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進一步的鑒定報告和驗屍報告沒有再查出對江軍有利的線索,公安機關甚至可以直接終結偵查,將江軍移交檢察院提起公訴。


    我眉頭深鎖,正仔細思考著的時候,有刑警找上了我,他說馬濤請我和許伊去警員辦公室。到了警員辦公室之後,我算是明白馬濤的想法了,馬濤認為我們和江軍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我和許伊不能直接參與對江軍的訊問,免得影響訊問結果。


    但馬濤允許我以偵查專家的身份,給予公安機關訊問內容的建議,刑警在訊問過程中,會將我留下的問題一一訊問,訊問過程馬濤也會全程錄音。馬濤考慮的很周全,人命關天,他也隻能按照程序來。馬濤的意思表明,警局正式邀請我對該案進行協助調查,但是由於身份關係的敏感,我的權限肯定要比之前幾樁案子小很多。


    馬濤抱歉地跟我握了手,他說他也是例行公事,他除了要給死者一個交待之外,還必須給王鑫一個交待。


    我用了幾分鍾的時間,想了幾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刑警在記錄之後便隨馬濤進了訊問室裏,我和許伊則坐在警員辦公室裏等著,一開始我們還能耐心地等候,但見馬濤他們遲遲沒有出來,我和許伊都焦急了。


    正是中午十分,天氣格外悶熱,警員辦公室裏的人很多,頭頂上慢慢晃悠著的四個吊扇根本就不管用。我們足足等了四十多分鍾,這段時間,我們等的滿頭大汗,馬濤稱他已經按照逮捕的規定,通知王鑫了。


    但是王鑫並沒有給我打電話,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王鑫打個電話。王鑫很快就接了,出乎我意料的,王鑫並不著急,我問他會不會趕來珠市,他也說不會。我向王鑫道歉,但王鑫卻雲淡風輕地告訴我,江軍不會殺人。


    “李教授,江軍這孩子我最了解,他不會殺人。我已經將江軍交托給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會幫他洗刷嫌疑的。”王鑫淡定的程度,幾乎要超越我的理解範圍了。


    和王鑫交談數次,我能從他的話裏感受到他對江軍這個養子的愧疚以及愛意。王鑫並沒有跟我說太多,隻是重複他相信我,等我的好消息之後就把電話掛斷了。


    收起手機之後,許伊問了情況,許伊也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王鑫,粵市和珠市相距並不算太遠,就算王鑫堅信江軍沒有殺人,也相信我會幫江軍洗脫嫌疑,也不該連這麽一趟路程都不肯趕。


    就在許伊抱怨的時候,馬濤帶著人回來了,他把我和許伊帶到了他自己的辦公室裏。馬濤告訴我,訊問筆錄和錄音都已經做好了,江軍的情緒一度失控,訊問結束之後,他就被送到了關押室裏去。


    馬濤把手上的幾頁紙遞給了我,這是訊問筆錄的備份,上麵有江軍的手指印和簽名。馬濤把訊問過程的錄音播放出來之後,我便仔細地比對著訊問筆錄上的文字聽了起來。


    訊問一開始是刑警告知刑事訴訟法的相關規定以及江軍的權利與義務,江軍很配合,所以訊問馬上就進入了關鍵點。刑警開門見山,問江軍是否有殺人,這是個分岔點,江軍是否承認決定著訊問進行的方向。


    江軍自然是否認了,於是刑警便接著問江軍去村子和亂葬崗的目的,江軍還算鎮定,對於刑警問的問題他都能清晰地如實回答。但當問起江軍沒有和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裏,江軍卻答不出來了。


    江軍說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亂葬崗後麵的那塊地實在太大了,晚上又黑,他一路往前跑,繞了很大一圈才沿途返回來。


    接下來,刑警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是我要問的。江軍跟著錢二跑走之後,我一共給江軍打了三個電話,第一次是在江軍離開之後二十分鍾左右,那次江軍是有接電話的。第二個電話是在我們又等了一陣之後,最後一個電話是在我們聽到慘叫之後打的,但後麵兩個電話江軍就沒有接了。


