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我隻好按著性子坐下,拽過吉他重新彈了起來,但是聽著那老瞎子春風得意的拉著二胡,一上午,我都在鬱悶中度過,收入甚微。


    好容易熬到飯口,行人漸少,賣盒飯的大娘來了,她見我吉他袋上今天的收入不好,便多給了我一鹹鴨蛋,我很感激,買了一盒盒飯,坐在地上低頭就吃。


    而就在這時候,那個老瞎子似乎也餓了,你別看他瞎,但是鼻子卻挺好使,隻見他放下了二胡,轉頭朝著我這邊的方向說道:“二姐,給我來盒素的,也能送我個鴨蛋不?”


    “滾蛋。”很顯然賣盒飯的這大娘認得這老瞎子,隻見她對著那老瞎子笑罵道:“我說韓萬春,這兩天你怎麽又跑這兒來了呢,欺負人家小孩子有意思麽?”


    很顯然,這大娘嘴裏的小孩子指的是我,確實,我雖然二十出頭,但是還是又瘦又小,皮膚細的就跟小姑娘似的,說完後,她從框裏麵翻出了一盒素的盒飯,由於這時地下通道外麵做小買賣的也下來賣盒飯,那大娘便隨手將盒飯遞給了我,讓我送去,我本來老不情願的,但是無奈,這大娘對我一向很好,隻好接過。


    而那瞎子無恥的笑了笑,便回道:“我說二姐你怎麽轉性起來,開始同情別人了呢,是不是看上這小子了?”


    我頓時心裏麵十分的不爽,心想著你說這什麽人啊,而那大娘似乎沒在意,隻是笑罵了他一句,之後便繼續給身旁買盒飯的人找錢。


    我真是恨死這老瞎子了,心想著怎麽能教訓教訓他呢?就在這時,不想我手一抖竟然沒拿住,那餐盒中的鹵蛋掉了出來,在地上滾了滾,我望了望那老瞎子,心中頓時有了主意,於是便沒有聲張,撿起了沾滿灰塵的雞蛋又放了回去,然後走過去遞給了那叫韓萬春的瞎子。


    見他接過了那盒飯後我心中這個高興,這可不怪我,對付這種老敗類,我不在他盒飯裏麵尿尿就好不錯了,可是那老瞎子將那盒飯拿在手裏盤腿而坐,掰開了一次性筷子,打磨了幾下後,竟然將那鹵蛋挑了出來丟在了地上,同時說道:“不吃,臭的!”


    哎呦我去,什麽情況兒?我頓時就愣了,心想著這老敗類到底是不是真瞎啊?就在這時,那個賣盒飯的大娘給人家找完了零錢,看著有些發愣的我,便對我小聲說道:“別搭理他,他就那德行。”


    “你認識他啊。”我一邊撥著鹹鴨蛋的皮一邊小聲的問那大娘。


    那大娘哼了一聲,然後有意無意的放大了聲音對我說道:“個老油子,成天騙人,也不怕遭報應!”


    她這話自然是對當時整個通道內的人說的,可哪成想那老瞎子嘿嘿一笑,然後從兜裏麵掏出一個小酒壺,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那也比某些人用死貓爛狗的肉做盒飯強,今天有沒有皮卷蛆的死孩子肉?”


    “你他嗎說啥!?”很明顯,賣盒飯的大娘比我的脾氣和暴躁多了,她膀大腰圓的,目測打這老瞎子兩個都夠了,其實也不怪她生氣,你說這老瞎子的人品確實不咋地,再怎麽說也不能說人家盒飯裏的肉是死孩子肉啊,可下是你買的是素的,就說人家肉不好,這不典型的吃飽了罵廚子麽,聽著都惡心,這誰還能買了?


