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臘的埃皮達魯斯有一家古老的劇院,可容納14000人。這個劇院建在半山腰,在那裏可以看到群山連綿、鬆柏成濤的壯觀景象,而且音響效果極佳,在劇院裏的任何一個位置都可以聽到舞台上最細微的聲音。在公元前6世紀至公元前3世紀的古典文藝時期,希臘人要想到埃皮達魯斯看戲劇演出或誦詩會就不得不劃著小船曆經長達幾天的艱險。


    對於今天的我們來說,人們熱愛劇院,心甘情願曆經磨難來享受它,似乎也不足為奇。但是當時在包括中國、波斯、印度、中東在內的偉大文明古國之中,我們可以想象,唯有希臘人有足夠的自由和信心來掌握自己的生活,他們可以僅僅為了一種審美的享受而不遠萬裏,跋山涉水。同時代的其他人,生活在多少有些專製的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最高統治者的意誌就是國家的法律,違背它就會被判處死刑。即便是這些社會的人民被束縛在土地上,終日的田間勞作使得他們對漫長旅程的向往僅停留在想象中,統治者也不會允許他們在鄉間四處遊走。


    同樣令人吃驚,甚至至今仍使我們感到驚訝的是,全希臘的人都會放下工具,即便是在城邦間發生戰爭的情況下也會放下武器,作為運動員或者是觀眾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


    希臘人,比任何其他古老的民族,實際上可以說,比現在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對個人的意誌都有更清醒的意識——這種意識就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根據自己的選擇來行事的意識。希臘人對幸福的定義就包括在追求生活的極致中可以無拘無束地發揮他們的才智。


    伴隨著希臘人自我認同的是一種強烈的個人驅動。不是希臘人就是希伯來人發明了“個人主義”這個詞——這還有些爭議,但毫無疑問的是,希臘人認為他們自己是具有鮮明特征和明確目標的獨一無二的個體。至少在公元前8世紀或公元前9世紀的荷馬時期是這樣的。《奧德賽》和《伊利亞特》中的神和人都具有鮮明的個性,這些個性得到了充分的塑造,並各具特色。而且個體間的差異的確是希臘哲學家孜孜以求的興趣所在。


    希臘人的自我認同激起了辯論的傳統。荷馬闡述得很明白,人應該具有辯論的能力,就如同武士應該勇猛一樣。甚至一個平民都可以向國王發起挑戰,他們不僅是講述那些不同尋常的經曆,有時聽眾們也深受感染,從而站到了他們的立場這邊。在市場上、有政治集會的地方,甚至是在軍營都會有辯論出現。在古代的文明古國中,希臘在這一點上是獨一無二的,大到國家大事、小到雞毛蒜皮的問題常常是由公眾口頭辯論而不是權力當局來裁決。專製在希臘並不常見,當專製出現時,常常為寡頭政治或者始於公元前5世紀的共和製所代替。一些城邦的體製可以防止官員們成為專製的君主。例如,克裏特島上的達拉斯城邦規定地方長官的任期年限不能超過10年。


    希臘人追求自由和個性,與此同樣引人注目的是他們對世界的好奇。亞裏士多德認為,好奇心是人類獨有的屬性。聖路加在談到後來的雅典人時說:“他們的時間全部花費在講述或是聆聽新事物上了。”希臘人對他們所生存及所構造的世界本質的思索遠遠走在他們同時代人的前麵。他們通過對客觀事物和事件的歸納,通過探索可以充分精確地描繪和解釋這一切的規律來構建各種模式。有人說,這也成為他們在物理、天文、幾何學、形式邏輯、理性哲學、博物學和人種學方麵發展的特征。“ethnocentric”(民族中心主義)這個詞源於希臘。這個詞的產生是由於希臘人認為他們的信仰、生活方式優於波斯人,這或許僅僅是因為希臘人的偏見而產生的,但他們否認了這一點。


    當時的幾大文明古國,還有兩河流域、埃及以及後來的瑪雅文明,在科學領域都有係統的觀測數據,但唯有希臘人對這些數據用潛在的規則進行了說明。對希臘人來說,探索這些規則是他們快樂的源泉。我們所說的“school”(學校)這個詞源於希臘的“scholē”,意思是“leisure”(休閑)。對於希臘人來說,休閑就是可以自由地追求知識。雅典的商人都樂於把他們的子女送到學校去,這樣這些孩子的好奇心就可以充分地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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