    這是一個疑點,雖然我相信江軍不會殺人,但是案子中的所有疑點都必須解決清楚,這樣才有可能替江軍洗刷嫌疑,並找出真正的凶手。


    江軍回答稱他接電話,是因為他剛好要給我們打,由於手機調成了震動,身上的衣服又很厚,後兩次電話他根本就沒有發現。江軍被逮捕之後,他的手機也被沒收了,刑警人員發現,江軍的手機根本就沒有調成震動。


    對此,江軍的解釋,他實在找不到錢二,準備返回的時候,他想起要再給我們打電話,他是那個時候才發現我們給他又打了兩個電話,他隨手把手機調成響鈴,並準備給我們打電話,卻剛好聽到了我們叫喊他的聲音,所以他就沒有打電話,而是扯著嗓子回答我們。


    第101章 我沒殺人(三)


    江軍的這個解釋,聽上去有些牽強,我剛這麽想,訊問的刑警就問江軍是不是忙著作案,沒時間接電話,江軍的情緒上來了,錄音機裏傳來江軍的一陣陣怒吼聲。


    江軍痛罵了訊問的刑警一頓,嘴裏一個勁地喊著他沒有殺人。聽到這裏的時候,馬濤把錄音暫停了,他看向我,說江軍在訊問時的這種情緒對他很不利,局裏有不少人認為江軍是做賊心虛才有這種態度。


    我點點頭,示意馬濤繼續放下去。


    江軍是在馬濤的安撫下,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的。訊問繼續,刑警又問了另一個我想要問的問題,是關於現場發現的那把匕首。刑警問話很有技巧,他先問了江軍身上是否隨身攜帶了武器。


    江軍說他自己並沒有帶任何武器,他當時手上拿著的就隻有錢二給他的長鉗子,他去追錢二的時候,裝蛇的袋子和長鉗子都扔給了我。緊接著,刑警問江軍認不認識照片上的匕首,錄音停頓了一陣子,應該是江軍正在辨認照片上的匕首。


    江軍搖頭,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把匕首,也否認匕首屬於他。江軍從粵市離開,隻隨身背了一個包,至於包裏有什麽我們就不得而知了,雖然我和許伊都認為江軍不會說謊,但從客觀上來說,匕首上沒有任何人的指紋痕跡,我們也不知道這把匕首究竟屬於誰。


    江軍否認之後,訊問的刑警再度嚴厲地喝了一聲,問江軍匕首上為什麽會有他的dna。江軍對鑒定結果是完全不知情的,聽到訊問的刑警這麽說,江軍先是茫然了一陣,而後情緒再度失控,說是有人陷害他。


    由於江軍的情緒太過激動,此次的訊問就到這裏結束了。關掉錄音之後,馬濤點燃一根煙走到窗戶抽了起來,我皺眉沉思剛剛江軍說的每一句話。此刻的江軍太不理智了,這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人很容易先入為主,現在證據比較充分,警局裏大部分人都認為江軍就是凶手,江軍的激動情緒隻會讓警局裏的人認為是做賊心虛,我最怕的就是此後的偵查會因為這個原因,偏向於江軍有罪證據的搜尋,從而忽略搜尋江軍無罪那部分的證據。


    江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周小若剝皮案給他帶來的感慨很深,他連看別人作案都會難受,又怎麽能容忍別人說他犯案,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什麽江軍的情緒起伏會這麽大。


    一根煙抽完,馬濤轉過身,問我怎麽看待這件事。我看著馬濤,問了他同樣的問題,馬濤是警隊的隊長,他的想法很可能會決定接下來的偵查方向。馬濤歎了口氣,他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卻不敢再說之前相信江軍不會殺人那樣的話了。


