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這麽做嗎?”


    “已經決定了,我會給你們一個安定的家。”


    “一定要他死?”


    “必須,他給我們帶來了禍害,出賣,就必須承擔出賣的後果。”


    沈世康,出賣了父親,給我們一家帶來了禍害,這便是父親要殺沈世康的理由,也是沈世康甘願受死的原因。母親說過,當沈世康第一天找上父親的時候,這兩個男人相擁而笑,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他們很早就認識,之後的十幾年,他們也都居住在g市。可是,當沈世康出賣父親的那一刻開始,我知道,什麽都變了。聽到我說的話,沈承後退了幾步,他險些站不穩。這一切,沈承都不知道,也沒有人對沈承說。


    “你早就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看不清,你一心隻想報仇,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我的父親要殺你的父親嗎?”我向前逼近了一步,問道。


    “不管怎麽樣,他是我的殺父殺母仇人,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沈承不能接受我說的話,他對我咬牙。


    “所以我才沒有阻止你殺他。”我苦笑:“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條人命的血,死了,對他來說是件好事,可是對你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你不是我真正的仇人,他也不是你真正的仇人。”


    “不要說了!”沈承的情緒失控,他一拳朝著我揮了過來,我沒有躲。我的嘴角溢出了血。


    “你沒有辦法容忍,因為,你沒想到你會因為仇恨,完全喪失了判斷力,你也沒有辦法容忍,你承擔了十幾年的仇恨,就在以為你要放下的時候,又成為了一個新的開始!”


    “我叫你不要說了!”沈承又朝著我打了過來,這一次,我接住了他的拳頭。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麽紅衣一直捂著自己的頭,聽到你的名字,看到我的時候,好像非常痛苦一樣嗎!”我推著沈承,朝前大步走去:“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麽李毅然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為什麽會和興奮劑扯上關係,為什麽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又為什麽要蓄起長發,穿上紅衣,穿上女人的高跟鞋嗎!”


    沈承已經被我逼到了牆角:“你沒有發現,李毅然的神誌不清楚,好像很多事情已經想不起來了嗎?”


    我馬上搖頭:“你沒有發現,因為你的眼裏,隻有仇恨。可是,你的仇恨才剛剛開始,你真正的仇人,是策劃了這一切的那個人。沈世康,李毅然,同在八人名單之上,李毅然為什麽要殺沈世康,他們之間有什麽樣的糾葛,又是誰策劃挑起了這糾葛,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嗎?”


    說完,我放開了沈承。沈承順著牆壁,緩緩坐在了地上。


    “你和我,注定沒有辦法成為朋友。等我查明真相之後,了卻所有心願之後,我會來找你和沈諾,好好算一算這筆賬。但在此之前,如果你的心還會跳動,就請你仔細地想想,想清楚的真正的仇人,究竟是誰!”


    我轉身,朝著躺在地上的紅衣走了過去。我輕輕地把紅衣抱了起來,他的身體,已經輕到了一種駭人的地步。沈承和唐影軒都沒有來阻止我,江軍跟在我的身後,我們朝著祠堂外麵走了去。


    當看到我抱著紅衣走出來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震驚了。


    而我,突然在遠處的草叢裏,發現了一個人:曼叔。


    案十八:青聯會


    第748章 你到底是誰!


    曼叔躲在祠堂外的一棵大樹上,我一眼就看到他了。能發現他,純屬巧合,我迅速移開目光,我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在這裏遇見他。我轉過身,把手裏的紅衣交給了江軍,我囑咐他,替我暫時看管。


    江軍皺起眉頭,他問我要幹什麽。我搖了搖頭,讓他不要問,江軍歎了一口氣,對我點頭。他讓我放心,就算他死,也沒有人可以從他的手上奪走這具屍體。江軍的話讓我有些感動,此刻,我的心情極度複雜。


    我沒有多說什麽,江軍抱過輕得恐怖的紅衣之後,我又讓魯南的人在這裏等著我。他們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到我和江軍平安出來,而沈承和唐影軒沒有出來,沈承的手下終於按捺不住,派了一個人進了祠堂。


    而我,突然迅速轉身,朝著躲在大樹之後的曼叔飛奔而去。曼叔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紅衣的身上,等他發現我朝他跑去,我已經快要到他身邊了。曼叔全身一顫,立刻轉身,朝著鎮上的小樹林跑去。


    鎮上的居民已經全部被驚醒了,說話聲和喧鬧聲越來越大。曼叔跑的很快,年紀這麽大了,還能有這速度,我一點都不驚訝,在庫塔村的沙漠裏,我已經見識過曼叔的本領了。我一直都知道曼叔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可我卻從來沒想到,他竟然會和父親有糾葛。


    當記起父親額頭上的刀疤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曼叔究竟是什麽人。他的手裏竟然有父親的照片,可想而知,他絕對認識父親,甚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邊省之行,和曼叔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總覺的,曼叔從一開始就認識我,看來,我的推測並不是假的。曼叔對我似乎沒有惡意,一次又一次,我和曼叔提起理想這個詞,曼叔的眼眶都紅了。曼叔說過,他年輕的時候,有過理想,可是現實卻將他的理想撕扯的支離破碎。


