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卓也走過來,端詳我們麵前的石像,他相學造詣不在我之下,僅看了一眼就意味深長的說,此石像臉瘦長,卻沒有太過明顯的露骨,並非高傲刻薄,也非無福,鼻相直而不歪,準頭雖小卻有肉聚集,鼻孔內收,有此相者中年通達,財源會聚,其心思細密,考慮周全,是為貴格。


    我認同地點點頭,目光往下看,麵相中更重要的是人中,下巴和耳相,此石像人中深長就不必說了,福繹綿長,又尤其下巴上兜,寬厚,是其穩固紮實的基礎,越是到晚年,地位越是穩固。


    這石像的麵相下半部,可謂相學中的最上乘,耳相圓潤,不露骨,不外招,偏後貼腦,耳垂奇大,這種耳相的人,縱使身受惡業,每每危急時刻總有貴人得以相扶,能化險為夷,難得的是還不招搖,步步為營,加之其眉長過目,聲名鵲起,為其得天下人信服和敬仰又增添了必要的優勢。


    越看我越吃驚,眉頭一皺喃喃自語。


    “這麵相是帝王之相,身穿帝王服飾站立於皇陵城門口,這……這是朱元璋的容貌!”


    聞卓和我的想法一樣,隻是不明白既然這裏是朱元璋的皇陵,他的石像該坐於龍椅,怎麽會站在城門口,而且石像的姿勢也不同尋常,朱元璋一手低垂,一手掌心向上抬起。


    似乎是在向來的人索要什麽東西。


    我側頭才看見石像的旁邊石台上放著三樣東西。


    一枚金光閃閃的金璽,一個銀元寶,最後是一個木製的空碗。


    我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極其小心地把指尖放在石像攤開的手心,很輕的觸碰,果然那手心輕微的向下移動丁點,不過同時我聽見左後護牆裏傳來的弓弦拉動之聲,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我重新看看四周,終於明白朱元璋為什麽會如此相信這裏的機關,那石像的手臂是活動的,如果我沒猜錯,的確是向來這裏的人索要一樣東西,而要的應該就是石台上金璽、元寶和木碗中的其中一樣。


    這幾個和大慈恩寺地宮的十斤墜如出一轍,隻不過要凶險百倍,放在朱元璋手心的東西隻有一樣是正確的,若是選對護牆中的萬箭不會觸發,而石門不攻自破自己就會開啟,但倘若放錯,站在這裏的人都會被萬箭穿心射成千瘡百孔的篩子。


    而且石門的機關一定和這石像相連,若是強行開啟必定一樣會觸發機關,朱元璋生性多疑這是他的皇陵,在他眼中這裏是大明的萬世根本,他寧願永世沒有人能來到這裏,如果能來而且能開啟的也隻會是他後世帝王,因為那三件東西中到底什麽是正確的,必定會口傳給後世君王。


    可惜,朱棣謀朝篡位,朱允炆客死暹羅後,這個秘密就再沒有人能知道,蕭連山看看石台上那三樣東西,靈光一閃說,既然是三分之一的機會,若是做一點防護措施,比如找兩塊石頭擋在身體兩邊,挨著試不就能躲開萬箭齊發的機關。


    我苦笑這搖搖頭,指著石像對蕭連山無力地說。


    “你麵前是一個隻相信自己的帝王,你能想到他當然也能想到,真正是後世君王來這裏,一定知道放什麽,所以這機關隻有一次機會,若是放錯,即便萬箭穿心被你想辦法躲過去,這皇陵也會坍塌,原因很簡單,說明來這裏的並不是朱元璋在等的人,既然已經被外人侵入,朱元璋又豈會讓別人安安穩穩的盜墓呢,何況秦一手能把封印的最後一部分法力藏在這裏,就足見連他都認為這裏萬無一失。”


    蕭連山很失望地點點頭,應該是知道我說的有道理,頹廢地坐到一邊,偏頭看著朱元璋石像沒好氣的說。


    “這不是擺明了耍人嘛,知道放什麽的朱允炆現在還埋在暹羅,犯錯就是滅頂之災,誰知道該放什麽啊?”


    聞卓抿著嘴看了那三樣東西很久,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朱元璋放在這裏的東西應該都是有意義的,不可能隨隨便便放,如果我們能參悟出朱元璋放這三樣東西的目的,再反推朱元璋到底想要什麽其實也不難。


    “其他的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應該是木碗。”蕭連山苦中作樂的笑著不以為然的說。


    “為什麽你會認為是木碗?”聞卓隨意地問。


    “你們想啊,朱元璋是什麽出生,乞丐加放牛娃。”蕭連山指著石像笑著回答。“沒看這朱重八伸出一隻手,別看穿著龍袍戴烏紗,他這樣子就像在乞討,指不定他這皇帝當厭煩了,想著還是返璞歸真當當乞丐也好,既然是要飯的,手裏沒碗怎麽成啊。”


    “萬世根本……朱元璋最後選在這裏下葬,除了這裏風水大好之外,不難看出朱元璋也是念舊之人,落葉歸根回到他出生的地方。”我想了想小聲地說。“拿空木碗這是他當初的寫照,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蕭連山腦子笨,你該不會也糊塗吧。”聞卓哭笑不得的看看我們。“按照你們這想法,朱元璋是念舊,那他還穿著龍袍戴著烏紗幹什麽,他還知道自己是帝王,九五之尊,這裏關係大明江山社稷,他自己都知道這裏是萬世根本,怎麽……這根本就是要飯啊?”