    可是,那老瞎子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脾氣,被這大娘一罵,竟頓時就蔫兒了,隻見他慌忙陪笑道:“沒啥沒啥,二姐你就當兄弟放屁呢,別往心裏去襖。”


    說罷,他不停的扒飯,不敢再言語,很明顯是怕這大娘揍他,而那大娘則鄙視了他一眼後,便對我說道:“孩子,別跟他一般見識,也別跟他在這磨了,你真磨不過他。”


    說完後,那大娘挎著籃子走了,地下通道裏麵依舊人來人往,我一邊吃著飯,一邊若有所思的望著這那老瞎子,看著他一口菜一口酒吃的搖頭晃腦,心想著怎麽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呢?


    可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兒呢?


    想來想去,我也想弄個明白,於是,飯後我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兒,我走路的聲音很輕,外加上通道裏總是有人走路,所以他不應該發現我才對,蹲在了他的麵前,試探性的伸出了手,在正在打飽嗝兒的老瞎子麵前晃了晃,沒反應,看來是真瞎。


    可不對啊,如果他真瞎的話,那之前那個被他丟掉的雞蛋是怎麽回事兒?那也不臭啊?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了要再試試他,於是,我便又伸出了手,朝他麵前的那個裝著零錢的破茶缸伸了過去。


    “放那兒!”還沒等我碰到他的錢,隻見那老瞎子頓時開口罵道:“改搶了是不?!”


    我靠,他不瞎啊!!


    第五十九章 買鼓


    雖然我心裏早就有這個疑惑,但還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的一哆嗦,於是我便慌忙對著他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想動你錢,我隻是覺得納悶兒,你不是瞎……那啥啊?”


    隻見這‘老瞎子’冷笑了一下,伸手摘掉了自己那破墨鏡,露出了一雙滿是眼屎的小眼睛,滿是狡詐市儈的目光,隻見他一咧嘴,然後十分不屑的對我說道:“你家帶墨鏡就是瞎子啊。”


    我心裏頓時無語,果然,這老小子不是瞎子,充其量隻是個騙子,娘的,你說我最開始的時候怎麽就沒看出來呢,弄得我心裏麵之前還有些不忍,畢竟他是殘疾人。


    可現在想想,他這哪兒是殘疾人啊,分明就是欺負人好不好!!


    搶了我的地盤不說,還攪合我的生意,娘了個腿的,看來之前竹子跟我說讓亮子找倆民工揍他的時候我要是同意就對了,因為我現在抄起吉他先拍他五個回合的心都有了。


    那老混蛋見我滿臉的怒氣,竟然笑了,他從兜裏麵掏出了一根煙遞給了我,然後對我說道:“嗨,嗨,年輕人不要這麽衝動,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嘛,你看我一把歲數了不是,對不對,來抽根煙,咱倆聊聊。”


    我接過了那煙,一瞅煙嘴兒,靠,‘芙蓉王’,抽的比我好多了!頓時,我心裏麵一陣絕望,這真是同情心害死人,看上去他遠遠要比我有錢的多。


    真如同盒飯大娘說的那樣,你說你都抽得起芙蓉王,那你為啥還要賴在這兒跟一個抽紅河的小孩兒搶飯吃啊!我容易麽?


    見我說不出話來,那老瞎子又是嘿嘿一笑,隻見他自顧自的點著了煙,抽了一口後對我說道:“小夥兒,我看你的活兒不錯,你叔我說實在的在這兒也待不了幾天,掙得太少,要不這樣,這幾天咱倆合作得了,你拉我唱,三七開,怎麽樣?”


    “我七你三?”我沒好氣兒的對他說。


    他冷笑了一下,然後對我說道:“你認為可能麽年輕人?”


    我也當然知道不可能,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合作啊老混蛋,望著他那副臭德行,我的倔脾氣竟然有冒了出來,但是現在打也打不得他(因為他這幅扮相實在會找人同情),罵也罵不過他,隻好使出我最後一招了。


    本來我不想用這個的,但是這口氣要是不出的話,怎麽想怎麽難受,太氣人了,於是,我便將手裏的那根‘芙蓉王’丟在了地上,然後對著他狠狠的說道:“你個死老頭不要太囂張,還不定怎麽回事兒呢,下午我要不把你整走,我跟你姓兒!”


