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京市警方直接和我對接的警方人員,知道我身份的,隻有魯胖子、沈承還有李隊。包括王雅卓在內的很多人,都曾經問過我,魯胖子和沈承為什麽會在渝市輕易地放過我,甚至還有幫助我的意思。


    那是因為他們的猜忌,會給我帶來很大的麻煩。不對他們暴露身份,我沒有辦法離開渝市。在渝市水庫的時候,魯胖子拿槍對著我,我在他的耳邊,告訴他的那句話,就是我的身份。之後,魯胖子打電話確認了。


    在南區分局,沈承把我當成犯罪嫌疑人訊問我,我也暴露了身份,所以,沈承確認過後,也放了我。這兩個人,都是我對他們主動暴露身份的,而李隊不同。和羅峰決裂的那天,我失魂落魄地走著,癱坐在一片草叢前的時候,站在我身後說話的那個人,就是李隊。


    李隊,從京市警校畢業,一開始,在京市任職。很顯然,李隊也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警察,他知道我的身份。就算和我當麵交談的時候,李隊也怕隔牆有耳,從來沒有道破我的身份,他隻是一直在讓我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做最對的事情。


    我把自己的媽媽和姐姐,親手送進了監獄,也是因為我是警察。當內心情感爆發的那一刹那,我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做的是對,還是錯。我無比痛恨自己是個警察,而且還是一個見不得光的警察。


    我連對她們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所有人,都隻會以為我冷血無情,沒有人知道,我的肩上,原本也該有警銜。可是,我的肩上,除了幾道舊傷,什麽都沒有。混跡久了,我有的時候,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警察。


    有的時候,我更加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警方的朋友,還是警方的敵人,我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警察,還是犯罪嫌疑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我隻知道,我是一個兩麵派,風往那邊吹,我就往那邊倒的牆頭草。


    我感受不到警方的正義,我隻知道,因為我的身份,我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被驚醒,我感覺有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壓在我的心頭。時常,我會痛恨警方,我恨他們,既然讓我成為一個警察,為什麽不能光明正大地配著槍,穿著警服,而要人不人,鬼不鬼地混跡在眾多警方想要抓捕的犯罪嫌疑人當中。


    我更加痛恨的是自己,我一直在告訴自己,我不會有任何感情。我要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任務,查出一切,給自己的仇恨一個交待。可是,該死的是,和羅峰一起久了,我竟然真的把他當成了朋友,當成了情同手足的兄弟。


    羅峰曾經無比地感激我救下了他,那個夜晚,羅峰被人圍打,差點丟了性命,是我救了他。隻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那是警方早就安排好的,我是帶著目的救下他的,因為,我要接近他。


    我在羅峰的身邊,潛伏了多年,一邊搜集著他在大陸犯罪的證據,一邊利用他的資源,替自己辦事。隻是,除了非法持槍之外,警方認定羅峰可能有更加重大的犯罪嫌疑,所以才讓我一直潛伏著,按兵不動。


    一開始,我無比地服從上級的命令,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羅峰的資源,在很多方麵,比警方更加好用。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羅峰在我的心裏,已然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沅溪鎮一行,我已經知道警方快要對羅峰動手了。


    那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心裏萬分地不忍。我故意,讓羅峰離開了我。


    一個溫婉,不足以讓羅峰和我決裂,但是多年來,我不斷利用他人,甚至連羅峰都能利用的行為,徹底讓我和羅峰的感情決裂了。溫婉的死,就像是導火線一樣,爆炸了情緒。我寧可羅峰恨我,也不想看到他被我逮捕時候的心寒。


    我在想,我替警方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不想最後一步,還由我親手完成。我也不知道,對我來說,羅峰那麽快地離開京市,算不算是一件好事。因為地理區域的特殊,想要直接在港區抓人,很困難。


    羅峰回到港區,暫時躲過了一劫。


    李隊知道,我是故意放走羅峰的。隻是,李隊並沒有向上級報告,因為對於我的身份來說,這絕對是一種重大的失職。那段時間,我就像是死了一樣,心裏的包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當自己遭到警方通緝的時候,我的心,更是絕望了。在密雲水庫,打電話個陳凡之前,我還打給了另外一個男人,他就是讓我成為警察的人,我請求他幫我,可是,他並沒有選擇幫我。


    我心灰意冷,一路逃亡到原省。隻是,我卻掉進了另外一個大陷阱裏。幕後黑手知道的事情,遠遠要比我想象中的多。他絕對知道我是一個警察,他竟然比我自己都要了解我自己,他篤定,就算犯罪嫌疑人是我的親人,我最終也會親手把他們送進監獄。


    他算計對了。


    帶著對徐芸的怨恨,帶著警察的身份,我把她們送進了監獄。可是,當我知道徐芸發生的一切,對徐芸的怨恨消除的時候,我的心又在淌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怎樣一個神通廣大的人,他要讓我受盡這比死還要難受的痛苦。


