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要說他這人把生死似乎看的很淡,這似乎也和他的成長曆程有關,他家住在豐都,聽他說那裏每年都有一次鬼門關開,他和他的父親之前也去過幾次陰集,所以麵對著死亡他並沒有害怕。


    但他越是這樣,我的心中就越內疚,對不起,好兄弟,是我連累了你,我歎了口氣,然後望著那怪物越走越近,直到見它歪著腦袋對我伸出了雙手的時候,我閉上了眼睛,結束了,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


    可是真的如當時我心中所想的那樣麽?當然不是,要是那樣的話,這個故事可真是個鬼寫的故事了。


    事實上那天晚上,就在我已經放棄了所有希望的時候,就在我已經閉上了眼睛的時候,就在那怪物伸出爪子朝著我抓來的時候,事情竟然又出現了轉機。


    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那怪物的爪子馬上要碰觸到我的脖子將我掐死的那一瞬間,忽然樹林之中傳來了一陣銅鈴的聲音,這銅鈴聲音清脆,在夜空之中顯得格外紮耳。


    而這鈴聲似乎就好像有魔力一般,一經出現,那怪物的身子竟然猛地一震,而我也愣住了,心想著這是怎麽回事?這鈴聲從哪兒傳來的?


    就在我心裏感到愣神兒的時候,隻見自打馬天順身後的樹林裏,忽然又走出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我很是熟悉,在那應急燈的燈光映照下,這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穿貂皮大襖,短發,雙目炯炯有神,不是那聶寶中還會是誰?!


    聶寶中?!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琢磨著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而且看他的神情十分的鎮定,似乎對那妖怪一點都不害怕一般,隻見他左手握著一把大概一尺半左右的刀子,另一隻手上卻係著一圈鈴鐺,他一邊走一邊甩動著右手,那些鈴鐺就這樣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


    我當時真的震驚了,這老小子手裏拿著的兩件什物我全都見過,因為這兩件東西,一件是滿族跳神用的手鈴,還有一件則是薩滿祭天使用的‘金刀’。


    這手鈴不用多說,因為我也有,但是那金刀我確還是第二次見到,我記得第一次見這玩意兒,還是在沈陽的故宮展櫃裏麵,形狀大小全都一樣,不過聶寶中手中的這把刀要比我上次見到的看上去要鋒利的很多,刀身金燦燦明晃晃沒有一絲的銅鏽,相傳薩滿的金刀可以斬鬼降妖,這聶寶中怎麽會有這東西?


    就在我愣神兒的時候,隻見那聶寶中已經走出了樹林,而馬天順回頭望了他一眼後,竟也有些驚訝,隻見他對著那聶寶中說道:“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見聶寶中對著馬天順冷笑了一下,然後對著他說道:“你沒想到吧!”


    說話間,隻見他一腳踢在了那馬天順的胸口,那馬天順‘哇’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我當時滿腦子都是問號,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見到聶寶中擊倒了馬天順後,便下意識的叫道:“聶哥……”


    “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隻見聶寶中皺著眉頭望著那怪物,他踢倒了那馬天順之後撿起了地上的竹筒,然後一個箭步竄了過來,那怪物見這聶寶中走來,便下意識的想要攻擊,可是它的身子剛一跳起,隻見聶寶中忽然伸出了右手對著那怪物搖晃起了鈴鐺,鈴聲響動,隻見那怪物的身子忽然一陣抖動,以至於落在了地上之後竟手舞足蹈了起來。


    而聶寶中則提著金刀慢慢逼近,走到那怪物身前,左手舉起了金刀朝著那怪物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下,那怪物頓時四肢著地跪在了地上,隻見聶寶中用金刀劃破了自己右手的手掌,鮮血順著掌心流到了手腕處的紅繩之上,之後隻見那聶寶中將右手的食指和無名指微勾掐了一個法訣,然後用剩下的三根手指分別點在了那怪物的額頭和兩邊顴骨之上。


    說來也奇怪,那怪物被聶寶中的右手扣住之後,竟然好像被定了身似的一動不動,隻見聶寶中大喝了一聲:“阿卜凱福靈阿!!!”


