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雨迪說要跟它聊天,燃西沒有說一句話,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它心中所想的,恐怕隻有它自己才知道吧。


    劉雨迪見它不言語,便壯著膽子向前走去,但是她也很有分寸,畢竟眼前的這個妖怪身份特殊,所以她也沒敢太過於靠近,隻是停在了燃西背後的十步處,隻見她望著那燃西,想了一會兒後,便對著它輕聲說道:“這個家裏麵,睡著的是什麽人?”


    燃西當時回頭望了一下劉雨迪,隻見劉雨迪的眼神正望著它身前的那座隆起的小土包兒,劉雨迪自然明白這是一座墳塋,隻不過,她沒有如此說,想想劉雨迪曾經也有過一段冒險的歲月,他和崔先生,也是經過了無數的磨難才能夠有今天的局麵,劉雨迪以前也經曆過生與死的邊緣,對於生死,她也能夠感悟到,這不過就是一個過程。


    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之所以怕死,是因為不清楚死後到底會怎樣,但是福澤堂的人卻不同了,他們知道太多的秘密,包括生死,死亡隻不過是生命的另外一種延續,他們不懼怕死亡,隻是留戀人世,畢竟人的記憶隻能存活一生,死去之後重新投胎,你就不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人,雖然你們有著同樣的靈魂,但是,最初的感動,卻再也無法尋覓了。


    劉雨迪很聰明,她把墳成為了‘家’,因為她不想惹那燃西發怒,畢竟妖怪還是妖怪,喜怒無常,不能用人的角度去思考。


    果然,劉雨迪的話很合那燃西的口味,它沒有生氣,隻是若有所思的說道:“家……”


    劉雨迪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她說道:“沒錯,家,每個人到了最後,都是要回家的啊。”


    每個人到最後,都會回歸塵土,上天還是寬容的,人為了尋找一個家而窮極一生,最後都會了卻心願。


    隻見那燃西輕歎了一聲,然後喃喃的說道:“是我的愛人,我最愛的人,他先回家等我了。”


    最愛的人。


    劉雨迪聽它這麽說,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驚訝,它說那墳裏麵,是它最愛的人,那麽就是說,它也有過愛‘人’?它喜歡人麽?


    劉雨迪沒有直接的詢問,她很明白談話的技巧,於是,她便對著那燃西說道:“他睡了多久了?”


    燃西低聲說道:“月缺月圓月複月,年生年長年複年,我已經不記得那月升月落的次數,隻曉得這年輪生長的時間,我把他埋在這裏的時候,那棵楊樹剛剛能觸及到這裏的月亮,我每年都會來這裏看他,每一年,那顆樹都會長高一些,到如今,它的葉子已經能夠將天上的圓月遮擋住了。”


    劉雨迪轉頭望了望燃西所說的那顆楊樹,果然,樹幹高聳挺拔,枝繁葉茂,儼然已經擋住了天,由此看來,這座荒山孤墳之中的人,應該已經死了數十年了吧。


    它說它每一年都會來到這裏,從而持續了數十年的時間麽?劉雨迪心中想到,隻見這時,那燃西轉過了身來,望了她一會兒後,便有些無奈的說道:“也不知道為何,今天見到你,我的心中竟然沒有起半點的殺意,甚至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劉雨迪聽它這麽一說,隻感覺到四周的氣氛瞬間緩和,於是她便輕輕的笑了一下,然後對著那燃西說道:“我又何嚐不是呢?”


    距離就在一瞬間拉近了,雖然俗話說的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但是那完全就是對雄性而言,倆老爺們兒對著瞅,怎麽瞅都不會順眼,但是女人卻不同了,她們天生就很擅長彼此溝通,即使跨越了種族,但隻要在對方身上找到熟悉的東西之後,依然能夠很輕鬆的聊在一起,這一點張是非和李蘭英確實佩服不已。


    這個劉雨迪竟然能跟那個燃西如此輕鬆的談話,這簡直是太神奇了。


    距離消失了,兩人便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雖然多半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話題,但是劉雨迪天生聰慧,總是能從中得知一些有用的東西,而她也很明白,不能夠直截了當的進入主題,那樣隻會讓燃西出現戒心,一不小心再弄巧成拙可就糟了。


    於是,她便順著‘家中睡的那個人’入手,從而得知了這事情的一切,隻見她問那燃西:“你們,認識多久了?”


    燃西想了一會兒後,也沒有隱瞞,便對著她輕聲說道:“很久很久了,他是我變成人以後,所見到的第一個人類。”


    劉雨迪聽燃西用好像陶醉的語氣來訴說一個人,便輕聲的問道:“他一定很完美吧。”


    燃西說到了此處,語氣似乎顯得十分幸福,畢竟過去的生命都是回憶,這份回憶有苦有甜,是最寶貴的財產,隻見那燃西好像用一種類似於夢囈的語氣說道:“你知道麽,他的眼睛,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東西,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就好像是水中的波光,就好像是那雨後的彩虹……”


    燃西上半身被黑霧所籠罩,使得劉雨迪看不見它此時的表情,但是她也能猜出,這個妖怪此時的表情一定很幸福,雖然它是一個妖怪,但是劉雨迪明白,真愛既是永恒的哲理,陰陽相生,愛情不隻是人類的特權,妖怪也同樣擁有,隻要,它有感情。


    劉雨迪見燃西似乎說的已經入神,便又輕聲的問道:“那……你們是怎麽相遇的呢,能告訴我麽?”


