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衛國臉一沉很不高興的從我手裏拿過青花盤,說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些可都是他這些年傾家蕩產收回來的珍品,每一件都是經過鑒定的,古玩這行講的就是一個信字,我這一句仿品要是傳出去,他在這行當名聲可就毀了。


    “你還好意思說誠信,我們專門跑這麽遠來,你頭一件就拿假頭盔忽弄人,指不定這屋裏還有多少是假貨。”蕭連山坐在台階上說。


    我沒有搭理他,圍著紅木書架走了一圈,鍾衛國默不作聲的跟在我後麵,我一邊看一邊搖頭,鍾衛國的臉也跟著往下沉。


    蕭連山說這屋裏還有假貨,還真是抬舉鍾衛國了,我看了一圈,這些藏品不光是剛才那件元青花飛鳳麒麟紋盤,其他的,沒一件是真品!


    我把這些告訴越雷霆的時候,鍾衛國衝到我麵前凶神惡煞的問我這話什麽是什麽意思。


    我指著剛才鍾衛國不讓蕭連山坐的椅子說,這是梨花木,可惜不是海南梨花木,應該是越柬紫檀木,前明永樂年的時候,紫檀木的價值及其廉價,根本沒有得到認可,這椅子的花紋是雕龍圖,應該是皇室所用,又豈有用紫檀木的道理,紫檀木的興起是晚期時候的事了,這椅子應該年代不久才對。


    蕭連山雖然聽不懂我說的這些行當裏的話,不過看見現在鍾衛國臉煞白的臉色,他好像特別的高興,越雷霆下來後自始至終都沒再說話,現在聽到我居然說這裏沒有真貨,轉過頭很奇怪地看著鍾衛國淡淡一笑,我看見鍾衛國避開越雷霆的目光,開始擦額頭上的汗水。


    我的目光回到剛才的青花盤上,又拿在手裏掂量幾下,胸有成竹的說。


    “這件元青花飛鳳麒麟紋盤,元青花瓷發色不穩定,青花色澤暈散,青花料分為兩種,一種發色濃重鮮麗呈青翠濃豔,濃厚處有黑色鏽斑,俗稱‘黑疵’,濃處用手撫摸時青花釉麵上呈凹凸不平之感,這就是使用進口‘蘇泥勃青’料所特有的呈色效果,另一種為國產料,國產料青花發色呈藍中泛灰,有的色澤呈青藍偏灰或青花發色藍中閃灰,延祐期青花發色的牡丹紋深入胎骨呈雲層塊狀,像潛伏在胎骨上,呈立體感似有閃動,這麒麟盤的青花上浮與釉麵緊貼,暈散青花呈炸開狀,上浮青花釉麵顯有濃黑絲及小點,青花紋飾緊貼釉麵,微呈凹狀,絕對不是元青花的純色。”


    鍾衛國已經不再說話,我看見汗水浸透了背心,越雷霆不以為然地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俗話說‘衣對骨必對’,瓷器裏的‘衣’是指瓷器的釉,‘骨’是指瓷器的胎,元代青花瓷器的釉質都白中泛青,特別是早期產品與宋代青白瓷的釉色基本一樣,這種透明釉的顏色往往與胎質有關,在燒製過程中,胎中的鐵元素會在高溫的作用下向釉內擴散,加之窯爐內的還原氣氛,致使成品的釉麵呈現出亮麗地青白色,而這麒麟盤的胎都含鐵量不足,其釉麵看上去都青色不足。”


    鍾衛國從褲兜裏拿出手帕,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他第七次做這樣的動作,鍾衛國的表情很奇怪,被我把他整個地下室的物件糟蹋的一無是處,臉色居然還沒有變的太難看,我都不知道,到底是鍾衛國修養好,還是他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眼裏。


    “椅子年代不對,麒麟盤是高仿贗品……看來我這裏沒有什麽東西你能看上眼的。”鍾衛國把手帕放回去,自嘲的笑了笑。


    我沒有回答鍾衛國的話,再次認真的在地下室走了一圈,漫不經心的看了看所有的物件,不是我難為他,整個屋子還真沒有一個是真品的,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稀罕的,這地下室裏的所有物件,高仿的程度足以以假亂真,要想找到這些高仿都是件極其困難的事。


    第10章 貔貅吐財(上)


    我環顧滿屋足以以假亂真的贗品,對越雷霆搖搖頭,告訴他這趟恐怕是白來了,沒什麽有價值的物件。


    鍾衛國自知理虧走到越雷霆身邊,動作緩慢淡淡,手裏還把玩著他的紫砂壺,良久才陰陽怪氣的說。


    “越老大,今天是鍾某打眼,物件沒看清是我眼力勁不行認倒黴,可沒把人看清,我這幾十年算是白活了,得罪的地方請越老大海涵。”


    鍾衛國最後一句話明顯說的是給我聽的,我尋思他話中的意思,應該是說如果今天越雷霆沒帶我來,現在越雷霆手裏的蛇皮口袋應該已經是他的了。


    鍾衛國說話的時候,我看見他手中的那把精致的小茶壺,心裏咯噔一下,還是走眼了,連忙告訴越雷霆,這件是真的,樹癭壺!這可是名壺啊,這物件市麵上可真是不多見,稱得上是珍品中的珍品!


