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我已經走了一段距離了,時間過了這麽久,我怎麽還沒到滿爺家?


    周圍的路很熟悉,以前幾乎是閉著眼睛都能夠走到的,等我從思緒之中緩過神來的時候,越來越感覺有些不對勁了,周圍的場景怎麽變得有些陌生了?


    旁邊是黑漆漆的大樹,寒風吹過,樹枝搖擺起來,樹葉吹得刷刷作響,黑暗之中好像有無數的手臂在搖動。


    我把一隻手伸進了大衣的口袋,再次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似乎還在原來的地方。


    “你就不能放過我麽!”


    我已經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麽,村裏的老一輩的人說過,這是錯路神,越是走熟悉的路,越是容易迷路,其實這錯路神也隻是鬼,之所以叫做錯路神,是因為他並不是惡鬼,而是十分常見的調皮鬼,專門搗蛋。


    後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把我困在這裏,是因為我麵臨一個劫難,如果我沒有困住,通知滿爺一起回家,我的小命就有可能在今晚葬送。


    叫了半響,周圍依然隻有風的呼嘯聲,沒人回應我,我想返頭找回離開這裏的出路,但是剛要返頭的時候,胸口微微一熱。


    我掏出了祖傳玉佩,上麵隱隱流轉著一絲絲紅光,光芒幾乎透過玉佩。


    不能回頭了麽,我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身體變得有些僵硬,身後也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在盯著我,盯得我背脊發涼。


    爺爺以前跟我講過,走夜路的時候千萬不能夠隨意扭頭往後看,因為在日頭落山之後,為了保護還沒回家的人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會出現三把陽火,能避鬼物。


    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是一想到爺爺從來沒有騙過我,我仍就是咬著牙往前走去。


    記得去年春夏交接之時,爺爺跟我說過,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陽氣,陽氣越高,鬼魂就越不敢靠近,當時我並不信,但是第二天清晨東方還沒露出魚肚白的時候,爺爺就把我拉了起來到了水田旁邊,那個時候禾苗還不是很高,田裏也有不少水,當時爺爺帶著我衝著東方的地方站定,也不知道嘴裏念了些什麽,然後叫我往水田裏麵看。


    我往田裏看去,看到我和爺爺兩個人的影子,但是不一會,就發生了變化,我發現我身體上有一層淡淡的金紅色餘暉,就像初生的太陽光芒灑在我的身上,但是爺爺的影像已經模糊不清了,全身都被金虹光芒遮掩,但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明亮,他盯著我的模樣,臉上露出凝重之色,歎了口氣,接著摸了摸我腦袋,帶我離開了。


    走了一段路之後,我感覺自己的後背忽然越來越冷,似乎還有了一點發麻的感覺,我心裏沒底了,這個錯路神到底要做什麽,不隻是迷我的路麽,怎麽還跟著我?我有些憤怒,但是又不敢出聲罵,這種土辦法我以前也試過,效果不大,或者說,對於我來說,興許是我自己底氣不足,恐懼占了大半,已經起不了什麽作用。


    燈籠裏麵的蠟燭已經要燃燒殆盡,現在還沒走出去,外麵越來越冷了,我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黏糊糊的,想要撓,卻抓不到,看了一眼旁邊的大樹,索性就站了過去,不再走了,走了這麽久沒走出去,我也懶得費勁,坐等天亮就是,因為從眼前的這個情況來看,這個錯路神是纏定我了。


    不過就在我坐下來的時候,忽然聽到風中傳來一陣哭泣聲,聲音很空,“嚶嚶”的傳了過來。


    這麽晚了,誰還在哭?


    我站了起來,開始四處打量,周圍的光線很暗,我手裏的燈籠已經徹底的熄滅了,在我不遠處的草叢裏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我走了過去,發現這是一個七八歲小孩的背影,渾身髒兮兮的,他正蹲在地上哭,聲音很慘,甚至說的上有些撕心裂肺。


    “小朋友,這麽晚了,還呆在這做什麽?你是槐村的麽。”


    我站在他背後,為了不嚇壞他,我盡量語氣平和,笑眯眯地開口問道。


    看來我的好心被狗咬了,他並沒有理會我,而隻是一個人蹲在那兒哭,之後我又問了幾句,他仍然沒有搭理我,我幹脆走了過去,正要把他抓起來,但是手剛伸出,胸口忽然發熱了,並且溫度持續高升,我發出一聲驚呼,我爸到底給的我什麽鬼東西,我一把取下這塊燙手的祖傳玉佩摔在地上。


