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昨天晚上文叔跟我說的話。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三才直斷的卦象顯示原因,確實,我這次要下地府救九叔,是名副其實的死亡,就是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還陽的機會,此路雖是險途,但是我卻一無畏懼,我終於明白了,人如果有了某種信念,真的可以無懼生死,勇往直前。


    文叔跟我說,既然我執意要去的話,他們也不攔我,讓我在這五天之內好好的休息休息,畢竟這不是兒戲之事,九死一生能不能回來誰也不敢肯定,所以我如果還有什麽沒有完成的心願之類,就盡量去做,最起碼不要留下遺憾。


    我苦笑了一下,說的跟要我立遺囑似的,但是事實確實如此,然後我和老易便各自回家,在走出福澤堂後,老易表情濃重的問我:“老崔。你真的想好了麽?”


    我點了點頭,對著老易說道:“恩,想好了,畢竟這是我自己闖出的禍端,如果我不去的話,估計我這一輩子都會睡的不踏實。”


    老易歎了口氣,然後對我說道:“那你這幾天好好準備吧,有什麽打算,準備回家麽?”


    聽老易這麽一說,我心中頓時一酸,是啊,我快死了,準備回家麽?想起家中有老爹還有我奶媽,我心中就不自覺的惆悵起來,要說人生存在這世界上,本身就不可能一絲牽掛都沒有,親情的羈絆是甩不掉的,無欲無求也就扯犢子的話語,說實在的,我真的挺想回家的,可是我做不到,因為我怕回家以後我會改變現在的想法,所以我狠下心來對著老易搖了搖頭,說道:“不回了,這五天我想自己安靜安靜,把沒有想明白的事情想通,然後就走了。”


    老易無奈的點了點頭,對我說道:“兄弟,如果你想喝酒,記得通知我,我這幾天多做幾盞小藍燈,一定會為你點亮回家的燈火。”


    我望著老易,沒有說話,滿心的感激之情在兄弟麵前即使不表達我們也知道,我獨自的走了,回到了家裏,我沒有上樓,而是先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裏買了兩盒煙以及一箱罐裝啤酒,坐在樓外的馬路牙子上緩緩的喝著,夜風很冷,即使肚子裏有酒精也無法驅散這股寒意,天邊已經泛白,我開始不自覺的發抖起來,前方是真正的死途,可是我在踏上這片死途之前,還需要做些什麽呢?


    原來人的心中真正藏有一些事情的時候,是真的不會醉的,我打了個酒嗝,把那一箱裝滿了空罐子的啤酒箱放倒了垃圾桶旁,然後叼著煙上樓,此時的天已經大亮,而我心中也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


    我躺在床上,拿著一個存折,翻開後數著餘額上的零兒,這是文叔昨天晚上我臨走的時候給我的,這老家夥知道我沒錢,想給我點兒錢讓我這五天裏想幹點兒啥就幹點兒啥,我很感激。


    兩萬塊錢,貌似我長這麽大都沒有看過這麽多的錢,加上之前文叔給我去北戴河的路費剩下的一千三百二十五,我現在的積蓄就是兩萬一千三百二十五了,我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太刺激了。


    想想我該怎麽花這筆巨款才好呢?帶著這份疑惑,我合上了沉重的雙眼,進入了夢鄉。


    中午的時候我就醒了,因為我知道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五天以後有我睡的,所以我不能在這上麵浪費時間。穿上衣服洗了把臉後,我就下樓了,到銀行把錢全提了出來。我才發現,原來兩萬塊錢也不是很多,手裏拿著這兩小本兒錢,同時苦笑了一下。


    我先把一萬塊錢存進了我爸的戶頭。他養我這麽多年,我還沒有孝敬過他,過兩天我就死了,這點錢雖然少,但是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存完了錢後我便走在街上四處的溜達,心裏想著,老子這次要過一把有錢人的生活!做以前隻能想的事情!!恰巧路過一個小市場,我鑽了進去。


    這個小市場人挺多的,要說我很喜歡這種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小商小販兒們的吆喝聲不斷,世間百態皆出於此。


    我走到了一個煎餅果子攤兒前,那股煎餅果子的香味兒鑽進了我的鼻子,頓時我的肚子就開始不爭氣的咕咕直叫,想到正好我今天還沒吃飯。於是我便跟那攤煎餅的阿姨十分豪氣的說:“給我來四套煎餅果子,每套都要倆雞蛋!”


