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什麽,我再清楚不過了。紅衣如果真的想死的話,他大可以自己直接動手自殺,完全沒有必要服用這種慢性毒藥。也就是說,毒藥,不是紅衣自己服下的。我立刻想到了當初在邊省救走紅衣,又在昨天夜裏逃走的那道熟悉的恐怖身影。


    唯一能騙紅衣服下毒藥的,隻有紅衣的同夥。他們在一條船上,紅衣一定沒有想到他的同伴竟然會想要殺了他。江軍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他問了我一句:“他們為什麽要殺他?”


    原來,就算沈承和唐影軒不動手,父親也必死無疑。昨天的那個黑夜,注定是父親的死祭。


    我把屍檢報告收了起來,法醫離開了,魯南的手下離開了。我和江軍,把父親的屍體送到了火葬場。火葬場早就已經下班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員給我們安排了一間房間,等天一亮,父親就會被火化。


    我和江軍圍著棺材,棺材裏躺著父親的屍體。


    我無法想象,這幾年裏,父親究竟過著怎麽樣的生活。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好幾年的時間下來,父親肌肉的萎縮,讓他連走路的姿勢都沒有辦法正常了。可是就算如此,他的身手還是那麽好。


    也就是說,父親一邊受著痛苦,還要一邊訓練身手,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父親一定過著非人的生活,以至於,他穿著女人的裝飾,都覺得非常正常。一個男人,穿著女人的衣服,這是對人極大的侮辱。


    我一拳砸在了棺材的木頭上:“究竟是什麽人,這樣利用侮辱他!”


    父親體內的毒,讓我徹底相信,父親也隻是一枚棋子而已,隻不過,這枚棋子很重要,甚至會讓人覺得他就是幕後黑手。他被利用,他被侮辱,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犯罪了。


    “如果讓我抓到那個人,我一定抽他皮,斷他骨,挫他筋!”江軍的怒火也被點燃了。在那些人的眼裏,人命是這樣的不值錢。父親的身體無法再繼續支撐下去了,他也身受重傷了,沒有利用價值之後,他的下場,就是死。


    一整個晚上,這間棺木房裏,充滿著怒意和悲涼。


    天亮了,外麵仍然是陰天。父親被推進了火化室,這是我第五次來這種地方了。


    第一次,因為老張,第二次因為杜磊,第三次因為劉博士,第四次因為劉母親,第五次,為了父親。這些次數在告訴我,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曼叔也告訴我,死的人太多了。


    隻是,曼叔卻是想讓我放棄調查。而我,決定繼續調查。


    不查出真相,對不起這些已經死去的人,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和我無關的人死去。不管和我有沒有關係,那都是人命。


    我沒有再落淚,我拿到了裝滿父親骨灰的骨灰盒。我和江軍回到了南區分局,下車的時候,天上下著雨,我緊緊地抱著骨灰盒,走了進去。遇上熟悉的警察,他們還會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


    他們,沒有辦法感受到我心裏的悲涼。


    到了休息室裏,我把父親的骨灰盒,放在了桌上。這張普通的桌子上,已經有兩個骨灰盒了。一個母親的,一個父親的。我突然笑了起來,這兩個骨灰盒,好像在嘲笑我有多無能。就在這個時候,我沉寂了兩天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我收拾了心情,掏出手機一看,一下子,我的心情又緊繃了起來。


    是維忠打來的。


    幾天之前,我打給維忠,維忠都沒有接。此刻,他又用最早聯係我的那個號碼給我打電話了。江軍掃了一眼屏幕,冷哼了一聲:“他還有臉打來?”


    我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還是維忠平平淡淡的聲音:“李可,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他的這四個字,聽起來異常刺耳。


    “是因為我的母親死了嗎,還是,紅衣死了,你這麽快就接到消息了。”我的語氣越發地冰冷:“告訴我,你究竟是正是邪,為什麽不告訴我沈承複職的消息!”


    第756章 維忠的難處


    “什麽!”維忠的語氣裏滿是震驚:“你父親死了!”


    當初,在刑偵總局和那些人進行談判的時候,我曾經明目張膽地告訴維忠和其他高層的人,說紅衣可能就是我的父親。從維忠的語氣上判斷,他似乎不知道紅衣已經被殺的事情隻不過,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見我沒有回答,維忠又向我確認了一遍:“你是說李毅然,還是說穿紅色衣服的那個怪物?”