    說罷,我回到了我的位置,哪成想那個叫韓萬春的老家夥也不惱,隻是嬉皮笑臉的撿起了那根煙又放在了兜裏,他對著我嘿嘿的笑了幾聲,顯然是沒把我放在眼裏。


    這可真把我氣壞了,正所謂不蒸饅頭也要爭口氣,我終於還是決定使出那一招了,娘的,我就不信我跳大神你也能跟我一起跳!


    當時已經一點多了,通道裏的客流量又增大了起來,我氣呼呼的從包裏麵翻出了驢皮鼓,看來聽竹子的話帶上了它是正確的,本來不想用它,但是現在也沒辦法了。


    但是我很清楚,即使我唱也不能唱《幫兵訣》,隻能唱唱二人轉,畢竟我也不傻,雖然這地下通道裏麵人來人往的照理來說陽氣應該很足,但是這裏卻自打建好了以後就沒見到過太陽,萬一真的招來了髒東西把誰給上身了那該如何是好?當然了,要是說那些髒東西上那個老騙子的身那我還是很歡迎的,不過這也隻是我想想,我還算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薩滿歌又不是邪術,我自然不能用他害人。


    其實我不唱神調還是有理由的,因為我一直覺得,這是個很丟人的活計,畢竟咱們平時形容誰水水裝瘋賣傻故弄玄虛,都會用‘跳大神’來形容,就好像跳梁小醜一樣,讓我多少有些抵觸,但當時的我由於賭氣,也顧不上什麽丟人與否了,為了搶生意買戒指,為了爭口氣壓滅那老騙子的囂張氣焰,我必須唱。


    哪成想就在我拿出鼓和鼓鞭後,那老騙子竟然笑了,隻見他對著我說道:“你這是要耍猴兒啊?”


    耍你個老猴兒,我心裏暗罵到,你就看著吧,老混蛋,想到了此處,我便甩動鼓鞭,敲響了那單麵八弦驢皮鼓,咚咚隆冬的聲音煞是響亮,加上這地下通道裏麵攏音效果很好,隔老遠都能聽見。


    果然,要過街的那些行人們的眼光都被我吸引過來,我一邊敲一邊用餘光瞅了瞅那老騙子,他看上去果然有點兒發愣,我心中一陣暗爽,不過由於我怕這老家夥也會二人轉,別等會先被他搶先唱了,於是連敲了幾下那鼓後,我便張嘴大聲的唱請:“請神兒拉~~!!”


    剛開始無非就是日落西山黑了天之類的話,我發現這好像是行話,就跟介紹似的,不管是神調還是幫兵訣裏麵都有。


    不過接下來可就有區分了,還好我學過這神調,知道該怎麽唱,出乎意料的是,當我唱起了這神調的時候,周圍的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可能是平時通道或者天橋上彈吉他賣唱的人很常見吧,但是你看過幾個在地下通道裏麵跳大神兒的?沒有吧,所以那些人應該覺得很新鮮。


    外加上我的唱這個輕車熟路,味兒很正,讓一些上了歲數的大爺大媽們很欣賞,果然,隨著我的歌聲,停下來的人越來越多,那老騙子這次可真吃癟了,不過他的臉上似乎沒有失望的表情,我見他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二胡看著我,好像在想些什麽。


    二人轉裏的神調要比幫兵訣簡單千百倍,無非就是一些廢話加上一些‘報站名’或者‘報山名’的段子,‘報山名’我很熟悉,很奇怪,幫兵訣裏麵也有一段‘報山名’,不過貌似幫兵訣裏麵的山,都是一些神仙妖怪住的山,跟二人轉裏麵的隻有幾個重疊,剩下完全不同。


    而‘報站名’報的是全國火車站的名,幫兵口訣裏麵就不應該有了,這玩意兒就跟急口令似的,用來賣弄效果很好,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就開始報起了站名兒。


    一口氣兒唱了五十多個站名,旁邊的遊人們都喝起了好來,而吉他袋上的錢也越來越多,這麽多天,我終於出了一口惡氣,於是便更加的賣力,唱了二十多分鍾這才停鼓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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