    那阿姨也不含糊,明顯攤煎餅對她來說就好像是抽煙一樣簡單,不多時煎餅做得了,用四個塑料袋兒包好後遞了給我,我半邊臉微微一笑。然後十分豪氣的抽出了一張五十的遞給了她,留下了一句:“不用找了。”


    我沒有理會那阿姨有些驚訝的表情,便轉身走了,心情真的很是舒暢,這可能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吧,我打開了一個塑料袋兒咬了一口。想了想後,瀟灑的把剩下的三個塑料袋往身後一丟。


    沒有錯,記得以前在網上看到過有些窮光蛋說,等有了錢就買豆漿。喝一碗倒一碗,現在想想就鄙視他們,真是有錢不會花,現在老子有了錢,煎餅果子買四套,吃一套丟三套才是王道!


    可是要說我這人性啊,還真是挺矛盾的,走了沒幾步,我心裏好像總有點兒啥事兒過不去的,就歎了口氣,回過頭撿起了那三個塑料袋兒。同時心中不免充滿了唏噓,看來哥們兒我還真是窮慣了,見不得這麽奢侈。


    四套兩個雞蛋的煎餅果子,撐的我都快翻白眼兒了,心中不禁有些懊惱,他大爺的,照這個花法就是花一年也夠嗆能花完這錢啊!不行,我今天的主題就是揮霍,造,可勁兒的造錢才行,打定了主意後,我便狠下了心來,竭盡所能的想著以前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情。


    於是我便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最近的一個“神采飛揚”,也就是我們小時候說的遊戲廳,剛一進門兒,街機喧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咚咚咚的音樂聽得我獸血沸騰,他大爺的,今天老子要玩兒個夠本兒。


    我甩出五百塊錢換了一小框兒遊戲幣,一千個啊一千個,沉甸甸的拿著就過癮,然後我直奔k0f區,二話不說咣咣咣的就往投幣口裏摁進了二十個,隨著我的最強三人組泰利,東藏,還有紅丸狂妄的開場白,我也跟著狂妄的笑了,哈哈哈!凡人們!都在我的淫威下顫抖吧!


    玩兒了沒一會兒,對麵的機器就來人兒了,別說,還真他大爺的是個高手,可能是我長時間不玩兒了的關係吧,也可能是那孫子太強了,竟然把我給虐了,可是隨著一聲“k0”過後,我卻笑了,你大爺的,老子雖然幹不過你,但是我也有辦法讓你自動滾犢子。


    正所謂好虎幹不過群狼,兩個小時後那孫子經不起我反複的投幣糾纏而自動退卻了,望著高手落寞的背影,我心生感慨,這正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的道理,高手也架不住我幣多啊!


    眼見著這天都黑了,這街機玩兒的我看見盧卡爾就想吐,索性不玩兒了,兜裏的幣還剩好幾百,這可如何是好呢?本來我還想再玩玩三國戰記之類的東西的,不用拳腳,光發費血大招,看看能通關不,但是打過第一關我就退卻了,實在是太惡心了。


    那玩兒點啥好呢,我忽然路過了一台夾娃娃機,望著裏麵的一個hellokitty停下了腳步,真想不到現在的娃娃機中還有這種古董,隔著玻璃望著這個小貓兒,我忽然想起了小的時候,那是過年的時候吧好像,劉二叔領著劉雨迪來龍江走親戚。就住在我家,那時候我倆還小,就整天跑出去玩兒,小縣城的市場一到過年的時候就十分的熱鬧,賣啥的都有。記得那天我和她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正在閑溜達,忽然她停下了腳步。當時我挺納悶兒,這是咋了。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原來是一家百貨商店的櫥窗裏,掛著一個傻逼貓(hellokitty),當時我不知道這玩意到底叫啥,反正看著就挺傻逼的,就自己給它取了這麽一個名字。