    馬濤讓我和許伊先找個地方住下,畢竟鑒定結果和驗屍報告還隻是初步的,而且很多村裏人的口供還沒有錄好,他要在警局裏開個會。馬濤並沒有邀請我去參加他所說的會議,我明白他在想什麽,便帶著許伊出了警局。


    我沒什麽胃口,但許伊堅持要我吃點東西,勉強塞了幾口飯之後,我們找了個賓館住下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想要替江軍脫罪,隻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反駁那些已有的證據,但是已有證據都是物證,無論是血跡還是dna都具有很強的客觀性,證明的效力也非常強,能否推翻還得等最終的鑒定結果出來。


    而第二種便是從其他犯罪嫌疑人身上入手,在孫祥作法事的時候,有幾個村民先行離去,他們沒有不在場證明,但這也得等留在村子裏的刑警的口供。


    許伊見我眉頭緊鎖,擰了熱毛巾給我擦臉,她也是愁眉苦臉的。她說感覺馬濤不像其他人那樣好說話,如果是楊帆或者王鑫,肯定會讓我們完全介入案子這樣替江軍脫罪也會容易不少。


    “馬濤的態度很明顯,他不想偏私,所以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我們的行動會很困難。”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警隊的資源和支持,我們連江軍的麵都見不到。


    我和許伊一直等候到夜深,馬濤都沒有再聯係我們,許伊建議我主動打電話給馬濤,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拿出手機。馬濤還沒有將我們排除出偵查活動,這個時刻不能再讓馬濤對我們產生反感。


    一整個晚上,我們都輾轉反側,終於,第二天一早,馬濤來電話了,他讓我們到警局裏去。我和許伊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警局裏,馬濤就在辦公室裏等我們,他的辦公室裏還坐了很多其他刑警。


    看他們肩上的警銜,我就知道這些都是警局裏的負責人。他們好像在商量什麽,我一來,他們馬上都站了起來,連招呼都不打就走出了辦公室。我和許伊在門口等他們全部走光才進去。


    “警隊用最快的速度,搜集了很多口供,還有將被用作訴訟證據的鑒定報告也都出來了,你看看吧。”馬濤不拐彎抹角,指著他桌上的一疊卷宗材料和幾個檔案袋對我說。


    我也不客氣,一一翻閱了起來。


    錢二很小的時候父母就病死了,他沒有親屬。留在村子裏繼續調查的刑警帶回了他們對全村人的詢問筆錄,所有人都說錢二對待村裏人很好,和大家的關係也都非常融洽,包括在孫祥作法事時提前離開的那些村民。


    沒有提前離開的村民都互相有人可以證明,那幾個提前離場的,也是結伴而行。他們幾個人都住在村子的最外圍,回家的時間要比別人久,所以他們提前離開。他們互相證明,親眼看見對方開門走進自己的家中。


    刑警對他們的家裏進行了搜查,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加之沒有犯罪動機,自然將他們排除在犯罪嫌疑人的群體之外了。至於江軍就沒那麽幸運了,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把矛頭指向了江軍。


    錢二死的淒慘,一開始村子裏還在盛傳錢二是被亂葬崗裏的孤魂害死的,但是江軍犯案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村子裏的人都證明江軍不止一次地和錢二發生矛盾,還大打了一架。


    村民說的是事實,我問馬濤是不是警隊想把這件事當作江軍殺人的動機,馬濤點頭。他歎了口氣,說他一直不願意相信江軍會殺人,可是證據都指向江軍。馬濤猶豫了很久,最後讓我找個好點的律師,不要對江軍進行無罪辯護,而是進行輕罪辯護。


    “江軍這孩子以前很善良,說不定他也隻是失手將錢二殺死了。我正在勸他認罪,有良好的悔罪態度,他才有可能獲得法律的寬恕。”馬濤對我說。


    我立刻反駁道:“馬隊長,你見過失手殺人的凶手,還會把對方的眼珠挖出來塞屍體嘴裏的嗎?”這幾乎不太可能是過失殺人案,因為凶手在死者死後還有後續的毀屍行為。


    馬濤被我問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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