    鍾衛國一愣,低頭看看手中的茶壺,表情有些奇怪。


    “秦老弟的眼力果然不同凡響。”


    鍾衛國一邊說一邊把茶壺小心翼翼的送到越雷霆的手裏。


    “今天是我鍾某招呼不周,讓越老大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小小禮物不成敬意,算是我鍾衛國給越老大陪個不是。”


    越雷霆也不客氣,接過手掂量幾下,從蛇皮口袋裏隨手拿出一疊錢。


    “你當我越雷霆是什麽人,東西是真的,明碼實價該多少就多少,一分錢不會少你的。”


    “今天是我理虧於人,既然越老大看上眼,我怎麽好意思收這錢,就當交個朋友。”鍾衛國再次把錢推了回去。


    “霆哥,你和這樣的人客氣啥,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天不是哥指不定被他騙多少,你瞧著滿屋的家夥事,是存了心要坑人的,像他這樣的人,不教訓教訓,不會知道天高地厚的。”蕭連山一把從越雷霆手裏搶過錢放回去。“還給錢便宜死他了,咱們也不能白被他騙過來,他既然要給,霆哥,你就拿著。”


    我知道蕭連山性子直,脾氣也不好,隻要見到這種作奸犯科的事就氣不打一處出。


    “霆哥算了,既然鍾先生要送你,你就拿著,連山你也別說了。”


    “算了?!這樣的人咋能就跟他算了。”


    蕭連山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我話還沒說完,又推又踢半會功夫,滿屋的物件都被他砸的稀爛。


    “嗬嗬,這些都是禍害人的玩意,今天騙不了我們,指不定他還會用這些去騙多少人,現在我都給砸了,看你還怎麽去害人。”蕭連山一臉正氣的拍著手上的灰正義凜然的說。


    我一瞧這架勢就知道要出事,越雷霆也是性情中人,雖然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但坑蒙拐騙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一直瞧不上眼,現在被蕭連山這幾句話一說,果然頓時來了勁,想都沒想就把手裏的紫砂壺也砸了。


    “我兄弟說的對,你人髒手裏的東西也幹淨不到什麽地方去,送給我我都嫌丟人,姓鍾的,東西今兒是我越雷霆砸的,不服來找我,隨時等著你,還有……給你兩天時間,自己收拾東西滾,我不想在我地界上見到你,你記好了,超過兩天如果再讓我見到你,棺材花圈加上下葬的錢老子給你包了。”


    我看見鍾衛國蹲在地上默不作聲的拾起被越雷霆摔破的紫砂茶杯,慢慢站起來,臉上依舊掛著奇異的笑容。


    “是我先壞了規矩,在越老大地頭招搖,是我的錯,越老大怎麽說我救怎麽做。”


    鍾衛國摘下一直戴著的墨鏡,那是一雙小的如同鼠眼的眼睛,當他笑的時候,由於臉頰上的肉太多,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縫,看著讓人很不舒服。


    我看了鍾衛國一眼,心裏微微一驚,左手的手指連忙在下麵快速掐算,然後我整個人一怔,當著鍾衛國的麵我不能說太多,手緊緊抓住越雷霆的手臂說。


    “霆哥,今天下雨路不好走,天快黑了我們先回。”


    越雷霆應該可以感覺到我在他手臂上暗暗用勁,幾十年刀口舔血的人知道我在示警,點點頭默不作聲跟著我往外走。


    當我們三人走出地下室,背後傳來鍾衛國平靜的聲音。


    “雨濕路滑,三位路上小心!”


    我沒有回頭,抓著越雷霆的胳膊走的更急。


    出了門,走到院子裏,我環顧四周,尋常的農家小院,枯竹紮成的籬笆把房子圍了一圈,進來的門口有兩個不知道掛了多久破爛的紅燈籠,房子後麵不偏不倚一塊青石剛好遮住屋後,兩個石頭老虎不倫不類的擺放在堂屋門口兩側,旁邊的水井被石蓋封著。


    我心裏越了越緊張,我寧願自己剛才算的是錯的,不然麻煩就大了,連忙再次在左手張開五指快速的掐算,大拇指停在食指之上,我心裏一片冰涼,暗暗責怪自己實在太大意了。


    蕭連山一臉茫然不知所措,他看我表情不太對勁,知道多半出事了,問為什麽怎麽了,我來不及解釋,讓越雷霆把錢給我,越雷霆把蛇皮口袋遞過給來,我胡亂抓出一疊,開始撕扯成碎片,越雷霆看的目瞪口呆,我遞過一疊給他,讓他像我這樣撕碎。


    我看越雷霆猶豫了一下,知道他心痛,即便他再有錢,可看著一疊錢在我手裏變成碎片,我估計他的心現在都在收縮,不過看我如此緊張的樣子,越雷霆一咬牙跟著撕爛手裏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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