    “他們是同一個人。”我回答。


    維忠在電話的那頭沉默了好一會,過了很久,他才問我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把沈承帶人圍攻祠堂的事情告訴了維忠,同時,我仔細聽著維忠說話的語氣,試圖從他的起中分析出一些什麽來。


    維忠歎了一口氣。他告訴我,母親死於渝市南山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他的耳邊,但是對於紅衣之死的事情,他是完全不知情的。維忠身在高層,如果他想知道我的動向,肯定有非常多的途徑。母親已經去世好幾天了,他得知這個消息,非常正常。


    我並不想知道維忠是通過什麽方法監視我的,我想要知道的,隻是維忠為什麽一早不跟我說沈承複職的消息。正是因為維忠沒有告訴我們沈承將要複職,我和江軍到渝市之後,才會暫時排除到南區分局去。


    從而,我們才遇到了四叔的追殺,遭遇了七叔的囚禁。知不知道沈承要複職這個消息,在當時決定著我們的去向和我們的安全。


    “我再問一次,你是正是邪,為什麽當初不告訴我沈承複職的消息?”我沉聲問。


    維忠:“不是不告訴你,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維忠的回答,讓我完全沒有辦法相信。沈承,絕對是最高層關注的人,他要複職,申請一定早就傳達到最高層了,維忠是那個層次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我朝四周看了看,讓江軍把門關上了。關上門之後,我的聲音終於敢放大了一些,我冷笑,讓維忠繼續說下去。維忠歎了口氣,他向我道歉,說如果他接到消息的話,早就告訴我了。維忠每說兩句,都要歎幾口氣。


    “維忠先生,你應該知道,這個消息對我們有多重要吧。你也應該知道,如果我們早就得知這個消息,很多事情都會改變。”我的語氣愈加冰冷了,電話那頭的維忠應該聽出了我話裏的意思,就連他的喘息聲都變得局促了。


    如果當初早就知道這個消息,我和江軍就能直接到南區分局,後來不會被四叔追殺,不會被七叔囚禁。早點見到沈承,我們更有機會利用警方的能力,找到母親,我們或許也能更早了解沈承的意圖,父親也不會那樣死去。


    在渝市發生的一切,都從我們被四叔騙到江邊那一刻開始。我們有沒有第一時間找到沈承,便是所有事情的轉折點。維忠聽了我的話,又歎了口氣,但是他卻什麽都沒有說。我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咒罵道:“你就會歎氣嗎?我隻問你,你是正是邪!”


    “李教授,不用和他說了。那段時間,他連我們的電話都不接,一定有問題。”江軍沒有聽到電話那頭維忠的話,但他還是對我這麽說道。就在我馬上要掛斷電話的時候,維忠趕緊叫住了我。


    “李可!”一直淡定如水的維忠有些慌了:“我沒有問題,你一定要調查下去,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維忠的話,讓我沒有匆忙把電話掛斷。維忠鬆了一口氣,他馬上對我說道:“李可,能繼續調查下去的,隻有你了。你仔細想想,如果我真的要搞花樣,阻止你調查下去的話,我當初直接投反對票就好了。”


    維忠和往常不太一樣,在我的印象之中,維忠的城府非常深,非常能忍耐,不像是一個會輕易著急的人。可是此刻,他的反應有些激動了。我仔細地思考著維忠說的話,他說的很對,如果他真的有意要隱瞞我,從中作梗的話,當初根本就沒有必要投讚成票。


    已經過去很久,但是當天在刑偵總局舌戰眾多長輩的情景,還曆曆在目。維忠是最後一個投票的,他在讚成與否,在當時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最終,維忠還是在眾人的注視下,投了讚同票。


    為了那一天,維忠說他等了好幾年。他一直佯裝反對,但隻是為了尋找機會,給那些反對派來個出其不意的致命一擊。看的出來,維忠非常希望警方能對這起大陰謀進行調查,他也在促成專案組的成立。


    “姑且相信你,但是,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麽當初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沈承要複職的消息。還有,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我沉住了氣。


    維忠猶豫了很久,似乎是在考慮要怎麽回答我,就在我又一次想要掛電話的時候,維忠終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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