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蘇譯丹竟然沒有發火兒,也沒又生氣,隻見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飲料,喝了一口後,好像饒有興趣的對我說道:“嘿,真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有點兒脾氣啊?”


    沒脾氣的那是鉛球,我苦笑了一下,然後抬頭對她說道:“沒辦法,我真的是逼不得已,不瞞你說,我的老家裏,還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奶奶,要是我真的就這樣被勸退了的話,老太太一定會接受不了的……”


    說到這兒,我竟忽然想家了,出門在外就是這樣,每當受了委屈或者不公平的事情,都會想到在家鄉的親人,我想到了這裏,頓時眼圈似乎都有些發紅,而蘇譯丹看我這樣,竟然又饒有興趣的望著我,她放下了飲料,然後對我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孝順的,家裏有個奶奶真好……唉,行了,別哭了,挺大個老爺們兒也不嫌害臊,我不去了還不行麽?”


    “我沒哭啊,等等,你說的是真的?”我當時真的沒哭,隻是一想到故鄉的親人,心中就難免酸楚,隻見她有些誇張的遞給了我張紙巾後,便擺了擺手,然後下意識的問道:“你可別騙我。”


    “我騙你幹啥。”蘇譯丹笑著對我說道:“說不去了就不去了,唉真是的……還說我自私呢,你不也是一樣,光想著你自己,還以為你不叫我去是擔心我的安全呢,真不是男人,不解風情……”


    說來也怪,就在蘇譯丹嘟囔完這好像有些嬌嗔意味的話後,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了,以至於臉上竟然有些泛紅,她慌忙咳嗽了一聲,然後又拿起飲料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我望著她,心想著大姐這都什麽跟什麽啊,要知道她當時在我心裏那儼然就是一室外高人,又能紮針又會畫符,背後還背著一牛b哄哄的驅邪紋身,這我要是還擔心她的安全那是不是有點太矯情了?不過,聽她說出這話後,本來沉悶而有些緊張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起來,我便對他說道:“真對不起,剛才不該跟你喊的,那啥,我也不是不擔心你的安全,但同時我也擔心鬼的安全啊,你說是不是,要知道哪個鬼碰到你不得掉一身毛?”


    “你。”蘇譯丹終於又被我逗笑了,年輕就是好,說完的話完全可以當成一陣風,隻見蘇譯丹對我笑著說:“你這個膽小鬼就沒掉毛,要不我幫幫你?”


    “哈哈,可別可別,我真害怕。”於是我慌忙閃開她的手,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和她的對話,竟然能如此的十分自然,要知道這種事情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雖然蘇譯丹這個女人,大膽嘴饞,脾氣還挺古怪,且一身的怪力,不過說到底,她確實是挺善良的,並不是那種胡攪蠻纏不管別人死活的主,這種善良往往會在不經意間體現出來,讓人感覺到很溫暖,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平時對人那麽冷冰冰的。


    那個下午,我在食堂跟她聊的很好,聊開了以後我也沒有任何負擔了,以至於我骨子裏的那點兒悶騷幽默感也跑了出來,而她終於又有了興致,把那別的學校蓋樓死人的事兒忘在了腦後,被我逗的咯咯咯直笑。


    她笑的真挺好看,就像個小孩一樣,發自內心的笑容,沒有任何的心機。


    總算溝通好了,於是當天下午,我們就找到了一沒人的舞蹈室開始排練,趙亮這個人其實也不算那麽不講究,起碼他上午的時候給了我兩張二人轉的光盤,讓我照葫蘆畫瓢,於是我倆就先打算參考一下。


    可就在我倆看那電視裏麵的二人轉演員穿個大褲衩抹個紅嘴唇兒,還頭頂個易拉罐兒之後,蘇譯丹又皺了皺眉頭,她一邊看一邊對我說道:“你確定你真有勇氣這麽穿麽?你要穿的話以後別說我認識你,太丟人了。”


    我苦笑了一下,然後對她回答:“放心吧,我要是這麽穿的話,以後我自己都不想認識我自己了。”


    確實,說起來我們也隻不過是個大學的聯歡晚會而已,沒必要那麽誇張,也沒必要那麽重裝上陣,俗話說的好,像不像三分樣,不會不要緊,因為沒幾個會的,隻要能裝就行。


    說到這兒,我又想起李鬆竹的藝術論了,不得不說,他說的真有道理,原來藝術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種忽悠人的手段,就像《賣拐》裏麵的大忽悠,能硬生生的把人給忽悠瘸了那也算是一號響當當的藝術家了。


    想到了這裏,我又望了望手中的驢皮鼓,這麵鼓可是真家夥有年頭兒了,上大學的時候我把它也帶了出來,一看到它,老瘸子的那張老臉就出現在我的腦海,以前他教我唱戲的那些片段也似乎跟著浮現眼前。


    蘇譯丹看了看這麵鼓,問我:“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巫師給你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拿起那條黑色好像鞭子樣兒的棍子敲了一下,咚,嘩啦嘩啦,聲音還是這麽響,當時的舞蹈室裏麵隻有我倆,她頭一次見我敲鼓,似乎很感興趣的說道:“這麽響?唉,你該不會真的能請下來什麽吧?”


