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盤爾和村子裏的村民還是沒有跟上來,饒是我這個從來不信鬼神的人都差點被嚇住了,更何況是這些質樸的村民。我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著,我始終認為,既然發生了,就有它發生的理由。


    我一邊仔細思考著,一邊朝著村子內部走去。


    同時,我還提防著四周,可沒走一會,村子裏又傳來了尖叫聲,我加快腳步,朝著人群跑去。我看到人群的時候,很多人都嚇得癱坐在了地上,而賽盤爾更是嚇得差點哭了出來。在場眾人的表現是有差異的,大部分人是害怕,而死者的家屬表現出來的情緒則要更加複雜,有驚恐,也有不舍,更有傷心。


    親屬一直保持著一個動作:匍匐在死者周圍。


    火盆裏的火焰似乎快熄滅了,就連顏色都和起初不太一樣。我跑到賽盤爾邊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我問他又發生什麽事了,賽盤爾全身發抖著告訴我:那死者的鬼魂剛剛又在這附近出現了。


    我又想起了那張詭異的臉來,我四處看了看,那道人影早已經不見了。我問賽盤爾是在哪裏看到的,賽盤爾說所有人都看到了,還給我指了一個方向,我順著賽盤爾的指尖看過去,那裏也是一堆石磚。


    村子裏的石磚、石壩和石碑有不少,我朝那個方向走了去。這一次我已經做好了準備,隻要對方一出現,我會立刻毫不猶豫地出手,先把對方擒住。可是,我卻沒有了這個機會,因為那堆石磚後麵空空如也。


    迫不得已,我又回到了賽盤爾身邊,賽盤爾催促我立刻離開這個地方,我想要繼續調查,賽盤爾終於忍受不住,朝著村外發了瘋似得逃跑了,我衝著賽盤爾的背影喊了幾聲,但是賽盤爾連頭都不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四下打量,死者附近圍著的人,絕對不是全村的人數,村子裏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己的家中。或許是因為害怕,他們的家裏有的已經門窗緊鎖,而有膽子稍微大一點的,則會打開自己的門窗,站在二層的窗台前朝這邊觀察著。


    那些站在二層窗台前的人中,正有朵哈,她的家裏沒有開燈,我隻能看到她的影子,但是根據她的頭發和身材,我立刻把她給認了出來。她和其他人一樣,一直都站在那裏觀察著這下麵的動靜。


    直到此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朵哈之前為什麽那麽固執了,即使我找到證據說躲在石磚後麵的是人而不是鬼,她還是堅信是亡靈打破了村子的寧靜,她還問賽盤爾看到的那影子是男是女,其實,她就是在確認賽盤爾看到的是不是死者。


    原來,她早就知道死者所謂的鬼魂會在頭七夜返回村子了。


    或者說,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因為根據傳聞,之前已經發生過死者頭七返村的現象。


    我朝著朵哈招手,朵哈站在窗台前麵,我確定她看到了我的動作,不過她沒有立刻給我回應。賽盤爾一走,除了朵哈,我不知道村子裏還有誰會說漢語,所以我必須把朵哈叫下來。在我的堅持不懈下,朵哈終於動了。


    不過看她的動作,好像非常不情願。


    連續的恐怖襲擊了這個村子,現場的騷動還是沒有平複下來,我在人群中等了足足快要二十分鍾,朵哈才從自己家姍姍來遲。走近一看,朵哈的眼眶微紅,臉上一副倦容,好像馬上就要睡著了一樣。


    看朵哈的身影,她剛剛在窗台上穿著比較寬鬆的衣服,應該是睡衣,而現在,她又換上了能出門的衣服,女孩子對外在總是比較在意。


    朵哈看到我,馬上就沒好氣地問我怎麽到現在還沒有離開。我也不搭她的話,問她是不是看清了剛剛在這裏發生的事情。朵哈說村子裏大部分人都知道頭七夜會發生什麽事,所以大部分人都會躲在家裏。


    除了死者的親屬,在場的那些村民都是按照村子風俗需要送葬的人,他們不得不待在這裏。朵哈在家裏本來準備睡下,因為她隔天一大早就要回番市,但是騷動聲實在讓她無法入睡,所以她和其他膽子大的村民一樣,一直站在窗台觀察著。


    “我們所有人都看清了,你不用再懷疑了,我不知道你是什麽心態,你如果不信,大可以離開,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村子糾纏不休。”朵哈的態度非常地不友好:“這個村子是不是有亡靈,好像和你這個村外人沒有關係吧?”


    我:“朵哈女士,這絕對是有人在裝神弄鬼,你說的對,這或許和我沒有關係,但是和村子的安危有關係,你可曾想過,有一個裝神弄鬼的人生活在村子裏,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目的,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


    朵哈反笑:“裝神弄鬼,那請你給我解釋一下今晚發生的所有怪事!”