    他這話剛一喝出,我的心中竟又是一驚!因為這句話我聽過,也知道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句話應該是滿文的音譯,即‘apqaifuliga’,apqai是天的意思,fuliga則譯為‘福分大之人’,或者‘命’的意思,加起來就是‘天命’。


    而我之所以知道這句話,那是因為以前老瘸子跟我說過,這句話就是當年努爾哈赤的年號,後來薩滿跳神,往往會有這句話當作鎮壓那些不聽話的邪靈的咒語。


    怎麽聶寶中竟然也懂這薩滿的秘術呢?不,看他這副神態和出手的姿勢,儼然是對此融會貫通,天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就在我驚訝的關頭,隻見那聶寶中喊出這話之後,那怪物竟渾身一震顫抖,然後渾身開始變軟,最後化成了一股黑煙再次鑽進了那個竹筒之中,由於這竹筒的木塞不知道掉到了哪裏,所以聶寶中便將其翻轉之後狠狠的插進了土裏。


    在做完這一係列舉動之後,隻見聶寶中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拍了拍手,快步上前將我攙扶了起來,他一邊扶我坐起一邊對著我說道:“小遠,你沒事兒吧?”


    我望著聶寶中,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我心想著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啊?而就在這時,一旁的錢紮紙大聲叫道:“嘿!聶哥,原來你這麽厲害,以前怎麽就沒見你露一手呢?”


    聶寶中聽錢紮紙這麽一說後,又望了望我,臉上這才流露出了無奈的笑容,隻見他對著我歎道:“小遠,真對不住,之前由於一些事情所以我沒能告訴你,其實咱倆是一家,我也是皇族薩滿的傳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是誰(上)


    他也是薩滿的傳人?這怎麽可能呢?聽聶寶中說出此話後,我的心裏極度的震驚,我心想著這怎麽可能?要知道邵永興那個老瘸子在臨死之前曾經跟我說過,說他是現在中國最後一個正統的薩滿傳人,而且之前我家信姐也告訴我了,說這鼓就是憑證,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這聶寶中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傳人?


    可你說他不是吧,那他手裏的金刀是哪兒來的?還有那句滿語的法令,據我所知,現在整個中國懂滿語的都沒多少了,我也是就懂幾句而已,貌似這個語種即將麵臨滅絕,好像隻有北方滿族村裏的一些老人懂的,而且很多都是會說不會寫,那這聶寶中又是從哪裏學來的呢?


    而且看他的架勢,儼然一副成手的摸樣,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個能獨身將十好幾號妖怪打敗的怪物降服,這代表著他分明就是個高人,那我就又想不明白了,這麽個牛b哄哄的薩滿傳人,之前為啥一副土財主的慫貨模樣?又為什麽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後還不與我相認?而且他既然是個懂真本事的家夥,那為什麽又要拜那個韓萬春為師?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而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


    一時間裏,我的腦子充滿了問號。


    當時胡白河它們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卻都還沒有恢複,而我的身子也好像散架一樣,雖然我心裏明白當時不是時候問這些,但是那一個晚上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如果我現在不弄明白的話,估計我真的會瘋掉。


    那聶寶中走到錢紮紙的身邊把他攙扶了起來,然後將其扶到我的旁邊坐下,聶寶中拿出了兩根煙點燃了遞給我們,我沒接,隻是望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聶寶中,然後對著他說道:“你是誰?”


    聶寶中坐在了我的身前,然後對著我露出了有些歉意的笑容,他抽了一口煙後,對著我說道:“小遠,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話要問,但是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我們先離開再說好麽?”


    “你不告訴我,我是不會走的。”我對著聶寶中無力的說道。


    而聶寶中見我這幅樣子,便歎了口氣,想了一陣後,這才對著我說道:“那……好吧,我盡量縮短一些講給你聽,你很驚訝對吧,驚訝我的身份。你之前也跟我說過,說你的薩滿歌不是一位姓邵的老先生教給你的麽?其實,他並不是唯一的薩滿傳人。”


    聶寶中說道這裏之後,便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對著我說道:“其實,你不知道,邵大伯還有一個弟弟,也就是我的父親……”


    我聽聶寶中說出這話之後,心中忽然一動,那些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畫麵浮現在眼前,於是我脫口而出:“邵永林?”