    可是不知道為啥,劉雨迪的眼睛就放光了,她那眼睛絕了,從小就水汪汪的,要說當時我就心軟,知道她喜歡,於是我就想把它買下來。可是一看價,我當時就麻了,二十大元,靠,搶錢啊,要知道當時的我可真是窮的沒話說,小孩兒嘛。即使是過年的時候親戚們給的零用錢也要上交給家長,也就是我老爹,我老爹充其量也就給個我十塊錢壓兜。即使是這樣都能把我樂的屁顛兒屁顛兒的,當時我滿兜兒就有五塊多錢兒,所以也就沒有好意思開口,好在小丫頭從小就懂事兒,所以她也沒有說什麽就跟我回家了,在晚上我倆看電視的時候,她忽然就冒出一句:“要是我長大了,誰送我個貓貓我就嫁給他。”


    當待我可是完全沒有往心裏去,心裏想著這小丫頭完全就是婦人之仁,一個傻逼貓就把自己給搭進去了,多不值,可是現在站在娃娃機前,我忽然想起了這件童年時的小事兒,確是另外一番心境。


    我要死了,再我死之前為什麽不能滿足一下這個小丫頭兒時的心願呢?想到了這裏,我抓起了一把遊戲幣塞進了機器,握著按鈕開始聚精會神的像那個傻逼貓抓去,可是一想起來我就想罵街,這抓娃娃機也不知道是哪個孫子發明的,也太難掌握了,抓了一個多小時都功虧一簣,我都有點兒抓狂了,實在是想抄起凳子給丫破相的衝動,但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哪兒來的執著,竟然還能耐著性子一下一下的抓著。


    望著機器裏的那個hellokitty一次又一次的掉下去,我的眼淚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冒了出來,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麽?明明看的見,卻無法抓到,明明很近,卻總是失之交臂。


    要說這如果是以前的我,估計會就此罷手,但是今天卻不行,我說什麽也要把它給抓出來!他大爺的。老子就不相信,一個傻逼貓還能惡心到我!


    晚上八點多,在這一天就快過去的時候,我終於把它抓了出來,這小東西拿在手裏,挺軟乎,我望著小貓兒,想起了劉雨迪,心中想著,也該是把它送給她的時候了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後的五天(下)


    我們總是在感歎時間過得太慢,可是不知不覺之間,時間就這樣的悄悄溜走了,留下的也許隻是回憶,就好像宋丹丹嘴裏的吳老二,永永遠遠的腦血栓,看誰都哆嗦。


    沒錢的時候,想有錢,如今有了錢,卻不知道該咋花,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手裏有錢,花不出去,剛開始我還在氣惱,怎麽我這麽沒用,都快掛了還這麽節省,真是應了那句話了,這個世界上沒有遭不了的罪,卻有享不了的福,他大爺的。


    本來我這心裏還挺憋氣的,但是最後還是想開了,要說我也就是這樣兒了,以前以為自己是少爺的身子跑堂兒的命,現在看來我其實是跑堂的身子跑堂的命才對,不過這幾天我也做了不少好事兒,我深刻的理解到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的道理,走在大街上看到有要飯的,要是在以前,我一定會認為他們是騙子,最多給個一兩塊,但是現在人之將死其行也善,我忽然發現,即使他們是騙子,但是大街上跪著也怪不容易的,所以可憐可憐他們也未嚐不可,於是上前給了一百塊,哪料到剛給完他一百塊,旁邊也不知道為何,蹭蹭蹭竄出好幾個乞丐,直接就給我跪下了,我望著這些丐幫弟子,心中感歎道,這正是救一個人容易,但是救許多人卻難上加難的道理。