    當時燃西聽到劉雨迪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劉雨迪當時也沒有期望它能夠告訴自己,畢竟兩人雖然能在一起聊天,可彼此的身份卻還是對立的,它堤防是情理之中,因為這裏麵可能涉及到一些機密的東西。


    但,讓劉雨迪驚訝的是,這燃西竟然說了,隻見她輕聲說道:“人類,你是想知道我的過去,以及我為什麽要做出今天的這些事麽?”


    果然被它猜出了,劉雨迪望著那燃西,心裏想著,果然,它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妖怪,智商已經跟人沒有什麽區別了。


    但是這樣也好,劉雨迪堅定的點了點頭,她堅信,自己的夢不會騙自己,自己今天一定能夠得到一些真相,與其繼續遮遮掩掩,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用誠心來換取誠心。


    那燃西見她點頭,竟然輕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你真的很有趣,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麽?”


    劉雨迪搖了搖頭,然後對著它說道:“不怕,因為我覺得,你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人,畢竟有些事情憋在心裏太久,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


    “你說的很對……”燃西聽到劉雨迪的話後,竟然用有些淒涼的語氣說道:“我獨自隱忍的時間,確實太久了,也罷……既然今天遇到了你這麽個不要命的小女娃,我就告訴你吧,我的一切。”


    劉雨迪點了點頭,然後微笑著說道:“謝謝你。”


    燃西輕笑了一聲,然後坐在了地上,劉雨迪坐在它的對麵,隻見它想了想後,便說道:“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我想想要從哪裏開始說,恩……就從我到了那座山開始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他的眼睛(上)


    他的眼睛,一直在盯著那一朵花兒,那是多麽迷人的眼睛啊,那時的我單純的以為,這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以致從那之後,使我一生都無法自拔。


    張是非和李蘭英二人本來對那燃西老妖是恨之入骨的,因為它竟然綁架了梁韻兒,即使是拆它的筋,扒它的皮,也難消張是非的心頭之恨,但是等到劉雨迪將那燃西的身世說出之後,張是非不知道為何,竟再也沒有辦法憎恨了,有的,也許隻是悲傷。


    或許,這本就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吧。


    原來,燃西的本性,並不邪惡,起碼,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這樣的。


    燃西說,它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原來是那麽大,原來,一年之中氣候都不盡相同,有炎熱的夏天,也有飄雪的冬天。


    第一年的冬天,它險些被凍死,隻因為大雪封山,千裏一片銀白,皚皚白雪覆蓋萬物,燃西的那一個小小的樹洞,也被白雪所覆蓋。


    當時的燃西,還沒有變成人形,盡管終日吸收太歲皮之靈氣,但是也隻餘一掌來寛,巴掌大小,對於這等寒氣,自是無法抵擋,而且大雪將樹洞掩埋,使它無法外出重新尋找暖和的巢穴過冬,隻能無助的等待即將麵對的死亡來臨。


    那是燃西第一次學會思考,也許是太歲皮的妖氣已經將它改造,它不再是漫無目的的生存,它開始嚐試著去觀察這個世界,理解這個世界,那時的它,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一般,不過才剛剛出生,就要麵對這嚴峻的寒冷,寒冷所帶來的,會是死亡麽?


    但是死亡,卻並沒有到來,那一天來到樹洞之前的,隻是一個孩童。


    嘩啦嘩啦,樹洞之中的蜘蛛感覺到掩蓋著洞口的白雪似乎被什麽東西挖開,當時的它又餓又冷,害怕極了,隻能下意識的爬到了樹洞頂端,然後靜靜的觀察著洞口。


    果然,隻見那書洞口的白雪被一雙手拔開,燃西認的這東西,想想它的思想還在渾濁不堪的時候,似乎就同一個‘怪物’一起來到了這裏。


    那個怪物,就是人,當然了,這也是它以後才知道的。


    那雙手沒有帶手套,因為挖了冰冷的白雪,所以被凍的通紅通紅,洞口被挖開,一陣歡喜的童音傳來:“嘿嘿,我就說有個樹洞嘛,藏在這裏,應該沒人發現了吧。”


    很奇怪,當時的蜘蛛竟然能夠聽明白這話語,似乎這就是因為太歲皮的力量吧,這讓當時的蜘蛛很是驚慌,但是盡管能夠聽懂這語言,它卻出於動物的本能兒依舊不敢動,就在這時,隻見那洞口處忽然塞進來了一團東西。


    那是一張卷成了一團的羊毛毯子,那團東西被塞進來了以後,燃西就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什麽東西從雪上碾過一樣,同時一陣輕快的歌兒傳來,聲音在寒冷的空氣之中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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