    沒錯了,我記得,老瘸子當時的遺書上寫的字跡,除了有對我說的話之外,還有一段便是對一個叫做‘永林’的人說的,老瘸子名字叫邵永興,而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到那個‘永林’一定和他有著同輩的血親關係。


    見我說出這話後,聶寶中楞了一下,然後便點了點頭,有些驚訝的對著我說道:“你已經知道了?那就好辦了,是的,那就是我父親的名字,而我,真實的姓名則叫‘邵玉’,聶寶中這個名字隻是我平時掩蓋身份的化名而已。”


    聶寶中對我說,邵家祖籍北京,而他的那沒見麵的爺爺邵賢便是最後一任正統的薩滿,隻不過當時時運動蕩,皇帝都沒有了,他們這薩滿也隻好選擇明哲保身逃出了京城,在舉家逃難的時候,邵賢因病去世,臨死之前他將兩個兒子叫到榻前,將薩滿教祖傳之寶分別交給了兩人,邵永興得了開元鼓,而邵永林則得了金刀。


    聶寶中,不,應該是邵玉,他對著我繼續說道,他的爺爺邵賢死後,他的父親和大伯因為戰亂的原因外加上仇人的偷襲而失散,他的父親逃難來到了哈爾濱,靠著給別人打雜定居在此,多年之後,便有了這邵玉,他的父親沒敢忘記祖訓,於是將所有的本事連同金刀一起傳給了這邵玉,並且囑咐他,這輩子都不能忘記他尋找他的大伯邵永興或者說是他的後代傳人。


    我聽到了這裏,心中便產生了一絲疑問,於是便問他:“那你為什麽要化名來見我呢?”


    那邵玉看了看我,然後便說道:“這正是因為咱們的仇人啊!其實在咱倆第一次相見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我之所以當時沒敢和你相認,就是因為你的身邊還有一個韓萬春!你知道他的身份麽?他就是金巫教的最後一個掌教!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背地裏搞的鬼!”


    聽他說出這話後,我的心中又是一沉,難道那韓萬春真的是我最大的敵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莫不是跟著我的死對頭住在了一起好幾年?


    可是這也不對啊!我轉念一想,這裏麵還有很多事情說不清楚,那韓萬春既然想要害我,他完全可以隨便挑一天晚上趁著我睡覺的時候一刀捅死我順便拿走我的鼓,可他為什麽沒有這麽做?為什麽還要花費這麽大的心機和時間呢?


    見我好像很亂的樣子,於是那聶寶中便又對我說道:“我知道你很驚訝,但是事情真的是這樣,剛才我也說了當年我爺爺和大伯他們的事情,事實上,他們當時遇到的仇人,正是金巫教的餘孽……”


    前文曾經提到過薩滿教和金巫教之間的冤仇之事,邵玉對我說,當年他爺爺死後,邵永興帶著邵永林兩人逃難,不想卻有金巫教徒發現了二人的身份,要知道金巫教對薩滿教的仇恨並不比對佛教的仇恨少,而且外加上當年兵荒馬亂,根本沒有治安可言,所以當夜金巫教徒便聯絡幫手前去偷襲,那些金巫教徒一夜之間殺光了他們的母親和家丁。最後幸好有兩個邵氏家丁已死護主,那兩名家丁將衣服同兩人互換,兩人這才連夜逃跑保住了性命。


    可不像當夜事情敗露,金巫教圖又前來追那兩人,兩人無奈之下,隻好約定了會合地點之後各自則路逃跑,可是三日之後,等邵永林到了事先定好的會合之所後,卻並沒有等到邵永興,又過了幾個月,邵永林心灰意冷外加上由於安全原因,隻好獨自逃難而去。


    邵玉對著我說,他說他父親知道這件事真是金巫教所為,而金巫教的行事作風向來都是斬草除根,外加上那些邪教徒尋人的手段異常高明,他怕那些金巫教徒繼續上門迫害,所以也不敢用家裏的積蓄,隻好隱藏在都市之中當了個給人打工的小廝,以至於將姓名都更改了,取了邵字之右首,也就是耳刀旁,而由於他日夜想念大哥,從來不敢忘記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自己還有一個兄長,所以便在耳字下麵又加了一個雙字,也就是他的假名‘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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