    正準備去找那小孩時,發現他已經不見了,而我正站在一個雜草叢生的墳堆,墳堆上麵長滿了雜草,也沒立墓碑,而我的腳正好踩在墳堆上麵,周圍哪裏還有什麽小孩,我看了一眼周圍,到處都是荒墳,這裏雜草成堆,大部分都沒墓碑,在這一片地區之中毫不起眼,我蹲下身,抓住了已經變得冰涼的玉佩,吞了口唾沫。


    我想,我知道這是哪兒了。


    第3章 滿爺與噩耗


    這些墳都是夭折孩子葬身之地,未滿十歲的孩子死亡,都屬於夭折,我們這邊的農村都有這個習俗,夭折的孩子不能報喪,也不能舉行葬禮,或者說,盡量少讓人知道,而且夭折的孩子怨氣大,不能太親近他們,否則會纏著不放,所以家裏的父母也不立墓碑,不燒紙錢,不擺供品,哪一戶人家都不例外。


    這一塊地,我之所以熟悉,那是因為這塊地是以前爺爺指定的地方,他以前帶我來過,槐村和我們村所有夭折的孩子都埋在這,這塊地是爺爺看過的風水之地,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葬地之中還有一塊石碑,因為這塊是被的原因,也沒鬧過事,對此,村民都十分感謝我爺爺。


    我離開這個墳堆,往遠處一看,果然在這些亂墳之中有一塊色澤暗淡的石碑,雖然很不打眼,但確確實實存在。


    “晦氣!”


    我撿起玉佩,擦了擦上麵的泥土,玉佩已經變得溫潤,和以前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而且我拿著祖傳玉佩感覺特別的踏實,興許是祖先顯靈了吧,經過這一折騰,天色都快亮了,我疾步走出這片墳地,雖然依然有寒風吹來,但是沒有晚上那麽徹骨,而且我現在也已經能夠辯別去槐村的路,以我現在的腳力,應該可以趕在早飯前到達滿爺爺家裏。


    這一路,再也沒有出現過什麽怪異的事情,槐村之所以叫槐村那是因為村口有一株很大的槐樹,夏天坐在下麵乘涼,扇子都不用,據說這槐樹有百年曆史了,滿爺爺是住在村口,我很快就到了。


    槐村裏麵大部分都是紅窯磚砌的平房,上麵是用那種灰黑色的瓦片蓋住,家裏好點的,裏麵用水泥鋪了地,不好的,直接是泥土的地麵,有時候因為氣溫潮濕,家裏麵還能長出草來,我滿爺爺是槐村的村長,家境還算富裕,我叩響了刷了朱漆的大門。


    還沒進去,我就問到蔥油餅的味道了,肚子有些不爭氣的叫喚起來。


    不一會,滿爺爺開門了,他比我爺爺小了十歲,是一個十分有精神的老頭,穿著套黑色中山裝,袖口有些油汙,嘴裏經常叼著根煙,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是被煙熏得,還是本來就是這樣。


    滿爺叼著根煙,布滿老繭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幫我摘下腦袋上的樹葉,滿嘴黃牙的開口道:


    “鍾元,今天不上學啊,怎麽到滿爺這來玩的,還這麽早。”


    他個子並不高,甚至是墊著腳尖才能摸著我的腦袋,我這才想起正事:


    “我爺爺快不行了,想見你最後一麵。”


    “什麽?!就不行了?!”


    滿爺忽然想起什麽大事似的,怔了一會,一拍腦袋,就要往前走去。


    “我肚子餓。”


    我一把扯住了滿爺,滿爺一愣,把嘴裏的煙往地上一扔,鑽進家裏,拿出幾個蔥油餅往我手裏一賽,開口道:


    “跟滿爺說,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昨晚啊,我父親告訴我後,我就往這邊來了。”


    我抓住蔥油餅,咬了一口,開口道。


    “昨晚?那你怎麽現在才來,去哪兒玩了?”


    滿爺有些生氣,用手狠狠敲了一下我腦袋,語氣也重了幾分。


    我一口咬掉大半蔥油餅,一邊用手揉了揉腦袋,道:


    “我……我來的時候,遇到錯路神了,天快亮,我才找到路。”


    “你半夜就出來了?糟糕,趕緊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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