    很多人走了,很多人背叛了,曾經的夥伴分崩離析。我不知道,曼叔所說的夥伴當中,是不是有李毅然這個人。紅衣在死前,喉部已經被切開,他沒有辦法說更多的話,他隻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他的請求,求我叫他一聲父親,我沒有滿足他的要求。


    而另外一句話是:我忘記了。


    在我印象之中,父親就算再凶狠毒辣,也不會是一個敢做不敢承認的人,他有擔當,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到關於父親的優點。可是,紅衣麵對沈承的責問,紅衣自始至終沒有承認過,也沒有回應過。


    他的手一直捂著頭,好像非常痛苦。我猛地想了起來,幾年前,居民都說父親在死前,發了瘋!趙達替我詢問過附近的居民,沒有人看過父親死的樣子,這已經不是疑點了,因為父親根本就沒有死。


    一切,都是母親製造出來的假象。母親騙了所有人,也騙了我,我到現在還想不明白母親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可以確定的是,這裏麵的糾葛,遠非表麵這麽簡單。據那些居民說,父親在死前的幾日,經常會在夜裏歇斯底裏地吼叫。


    還把家裏的東西全部砸了,那個時候,一向待人極好的父親,成了大家恐懼的對象。沒有人敢接近他。父親的舉動,都是大家親眼所見,不會有假,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紅衣在很多年前開始,就已經神誌不清了。


    一個人,如果神誌不清,非常容易受人控製,一旦被控製,像畜牲一樣被圈養起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人就會喪失了本心。我寧願相信紅衣死前說的話,他忘記了,那樣,或許父親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本心。


    如果父親神誌不清,一定是被別人所害。有可能是利用藥物,還有可能,是通過催眠!又或許,這兩種方法,都被用在了父親的身上。如果我的推測都是真的,那就能解釋為什麽父親會穿上紅衣和高跟鞋,為什麽會自願注射興奮劑,為什麽會好像不認識我和沈承了、因為,他早就不是一個正常人了,他像被對待畜牲一樣對待著,他的思想被別人畜牲化,早就沒有了原來的那顆心。


    紅衣數次都沒有殺我,可是我從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父親的情感,恰恰在死前,我感受到了。不殺我的,又何止他一個人,原來我,也是局中重要的一環,否則不會那麽多人一直留我性命。


    母親已死,父親已死,所有的事情都成了謎團。令人悲哀的是,就算父親真的受人控製,他殺了唐影軒師傅和沈世康的事實,都真實存在。唐影軒的師傅是在幾年前被殺的,那個時候,或許父親已經沒有了本心。


    可是,殺了沈世康,卻是在十幾年前,那個時候,父親是絕對正常的。就算沈世康真的背叛了父親,給我們一家帶來了禍害,可是殺人,終究是殺人,沒有辦法改變,也沒有辦法找借口。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切的一切,都有關係。從父親逃亡,和母親相識,再到沈世康找上父親,再到父親殺了沈世康,一直到父親化身恐怖的紅衣怪人,這都和那幾張牛皮紙有關係,都和這跨度長達二十年之久的案子有關係。


    真正的幕後黑手,才是沈承的唐影軒的仇人,我的仇人,真相的敵人!人一個一個的死亡,知道真相的人也越來越少,我不想再放過任何機會。我早就已經精疲力竭了,但是我卻一直追著全速奔跑的曼叔,我要把他攔下來,問個清楚。


    鎮上的喧鬧聲慢慢消失了,因為我們跑了很遠。我們一前一後,衝進了樹林的深處,我們跑到一條淺淺的小溪,溪水潺潺地流著,像是在鳴奏一章哀曲。我和曼叔都踏進了溪水裏,冰冷的溪水,將它的冰冷的溫度從我的腳底傳遞到我的全身。


    就在這個時候,我終於追趕上了曼叔。我伸手抓住了曼叔的肩膀,可是曼叔,卻反手,一拳朝著我的胸口打了過來。我被打中了,但是我卻緊緊地抓著曼叔的衣服不放。曼叔的臉上一震,他沒想到我竟然會不躲,他的這一拳,用了全力。


    我隻感覺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我的胸口蔓延開來,我劇烈地咳嗽了一聲,仿佛正有一股熱血要從我的胸口湧到我的嘴裏。我忍住了,趁著曼叔還沒有再次開口,我對著他吃力地說了一聲:“你到底是什麽人!”


    邊省一別,我就有一種感覺:那絕對不是我和曼叔的永別。我知道,我們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見,但沒想到的是,我們竟然會在這裏,以這樣的方式見麵。曼叔穿了一身黑衣,就連頭上的白發也染黑了。


    但這並沒有讓曼叔看上去變得年輕,反而讓人覺得他更加蒼老了。世界的規律便是如此,沒有人能阻止自己變老,任何多餘的行為,隻會讓人更加覺得人的渺小和悲哀。這一身黑,讓曼叔看上去像是來參加一場葬禮一樣。


    而葬禮的死者,是紅衣,或者,應該叫他李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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