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這樣,我反而越不敢去直視他的目光,我知道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甚至不惜拚上他一條命都要救我,可如今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劉豪本是一個粗人,喜怒都寫在臉上,可從到這裏後,我在他臉上卻是看見從容和淡定,這讓我很不適應,因為我知道隻有一種人會有這樣的表情。


    劉豪似乎是在等什麽,我的傷勢恢複的越好,他就越平靜,而我心裏卻越害怕,有時候我甚至會拉著他的手,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有一天劉豪來給我換藥,他的手冷得很,我的心更冷,再包紮好傷口後,他在我床頭放了三個削好的梨,那一刻我想哭,我知道或許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雖然自廢了道法,可相術卻還在,劉豪的麵相眉斷如草,山根青黑,論神晦暗神濁不清,氣盈而身動主死之兆,我知道這是劉豪最後一次給我換藥了,他一直在等我傷好,這樣算給我一個交代,現在他再沒有任何顧忌,既然我已經救不了越雷霆,他現在隻能靠自己。


    我心裏很清楚他麵相是死兆,可我心裏更明白,不管我說什麽他都要去,忠義兩字在劉豪心裏遠比命看的重,我一直拽著劉豪衣角,嘴角不由自主的蠕動。


    “床頭給你留了錢,現在比不了以前了,你省著點用,我明兒就回來給你換藥。”劉豪走到門口轉頭笑了笑對我說。


    我背過臉點點頭,終於沒忍住,秦一手斷我手指我沒哭,現在哭了,不過始終沒發出聲音,他恪守盡了忠,赴死全了義,我不想他看見我這樣,至少讓他走的沒有牽掛。


    屋裏十幾個人都走了,隻剩下我一個,安靜的讓我有些無所適從,黃泉路上多幾人,我想起臨去大爺海時給自己占的卦,我算到了結果,可最終天意不可違,我什麽也改變不了。


    我忍著傷口撕裂的疼痛,顫巍巍的坐在屋外的門檻上,整整一夜一動不動望著門口的小路,捫心自問我當得起鐵口直斷這四個字,可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算錯,我甚至還想著劉豪會如同他說的那樣,還會趕回來給我換藥。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我時,我真在路上看見兩個逐漸清晰的人影,我扶著門框站起來,和對麵的女子相對無言,那是一張秀美靈動的臉,算日子我快一個多月沒見到越千玲了,本以為她會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擊倒,可我卻未在她臉上看到丁點柔弱。


    我努力在嘴角邊擠出一絲笑容,越千玲咬著嘴唇衝過來緊緊抱住我,撕裂的傷口依舊劇痛,可當她的淚水浸透我衣服,我卻感到久違的溫暖,我抬起手緊緊把她摟在懷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連山就站在她身後,淤青的臉墳起一座小山都快看不到他眼睛,跛瘸的腿每走一步都格外的艱難,可他的腰始終挺得筆直,和我對視那一刻,我又看見他憨憨的笑容。


    “哥,你沒事就好。”


    “你們怎麽來了?”我問。


    “不知道,魏雍早就安排了人,我們一回去就被抓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哥了,誰知道魏雍竟然放了我。”蕭連山聲音低沉的說。“劉豪找到我,告訴我你在這裏,讓我帶千玲過來。”


    “劉豪說你為了救大家自己廢了道法。”越千玲輕輕撫摸著我的手疼惜的說。“他說讓我們來找你,他想辦法救我爸和媽。”


    我一怔,一直以為劉豪是粗人,原來他什麽都懂,隻是沒對我說過。


    “哥,劉豪走之前特意叮囑,說這裏已經不安全,讓我們找到你之後馬上離開。”


    我明白劉豪的意思,他是不想拖累我們,剛點頭想收拾東西走,就看見路上偏偏倒到走來三個人,走近才看清楚,劉豪渾身是血被兩個手下攙扶著已經奄奄一息。


    我連忙讓他們把劉豪抬進房去,劉豪似乎在用最後的力氣堅持,看見我一把抓住我衣領,喘著氣說。


    “我本……打算帶人救霆哥,被……被伏擊,十幾個兄弟就剩三個了……”


    以秋諾的道法修為又怎麽可能不算到,我雖然知道結果,可看劉豪這樣子,心裏難受的很,低頭才看見劉豪胸前的傷口上有刺眼的紅線,我猛然想到秋諾的牽命破魂。


    “秋諾對你下的手?”我問。


    劉豪用盡力氣點點頭。


    看著劉豪生不如死的樣子,我緊握著拳頭,秋諾用屍水煉化的紅線纏裹劉豪心髒,卻沒有要他的命,劉豪隻要一用勁紅線就會收縮,那是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直到最後紅線撕裂心髒,所以劉豪每一次說話心都猶如刀絞。


    我讓他別說話,可他把我衣領抓的更緊,我明白他堅持到現在就是為了見我。


    “我救……救不了霆哥……千玲我……我交給你,你好好照顧她……我算是給霆哥有……有個交代。”


    劉豪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盯著我,我咬著牙點點頭,我知道秋諾歹毒,可沒想到她竟然殘忍到這種地步,除非她要劉豪死,否則劉豪會像被千刀萬剮般活活疼死。


    “刀!”我深吸一口氣抬手說。


    蕭連山知道我要做什麽,偏過頭把刀遞給我,越千玲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緊緊握著劉豪的手。


    “您放心走,我爸有您這樣的朋友,這輩子值了。”


    劉豪費力的衝著越千玲笑了笑。


    “千玲,以後的路你就要一個人走了,別……別再任……任性了。”


    越千玲拚命的點頭,終於放聲痛哭出來。


    劉豪說完看看我手裏的刀,慢慢鬆開我衣領,大口喘著氣對我昂著頭。


    “兄弟,你能送我上路,我一定閉著眼睛走。”


    我緊咬著牙一把將劉豪摟在懷裏,深吸一口氣在他耳邊說。


    “這仇我一定給你報!”


    劉豪心滿意足的笑了,我手裏的刀沒有半點遲疑的沒入他胸口,劉豪在我懷裏抽搐幾下後慢慢平靜下來,如同他說的那樣,雙眼閉著。


    我用力拔出刀,血濺在我臉上滾燙而炙熱,淚水奪眶而出混雜著血液一直往下流,我仰頭大喊一聲。


    “安心上路!”


    陽光從屋外透進來,站在門口的人身影被拉的很長,像一張密不通風的網把我們覆蓋在裏麵,在這黑暗的陰影中我看見秋諾那張絕美的臉,如同一塊美玉找不出一絲瑕疵,可落在我眼裏卻如同扭曲的夢魘,冰涼而可怕。


    她意猶未盡的盯著我,在手指上緩慢地纏繞著刺眼的紅線,像一條致命的毒蛇吐著信子伺機而動隨時可以發起致命的攻擊。


    ……


    第56章 漫天華蓋


    秋諾沒要劉豪的命,並不隻是僅僅想折磨他,我看到秋諾時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魏雍想放過我,可她從來沒這樣想過。


    隻要跟著劉豪就一定能找到我,或許在她眼裏,隻有我死了,對她來說才是真正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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