的就是苗疆的民俗文化,我在四十五年前就來過這裏,現在是我第二次來了。”何教授感慨道:“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再不來,我怕永遠沒有機會了。”


    “教授,你拜祭的是什麽人啊?”唐三成沒有什麽細膩的心思,直通通地就將問題問了出來,幸好教授並不介意:“我拜祭的是我的愛人。”


    “愛人?”白逸停下了腳步:“她是寨子中的人嗎?”


    “對,她是一位巫蠱女,她叫符敏,符敏,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個名字。”何教授的臉上浮現不一樣的光彩,好像完全沉浸在了美好的回憶之中。


    白逸的腳好像被地牢牢地粘住了,連半步也邁不開,符敏,同在一個寨子,同是蠱女,難道她們倆人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教授!”白逸急急地問道:“你知道一個叫符羽的女孩子嗎?”


    何教授“咦”了一聲:“哦,你怎麽會知道符羽,符敏倒真的有一個侄女,就是叫符羽,不過,我也沒有見過,也是這一次見到符敏才知道的。”


    白逸的頭轟得一下,世事真是難料,這種巧合實在離奇得很。


    “五十年前,我是為了研究苗族獨有的巫術才來到這裏的,之所以選擇這裏,是因為聽說這個苗寨的蠱女的蠱術很高明,她們可以利用蠱術來醫治病人,也可以用來給人下詛咒,我來到這裏,認識了當時蠱術最高明的符敏。”


    何教授雖然已經年近八十,可提到這段往事時依然激情不已,好像瞬間年輕了二十歲一般:“苗族的巫術包括了三種,巫蠱、趕屍和巫儺,每一種都不可思議。”


    “教授,能夠大略地給我們解釋一下嗎?”白逸一邊問一邊在心底暗暗讚歎,七邪背著一位老人,還能疾步走在山路上,氣不喘,身形絲毫不晃。


    “我先說巫儺,巫儺可以讓苗族百姓赤腳走火堆,上刀山,甚至鋼槍刺肚,還有一種祭祀,必須要用到鮮血,將一把鋒利的鋼刀釘在自己的頭上,然後頭頂鋼刀跳起祭祀舞蹈,然後是趕屍,我想你們一定或多或少地聽說過。”


    白逸點頭:“沒錯,我的確聽說過,聽說湘西到現在還有趕屍一族。”


    “是的,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蠱有黑巫術和白巫術之分,趕屍屬於白巫術。”教授一談到自己的本行,精神好了不少:“相傳幾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蚩尤率帶兵在黃河邊與敵對陣廝殺,直至屍橫遍野,阿普蚩尤不忍心丟下戰死的兄弟們不管,所以默念咒語、禱告神靈後,對著那些屍體大聲呼喊:死難之弟兄們,此處非爾安身斃命之所,爾今枉死實堪悲悼。故鄉父母依閭企望,嬌妻幼子盼爾回鄉。爾魄爾魂勿須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一下子全都站了起來,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節“後麵規規矩矩向南走,這是有記載趕屍的來曆。”


    白逸對趕屍沒什麽興趣,最想打聽的還是巫蠱:“何教授,您對巫蠱有什麽見解?”


    “我在寨子裏呆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我倒是見過敏兒製造巫蠱的方法,當然了,這隻是其中的一種而已,她將蜘蛛、蠍子、蟾蜍、毒蛇、蜈蚣等毒蟲放在一個容器中,密封十天,開封後存活下來的那隻就是最毒的,它也就是蠱的首選,然後經過飼養最終就是蠱。”何教授感慨莫名:“實在是太神奇了。”


    “可是符羽說過,蠱並不是隻以毒蟲作為媒介的,技術高超的蠱師可以利用任何媒介作蠱。”白逸說道。


    何教授似笑非笑地看著白逸:“你說得沒錯,毒蟲隻是蠱的一種而已,不過,小夥子,看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什麽意思?”


    “我與符敏有緣無份,你與符羽一定也逃不過。”何教授的一席話讓白逸白了臉:“何教授,你這話,好像話中有話,能不能明示?”


    “當年,我與符敏日久生情,可是她的父親卻棒打鴛鴦,就連符敏,也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苗寨,至於你,對符羽那麽在意,想必和她的關係也不簡單吧?可是你今天重回這裏,自然也是當初沒有成事了。”


    白逸的心重得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何教授,我們還真是同道中人,符羽的父親做了和符敏父親一模一樣的事情。”


    “果然如此。”何教授問白逸:“你知道為什麽嗎?”


    何教授突然眼睛中冒出不一樣的光彩,他眼神如鉤看著白逸:“你剛才說,符羽的父親和符敏的父親幹了同樣的事情,你和符羽難道是一對?”


    白逸額頭直冒汗,都怪這個何教授太親切了,對他們也很袒誠,再加上自己剛才心緒不平,居然說漏了嘴!眼前這位何教授雖然年歲已大,但學識淵博,怎麽可能想不到其中的漏洞?他的腦子迅速地運轉起來:“當然不可能了,符羽的年紀算起來應該是我的長輩了,其實,我也是替我的父親來找符羽的,所以我和教授也能稱得上是同道中人了。”


    “你父親和符羽……”教授還想追問下去。就在此時,唐三成指著說前麵說道:“白逸,我看,那裏就是苗寨吧?”


    “沒錯,到了。”何教授說道:“我要先回去敷點草藥,你們不知道吧,苗寨裏有自製的草藥,非常靈驗。”


    苗寨比起三十年前,變化並不大,隻是那一張張臉已經完全陌生,看到何教授回來,有好幾名上了年紀的寨民迎了過來,說的居然是一口流利的漢語,看來這三十年來,寨民們的語言方麵越發地進步了。


    “何教授,你到敏姐的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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