    背負著警察的身份久了,當我想要不顧一切丟棄這個包袱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做不到了。李隊將之稱之為警方和正義的魅力,隻是,在我看來,這是痛苦,是壓力。在把徐芸和方韻送進監獄後,現在,我麵對的人,是呼蘭。


    我什麽時候成為了警察,為什麽會成為警察,還是見不得光的警察,這一切,都不能說,很有可能,我會一輩子爛在肚子裏,除非,當警方不再需要我做這樣的事情。呼蘭耐心地替我說完一切,他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你會怎麽做?”呼蘭突然問我。


    我搖頭:“不知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呼蘭一笑:“跟你去監獄嗎,還是斷頭台?”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呼蘭告訴我,殺手組織已經滅了,他一直在找那個潛伏者,雖然,往事已經全部被記起,可是,呼蘭的記憶裏,卻始終沒有潛伏者這個人。


    他不知道殺手組織為什麽要殺他,也不知道潛伏者為什麽會認識他。


    呼蘭舉起了那把對他來說,有著特殊意義的匕首,也是在此時,遠處有了動靜,警方的人,趕到了。


    第462章 再無呼蘭,李可


    有很多手電筒,打在了我們的身上,那些警察,距離我們還有一段路。呼蘭一點都不懼怕,他把那柄匕首,遞給了我:“這柄匕首,是我的師傅,你的爺爺贈給我的,現在,物歸原主。”


    我搖頭:“這是我爺爺的,不是我的,我不是主人。”


    “但是,你們都姓方。”呼蘭回答。


    “既然爺爺送給你了,那他就是你的,你才是主人。”我也回答道。


    呼蘭又問我,難道警方定案,不需要凶器嗎。我搖了搖頭,說針對呼蘭的這次行動,從一開始,就很隨性,既然如此,我情願任性到底。的確,如果換作別人,絕對不敢用約見呼蘭這樣的行為,設計抓捕呼蘭。


    呼蘭笑了笑,把匕首給收了起來。他把匕首,放進了自己的懷裏。呼蘭抬著頭,閉上眼睛,好像在感受著懸崖邊上的新鮮空氣。警察越來越近了,我讓呼蘭跟著我走,呼蘭卻沒有睜開眼睛,隻是笑了笑:“你覺得,反正都是死,我會願意被警方抓住嗎?”


    我微微一怔,是的,呼蘭不會。


    “我有過三次生命。最初,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是父母賦予了我生命,第二次,是師傅賦予了我新的生命,而這一次,是歲月賦予了我全新的生命。”呼蘭笑著,我感覺腳下的懸崖,都隨著他的笑聲而顫抖:“新的歲月,由這懸崖始,就由這懸崖止。”


    我猛然想到了呼蘭想要幹什麽,隻是,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呼蘭已經縱身,躍出了懸崖,我伸手,抓住了他,我抓住了!很艱難地,我自己都要被拽了下去,被我抓住的呼蘭,微笑著:“世間,再無呼蘭。”


    這句話,在我的腦海裏炸開,他的手,正在一點一點和我的手脫節,他的身體,也在慢慢地往下墜。


    世間,再無呼蘭。


    我鬆開了手,沒有驚心動魄地嘶吼,呼蘭的身體,幾乎是在一瞬間,湮沒在了漆黑的懸崖底,我癱坐在了地上,呼蘭走了。呼蘭,選擇了自己終結自己,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生命,能終結他的,隻有他自己。


    當那些警察全部跑上來的時候,懸崖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有人看到了呼蘭跳崖,有人沒有。他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順著小路,朝著崖底跑去。我在懸崖上靜坐了很久,一直到天上的月亮,被明日替代,我才站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警察出現在這裏,每個人,都在搜尋著呼蘭的屍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拿著呼蘭的匕首,跑了上來,他說,隻發現了呼蘭的匕首,但是還沒有發現屍體。帶頭的警察,下了死命令,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裏的一切,都和我沒有關係了,我能做的,已經全部做了。


    回到呼蘭縣,李隊還在醫院裏躺著。他雖然身受重傷,但是卻時刻關注著抓捕呼蘭的行動。見我失魂落魄地回來,李隊笑了笑:“方涵,你的任務,到此結束。”


    “呼蘭的屍體,還沒有被找到。”我回答。


    李隊搖了搖頭:“那不是你應該管的了。”


    接下來的很多天,李隊慢慢地可以下床了,不斷地有關於呼蘭的消息傳來。坊間也在傳說,說有人看到身負重傷的呼蘭,離開了呼蘭縣,也有人傳言,呼蘭已經被崖底的大水衝走了,但還活著。


    但是,更多的人都在說,呼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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