    “你才腦子笨呢。”蕭連山白了聞卓一眼沒好氣的說。“我也就隨口說說,你有本事,來,你給比劃比劃,這三樣東西你倒是說說都有什麽意義。”


    我笑著搖搖頭,坐到蕭連山身邊,回頭看看那三樣東西鄭重其事的說。


    “不是這三樣東西有什麽意義,是朱元璋要來到這裏的後世君王明白一個道理,而這個道理就在這三樣東西之中,朱元璋這個石像伸手討要的或許不是一樣東西,不過我好想多少能猜到一些。”


    第6章 大徹大悟


    金璽不用說代表的是權力,元寶應該是財富,至於空碗是什麽到現在我還沒想出來,朱元璋的石像伸手,在權力、財富和空碗之間選一樣,看似簡單的三樣東西其實並不簡單。


    朱元璋能背負千古罵名誅殺忠臣,看重的無疑是一個權力,他想要千秋萬代已經根深蒂固,隻不過事與願違屍骨未寒就被朱棣謀朝篡位,但是幸好有這葬龍之地風水庇佑,大明江山延續了近三百年。


    朱元璋是沒能參悟出那本九天隱龍決的玄學,雖然是贗品,可他身邊那位高人若是真心想幫他,指不定他現在也還活著,朱元璋手段老練他做皇帝這江山還會更穩,所以對於權利的執迷他不輸給任何君王,我就是把這金璽放上去,至少能找出無數個讓我自己都信服的理由。


    而元寶是指財帛,朱元璋是坐擁天下的人,天下財帛盡歸他一人之手,說起來他並不缺財,可是從修建明十四陵的初衷看,朱元璋也算是未雨綢繆,可笑的是,他夢想的千秋萬代最後就斷送在缺錢的崇禎手裏。


    握盡天下財帛,這天下豈不是朱元璋一個人說了算,自古權錢不分家,縱觀明史朱元璋並不是貪財的帝王,不過他卻深知財富對權利支配的重要性,在他手心放元寶也一樣有道理。


    至於空碗,我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半天,很普通的槐木碗沒有任何蹊蹺和玄機,普普通通尋常人家之物,這沒有鑲金披玉的木碗和皇家陵寢格格不入,我實在想不出存在這裏的用意是什麽。


    蕭連山似懂非懂的點頭,好像我說什麽他都點頭,我的推斷有根有據,不過也等於沒說,到最後我頂多也就能猜出這三樣東西其中兩樣的用意,但正確的選什麽我還是不敢肯定。


    聞卓拍著手中的泥土在旁邊幾乎把我推算出來的全都給推翻。


    朱元璋沒有參悟九天隱龍決,又能在這裏修建皇陵,就是知道終究難逃生老病死,他在這裏等的是誰?是來這裏的後世大明帝王,真有人會來,那也隻說明大明江山岌岌可危,江山社稷都不穩了,權利當然也風雨飄渺,這個時候伸個手要象征權利的金璽,那還不是自欺欺人,朱元璋算不上仁君,但名君兩字還擔當得起,斷不會死後搞出掩耳盜鈴毀自己英明的事。


    至於元寶所代表的財帛,他是天子,盡握天下財富,朱元璋修建明十四陵的初衷是囤積財帛以防不時之需,他是打算給後代帝君留下東山再起的資本,這是留給後世帝君的,有人來就是為了取走這明十四陵裏麵的財富,而絕對不是朱元璋伸手索要財帛。


    聞卓的意思很明顯,金璽和元寶應該不是正確的選擇,他和我同樣也卡在那槐木空碗上,也是沒能想出這空碗的含義。


    我細細回味聞卓的話,也都有道理,可是各有各的理由,或許除了朱元璋和唯一知道秘密的朱允炆之外,誰也不敢確切的斷定對錯。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古嘯天一個人坐的地方離我們有些遠,他似乎在刻意和我們保持距離,我懂他的意思,他是沒打算再回來的人,有一種看盡世事的孤單。“你們想得太多了,一個快要入土的人想的往往是最簡單的。”


    我們的目光移向古嘯天,我下意識再去看看朱元璋的石像,一個知道自己會離世的人心中在想什麽,這一點我們是永遠體會不到的,可古嘯天能,世上有一種東西最為可怕,不是知道自己要死,而是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那是一種煎熬等待換來的是一切的終止,沒有絲毫的期望和憧憬,我有些能領悟出古嘯天話中的意思。


    “你認為朱元璋立下這石像是想表明什麽?”我很認真地問。


    “你和他都是聰明人,所以你們會想太多。”古嘯天的目光落在蕭連山的身上。“他不聰明,可想的卻很直接,朱元璋算計了一輩子,入土的時候還有精力算計太多?”


    “你……你是說連山最開始就說對了,是空碗?!”我一怔有些茫然的去看古嘯天。“空碗又是什麽含義?”


    古嘯天沉默了片刻不慌不忙的回答,羽兵敗垓下四麵楚歌,虞姬不忍拖累於我,為讓我安心突圍拔劍自刎,羽率四十二鐵騎突至烏江,可謂窮途末路,後世之人揣測羽當時心灰意冷欲要自絕,也有人說羽是無顏江東父老不肯過江,世人可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羽當時想什麽,又豈是他們能猜到的。


    古嘯天答非所問,回憶起往事一臉的惆悵不過表情依舊是無上的驕傲,我相信到現在他還是深信自己從未敗給過任何人,是天意,他輸也是輸給了天意。


    你當時在想什麽?蕭連山向來對英雄崇敬,何況麵前的人敢稱英雄兩字完全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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