    “你太抬舉我了。”我笑著對她說道:“這玩意兒都是騙人的應該,要不然你說那老家夥這麽大的本事為啥要住在我們家那破地方啊?”


    說罷,我便關了電視,然後拎著棍子在那驢皮鼓上依照著記憶敲了起來,咚咚隆冬咚咚,咚咚隆冬咚咚。


    要說,我真的好久都沒有敲這麵鼓了,說來也奇怪,就在熟悉的鼓點響起之後,那些老瘸子教我的肢體動作竟然全都想了起來,說的是老瘸子教我的那套詞有個名號,名為《幫兵訣》,名字起得挺霸氣,但說白了也就是幾段又臭又長的戲文,而且唱腔很多,大體分九腔,分為‘喜、怒、哀、樂、癡、怨、平、誠、令’這九種不同的唱法,而九種唱腔還可以配合十八種不同的調子來唱,老瘸子跟我說過,正統薩滿跳神,要結合苦主的處境,以及自己的想法,再配合薩滿歌來唱。


    比如這家如果死了人,在世親人如果思念死者,薩滿便要將這種情緒用在歌裏,用哀調招魂,而如果是雇主家裏有喜想要告知祖先的話,那薩滿多數要以喜腔來跳,這就跟那些騙吃騙喝騙炮打的口技神棍們不同了,先不說靈不靈驗,是不是裝神弄鬼,單憑技術和理論就完爆他們好幾條街,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我從小到大就學的話,我還真就唱不好。


    現在耳朵裏聽著熟悉的鼓點兒,竟然越敲越爽快,隻覺得舌尖跳動不吐不快。


    於是我站起了身,一邊敲打著這麵鼓,一邊跟隨著鼓點和銅錢撥弄銅弦的嘩啦聲唱了起來:“哎~~~哎哎嗨呀~~~!!!”


    “等等!!”就在我要繼續往下唱的時候,忽然蘇譯丹站起了身,我見她皺了皺眉頭,便對著她笑著說道:“怎麽了,唱的難聽麽,那啥,我也老長時間沒唱……”


    “不是。”蘇譯丹沒有理我,隻是在這舞蹈教室裏麵四下打望著,好像在尋找著什麽,舞蹈室的牆是麵大鏡子,鏡子裏麵映出我倆的身影,她在找什麽,這裏就我倆啊?!忽然,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該不會這丫頭發現了什麽吧?


    於是,我便覺得有些慎得慌,就對她說道:“找什麽呢?怎麽了到底兒,你可別嚇唬我啊喂。”


    蘇譯丹看了我一眼,然後表情有些凝重的說:“我剛才怎麽感覺,好像這裏有什麽‘髒東西’經過呢,一下子就沒了。”


    說實在的,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我充其量也隻會微微一笑,並且在心中直呼對方吹牛那啥,但是,這話從蘇譯丹的嘴裏說出來,我頓時就愣住了,想起了那軍區的驚魂一夜,頓時我直感覺到渾身一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直感覺到大門緊閉的舞蹈教室裏麵似乎也隨之變得陰氣森森起來。


    第二十九章 邪晚會(上)


    我曾經一直以為,不管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都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這個所謂的‘真相’,我知道也罷,不知道也好,都對我的生活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但很顯然我錯了。


    就在那蘇譯丹在舞蹈室裏麵一邊發出‘嘿嘿嘿嘿’詭異的笑聲還一邊不停的用鼻子四下聞著的時候,我當真又慫了,先前軍區西大門那團惡心的煙霧的影像又出現在了我的腦子裏麵。


    我聽完蘇譯丹的話,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要知道我跟她可不一樣,丫是練家子,從小到大跟個偏執狂老道混出來的,可我呢?從小到大跟個色情狂老瘸子混出來的,如此相比,高下立判。以至於當時的我不敢再發出任何的響動,隻能靠著鏡子站著,努力的想象成自己其實就是一盆栽。