    除此之外,更多的時候,我是在發呆,有時候是在家裏,有時候實在人群喧嚷的廣場上,手中始終帶著一個酒壺,這個酒壺真不錯,很早我就想買了,裏麵裝著白酒,走到哪兒都能喝一口,但是我的心卻始終不能平靜下來,白天望著這個繁華而略顯浮躁的都市,眾生忙忙碌碌為了美好的生活而去拚搏,到了晚上,夜幕下的哈爾濱安靜了下來,這一切都看在我的眼中,這正是平時的我無法體會的,其實有些時候想一想,人活在這個社會上,其實也挺好,最起碼你還活著,還有抱怨這個社會的機會。


    而等你死了以後,就什麽都沒有了,如果袁枚能體會到我現在的心情,也許他也會改變吧,但是這也許是不可能的,畢竟一個人恨了那麽多年,想要化解這種仇恨,根本不可能像尋常小說中那樣的輕鬆。


    不知不覺間,四天就這樣過去了,我已經迎來了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這天早上破天荒的我沒有在鬧鍾的吵鬧下驚醒,也沒有做惡夢,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剛剛微亮,朝陽才高樓的遮擋下有些羞澀的露出了頭角。


    真快,我要死了,我照著鏡子,鏡子中的自己還是那樣的不著調,但是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副短命相,天妒英才啊,我自己跟自己開了個挺冷的玩笑,但是卻沒有把自己給逗笑,穿好了衣服後,我坐在床上不知道該幹點兒啥好,於是便拿出了手機,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在聽到我老爹的聲音時,差點兒沒哭出來,但是我忍住了,由於不知道我這次能不能回來,即使能回來需要多長時間,於是我便跟我老爹說我公司組織去大西北建設考察,大概要去一兩年吧,那邊兒通訊不好,不能跟家裏聯係了,叫他別擔心我。


    我老爹也是明白人,從小到大都很理解我,他聽我這麽一說後雖然感到很驚訝,但是也沒多說些什麽,因為他知道我有自己的選擇,他隻問我一句話,卻把我給弄哭了。


    “過年的時候能回家不。”


    我捂住了嘴,盡量不讓我老爹聽出來,但是最後依然沒有忍住,我對我老爹說:“爸,你注意身體,我爭取早點回來。”


    我老爹在電話那邊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你看你這樣兒,沒出息,都大小夥子了怎麽還跟小孩兒似的,家裏這邊兒你就放心吧,沒啥事兒,你安心工作,注意身體知道不?”


    我流著眼淚應著,讓我老爹好好照顧身體和照顧我奶奶後,便掛斷了電話,再時心中想道,爸,原來我不孝,因為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我起身穿衣服,把我房間裏打掃了一遍,東西都收拾到了幾個箱子中,將太歲皮女鬼淚還有僵屍血放在了挎包之車,然後背上了挎包,拿著那天抓到的hellokitty便走出了房門,收拾了小半天屋子,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但是我沒有直接去找劉雨迪,而是打了輛出租車去了相反的方向。


    出租車來到了道理區的一個小區裏,我付錢下車後四處望了望,周圍也沒怎麽變嘛,還是我記憶裏的那個樣子,唯一不同的是,現在是夏天,而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確是冬天,而且下著很大的雪。


    這一切仿佛就像是曆史重演一般,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心情,剛剛了解五弊三缺時心中的那抹彷徨,似乎就如同昨天的事情一般,我上了五樓,在一個門前停下了,沒有錯,我現在來的,正是那個雜碎董思哲的家,一眨眼已經將近四年了,也不知道他掛了沒有,估計不能掛,我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壞笑,成天有佳人相伴,應該正是樂不思蜀的大好時光,怎麽能這麽輕易的掛掉呢?


    當然了,卻定他沒掛還有很多理由,其中最靠譜的一個就是進門洞的時候就感覺到整個樓道中環繞著的那淡淡的煞氣,這煞氣不是出自別人,正是那苦命的黃衣女鬼,而我這次來的目的,也正是想見見它,這個我生平第一次遇到的可憐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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