    第489章 曼叔


    “我還沒有想出來,但隻要調查,我很快就能給出一個非常合理的解釋。”我說道。


    可是朵哈對於我的說法根本就不屑一顧,就在這個時候,火盆裏的火終於慢慢熄滅了,我聽到在場的很多人都長舒了一口氣,我隱隱已經猜測了出來,這個頭七祭的儀式應該和這火盆有關係。


    “火熄滅了,鬼魂走了,先生,我想你也應該離開村子了。”朵哈說道。


    就算朵哈不說我也已經猜到了,村民明顯沒有比剛剛害怕了。匍匐在地上的村民站了起來,他們圍到死者身邊,撕心裂肺地哭著,而那些送葬的村民也都慢慢離開了。看看手表,我竟然在這個村子裏迂迂回回待了超過十二個小時,現在都已經快要過零點了。


    但老實說,我並不願意就這樣離去,這個村子注定是不平靜的,沙漠裏的棺材,村長和其他村民的離奇死亡,村子裏的鬼魂,這給庫塔村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就像那朦朧的月光一樣,讓人心底發寒。


    很快,我想到了繼續待在這個村子的理由。我告訴朵哈,我同行的夥伴已經離開村子了,我自己沒有開車,所以根本沒有辦法現在回到番市。而朵哈剛剛告訴我,她明天一早就要回番市上班,所以我請求朵哈能替我安排地方休息一個晚上,待天亮和朵哈一起回番市。


    朵哈自然是不情願的,但是我們在談話的過程中,吸引了好幾個還沒有馬上離開的村民。我一個村外人,應該很容易就被大家發現才對,隻是先前,大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屍體身上,這才沒注意到我而已。


    讓我欣喜的是,朵哈並不是這個村子裏唯一會說漢語的人,朝著我們圍過來的人中,有一個長得比較矮小的中年大叔竟然也會說漢語。他聽到我和朵哈正在用漢語交談,馬上加入了我們。


    這個大叔要比朵哈熱情的多,聽到我為難的地方,他馬上就讓我到他家去睡一宿,等第二天天亮再上路。朵哈也不便說什麽,白了我一眼就回自己家了,我則跟隨那個大叔往邊上的一間房子走去。


    我這才發現巧合,朵哈是死者的鄰居,這個大叔竟也是死者的鄰居。他和朵哈分別住在死者家中的兩側,進了大叔的家裏之後,他點了一盞油燈,漆黑的屋子頓時亮了起來。大叔很熱情,又是要給我食物和水,又是要給我換幹淨的被褥。


    大叔給我作了自我介紹,他的名字中有一個曼字,他讓我按照漢人的習慣,直接叫他曼叔就行了,朵哈在和他說漢語的時候,也這麽稱呼他。曼叔把我帶到了二樓靠前門的房間,他的家裏沒有其他人,他讓我放心地睡。


    曼叔說的漢語也很流利,雖比不上朵哈,但至少比賽盤爾好的多了。問起原因,曼叔稱他二十多年前年輕的時候,喜歡到其他省份去做生意,所以學會了漢語。曼叔跟我說起這件事,索性就坐了下來。


    油燈照亮曼叔的臉,這張臉稱不上蒼老,也稱不上年輕,他比我大十幾歲左右,稱呼他為叔的確不過分。曼叔告訴我,邊省有很多人會到其他省份去闖蕩,隻希望能過更好的生活,畢竟經濟條件是有差距的。


    當然,也有人喜歡過安穩的日子,其他地方和邊省的風俗習慣還是有很大差異的,而曼叔則屬於那一代年輕人中比較有野心的一個。曼叔說著,有些激動起來,他說他當年口袋揣著幾十塊錢,翻山越嶺到各地去闖蕩,那個時候,曼叔的精力十足。


    但馬上,曼叔又長歎了一口氣,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落寞。


    “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做錯了一些事,最後也落得一個隻得空手還鄉的下場。”曼叔苦笑道。


    “曼叔,年輕的時候闖蕩,老年的時候安穩,沒什麽不好的。”我說道。


    曼叔雖然沒有說明,但我已經猜測了出來。曼叔滿懷激情出去闖蕩,肯定是取得了一點成就,那個時候,大家的野心無非就是想多賺一點錢而已,可是現在曼叔孤家寡人,生活過的質樸,恐怕是做生意賠了錢。


    沒想到曼叔卻搖了搖頭:“一個人的野心是一輩子的,年輕的時候我想要去闖,現在我也想去闖,隻可惜,我已經沒有那個能力了。孩子,以前我總覺得年輕是資本,不知天高地厚,為所欲為,我甚至認為我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可事實上,我的存在就如同那浩瀚沙漠中的一顆渺小的塵埃。”


    我愈發覺得曼叔不簡單,這從他的談吐就能看出來,我眼前的這個中年大叔,年輕的時候恐怕有一段傳奇的經曆。


    我:“對於任何人來說,年輕都是資本。”


    “不!”曼叔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年輕人,千萬不要覺得自己年輕就有精力去抵抗這個世界,有很多人,很多事,不是靠年輕就能夠麵對和解決的。”


    我還來不及回應,曼叔就轉移了話題:“你叫什麽?”


    “李可。”我回答。


    曼叔點了點頭:“很簡單的名字,你早點睡吧。”


    曼叔站了起來,他沒有把唯一的那盞油燈留給我,看著曼叔映在牆上的影子離開了這間房間,這裏頓時暗了下來。房間很簡陋,但很幹淨,看的出來,曼叔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天很冷,我脫了外套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我是被冷醒,這裏冬夜的溫度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擬的,單薄的被褥無法抵禦嚴寒,我又穿上衣服,走到窗台上往下看。從這裏還能看到擺放在下麵的那具屍體,屍體被往裏麵抬了一點,但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風俗,屍體沒有被抬進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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