    望著好似警犬一樣四處聞味兒的蘇譯丹,忽然間我又覺得她挺恐怖的,跟她在一起當真刺激,就跟忽然掉進了恐怖電影裏麵似的,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以至於當時我無法適應,更想不通這是為什麽,直到後來,我一前輩告訴我說,其實咱們從剛生下來,本就是生活在恐怖電影裏麵,隻不過自己不知道罷了。


    往往不知道的東西,並不代表著不存在,就像是此時觀看這裏的各位,也許你們一回頭兒,也會發現點不尋常的事情,當然了這隻不過是玩笑,大家不用當真。


    書歸正傳,我望著在舞蹈室裏麵不停聞味兒的蘇譯丹,過了大概四五分鍾後,便終於忍不住了,我對她說道:“是不是搞錯了,還有你聞什麽呢?”


    蘇譯丹聽我叫她,便直起了腰,然後對我說道:“聞聞有沒有陰氣,奇了怪了,我剛才真的感覺到了啊,現在怎麽又忽然沒有了呢?”


    陰氣?見鬼了,想不到這小妞兒如此業障,竟然還有這般凶殘的技能。


    陰氣,就是尋常鬼狐誌怪故事中經常出現的陰風,或者是鬼的氣息,講的是如有心願未了的亡魂留戀人間,每隔七次日月轉換,其身上的氣息便會重上一錢,這也是為什麽往往留在人間時間越長的亡魂就越發的凶惡的道理,老瘸子好像也跟我講過,崇禎年間,一名叫做李煥城的官員調職山西任知府,此官巨貪,不到一年便搜刮了無數民脂民膏,害的當地百姓怨聲載道,這李知府當時貪的多了,便開始揮霍,大興土木,他本想拆掉舊府另蓋新樓,不想竟惹下了事端,在動土當日,還沒等‘搬灶’,那屋中一根橫梁竟無故坍塌,砸死了三四名工匠,從此,靈異之事不斷,隻要動工必定死人。


    當時的人思想都很迷信,李知府心想著也許是鬼魂作祟,便使銀子請來道士法師前來超度,可依舊無濟於事,直到有一日,西藏的一位活佛堪布雲遊於此,被這李姓知府請來,那活佛據說是三世修來,具備莫大神通,他身旁跟隨一小喇嘛,知府見那老僧到來慌忙上前施禮,但老僧搖頭解釋說,他隻不過是個隨從,李知府大吃一驚,原來那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黃口小兒才是活佛。


    其實這也不算奇怪,因為藏傳佛教修行秘法,講修靈體之術,據說此法乃是當年巫教的法門,修行得道之後,靈魂便可脫離肉竅,轉世投胎以後仍保留前世記憶即德行道行,那知府也略有耳聞,便對那小喇嘛也不敢輕視,等到那老僧帶著小喇嘛剛一走進院子,那小喇嘛望著老屋,便對著身旁老僧說了幾句藏語。


    那老僧點了點頭,然後就對那知府說道:此事無解。


    李知府慌忙詢問為何,那老僧便對他說,此屋之中,盤恒著一凶魂,乃是前朝官員,他生前貪婪,坐下無數惡事,死後依舊不想放棄,便逗留在此,凶魂見月,每七日煞氣長一錢,就如同貪汙偷竊,一錢兩錢尚且可以回頭超度,但奈何日積月累,零散銅錢堆積成萬千銀財又怎能搬空?所以此事無解,隻等司命追魂,墮八萬地獄不得超生。


    說完之後,那老僧便雙手合十,唱了句佛號後,便隨著小活佛轉身走了,那知府聽到這話後大吃一驚,他也明白,那活佛的話裏隱藏著很深的禪機,想他是三世修行,早已練就五眼六通,此番話語,不但說鬼,而且警人,此後,知府將自己關在屋中靜想三日,最終大徹大悟,明白其實一切事都是因自己而起,於是便廣施錢財與民福利,最後變成了一個好官,據說還很受當地百姓愛戴,而那老屋也再沒出過任何的怪事,而那知府七十三歲的時候才壽終正寢。


    這個故事是我之後才看到的,當時的我對於陰氣的理解,隻是想跟‘煞氣’也差不多,反正老瘸子就是這般對我說的。


    所以,蘇譯丹說能聞陰氣,這怎能不叫我恐懼,不過當時我看她的樣子,心裏想著多半是她弄錯了,要知道這可是學校裏麵,光天化日的哪兒能有鬼啊?


    於是,我便對她說:“那啥,別聞了,是不是弄錯了,這大太陽地兒的,哪能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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