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朦朧黑霧之中,無數跳動的幽火充滿渴望的盯著南宮凡,這些聞到生靈味道就隻知道往上撲的小鬼竟然停滯下來,迷茫的瞳孔閃爍著尊敬。


    一道並不巨大的鬼影在它們之中顯露身形。


    這鬼影身軀比之初生小鬼製造的身軀還要矮小幾分,若非那幾乎完全凝實的身體,還會誤以為這是一頭發育不良的小鬼。


    它瞳孔之中跳動的幽火裏,除了血色的凶意以外,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靈性,讓目光愈發駭人。


    它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似乎在譏嘲南宮凡的不自量力。


    就你還想在我的一拳之下站立起來?


    瞳孔之中的幽火似乎在向外散發淡淡光芒,拉扯著黑霧,形成了兩道深邃的黑洞。


    這黑洞有極淡卻詭異的力量在向外輻射。


    氣機牽引之下,南宮凡在受創、與譏嘲下滿是怒火與血色的碩大瞳孔漸漸沉寂。


    眼前似乎浮現了他記憶中曾經存在過的種種畫麵。


    ......


    少年出古城,前路有土匪出現,要戲耍於他,少年怒起殺之。


    少年沒有那本事去追上四處逃竄的土匪,加上第一次殺人的難受,就扶著馬匹嘔吐。


    此時少年身邊,那身上滿是血漬的幾具土匪屍骸,在一股神秘力量的操縱下,突兀從地麵站立起來,綠油油的眸子不停晃動,搖曳著殘破的身軀,尖銳的手指洞穿空氣向少年的身體抓來。


    ......


    滿頭綠發的陰柔男子,一掌就要拍在一個青年的頭顱之上。


    陰柔男子身邊還伴隨著一條會自發變化顏色的巨蛇,朝他纏繞而來。


    青年身邊滿是綠色液體,此時從中爬出來了一個個護送他來此的押鏢人。


    押鏢人似乎隻有靈魂存在,卻還是朝他撕咬而來。


    青年身後車廂旁,有一對母女,她們臉上的絲巾消失,如花的麵容浮現了道道黑痕。


    小女孩撿石頭丟青年,婦女瞳孔發光,一絲絲奇異的力量彌漫而出。


    就連馬匹都大變模樣,充斥著邪性,飛踏地麵向他衝擊而來。


    不管是誰,都以惡意對待青年。


    ......


    蠻牛星戰場,為人族大殺四方的青年,突兀一柄尖刀穿過他的胸口。倒地的獸人也站立起來。虎頭將領,一手流星錘,一手提著自己的腦袋......


    盤蛇星,被他救下的人族,被他指風洞穿的獸人都站立都發出鬼哭狼嚎......


    每一個南宮凡無情殺戮的生物、救下的生物,都在他眼底浮現。


    他們耀武揚威,要將南宮凡撕碎。


    南宮凡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死了無數次,瞳孔中的光華在黯滅,他好累啊。頂著這身強壯的身體好累啊。


    是不是脫離出來,就會輕鬆很多?就不用去想那麽多?


    又或者,自己其實早已死了?如今隻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南宮凡甚至生起就此用靈魂行走世間的想法。那樣才是真正的超脫,真正的大自在吧?不用再想著去救與自己無關的人,什麽拯救地球、覆滅名城,一邊玩去!


    南宮凡漸漸感覺眼皮很重,想要就此閉上,朦朧間,似乎看到了那矮小的凶鬼來到了自己身邊,伸出了他光滑的手掌。


    他是要摸自己脖子嗎?


    唔,沒想到他還有點臭美呢。用黑霧幻化而出的身軀也要講究美觀。


    他是來解脫我的吧?


    眼皮好重。


    就這麽睡過去,也挺好......


    “嗚嗚嗚!”


    這是什麽聲音?


    南宮凡本快完全閉上的眸子,在一股神異力量下,他的思想似乎從那無邊幻想中擺脫出來,猛地睜開。


    脖子之間寒風湧動,南宮凡下意識就一把握住了已經快要觸摸到他肌膚的光滑手掌。


    ......


    小冉還在南宮凡放手的原地與幾個小鬼不停周旋,本來他三兩招就能幹掉的小鬼,此時隻是僅僅五頭就能完全拖住他。


    小冉並不驚慌,相反十分冷靜,他被這其中一隻小鬼尖銳的爪子觸摸到肌膚才從無邊恐慌中驚醒過來。


    再大的恐慌,當麵對生死威脅時也都成為了虛妄。


    凡人在生死危機下尚且能爆發出用常理難以形容的力量,更遑論身為修者的小冉?待此間事了,他再好好體悟幾番,這種正常的恐慌再也難以影響到他。


    小冉是十分聰慧的,有祭司天賦的人,都是蠻人中最為聰明的那一批。小冉更是大祭司也看好的其中佼佼者。


    他一下子就找準了自己在此間的定位,並不是需要去殺敵,而是要在鬼物下自保。


    好在有南宮凡吸引了足夠火力,呆笨的小鬼、厲鬼也被植入了死命令——進攻大殿,他隻要好好避開前線,就能很好的保全自己。


    小冉想要消滅這五個小鬼,也不是不能做到,隻是他感覺不太值得。就這麽與小鬼周旋到此間勝利也不是不行。


    南宮凡被厲鬼一拳轟在地麵上的動靜太大了。


    小冉微微一撇大殿方向,就發現有一抹閃爍紅光的壯碩身影不見蹤影,心下一下子明白過來南宮凡遇到了危機。


    不管是為了那蠻族一線生機所在,還是為了自己此時的小命著想,他都不能這般繼續磨洋工了。


    小冉接受的是整個蠻族都極為少見的強者親授傳承。


    大祭司在死前最後時間內,一直處於一種極為神異的狀態,超乎了圓滿,又沒跨過天道,他將一身所學用蠻族所記載的古方法全部傳授給了小冉。減少了小冉去學習祭司術法的時間。


    本來這古方法,以如今下界的環境很難成功,可架不住南宮凡這個“古蠻族貴族”到來,圖騰為此也下了血本。已經成熟知道圖騰規則的子龍,第一次與人簽訂了契約。為小冉這個幸運兒保駕護航。


    此刻在所有祭司之中,光以理論知識而言,小冉就是整個下界蠻族之最。哪怕那冰熊祭司也有所不及。


    小冉因為實力的限製,很多術法都不能運用,可他的傳承是在子龍圖騰親自見證、認可之下,他的大祭司位置,哪怕乾叔身為酋長都不能動搖。


    圖騰都認可的大祭司,你們不認可?還在不在這個部落混了,還想不想得到圖騰認可了?


    小冉知道自己的極限,以他與圖騰的親近度,隻要還在北涼之中,就能在圖騰的協助下,短暫使用出幾式術法,達到圓滿祭司的術法!


    若他實力再提升一些,與圖騰再親近一些,他隻要還在地球,都能借助圖騰的能力。


    一股神異的力量從虛無間傳蕩而來,小冉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身前的小鬼在刹那間就被碾炸,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


    小冉的眸子不似人樣,像是一個神靈,看透一切虛妄。


    小冉淡漠地注視向南宮凡倒地的方向,黑霧不再成為隔膜,一切都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他看到了凶鬼,甚至直接看到了南宮凡此時掙紮在麵對什麽,麵部猙獰含著恐懼。


    超多的知識儲量,讓小冉幾乎不用動腦筋,就明白了此時自己應該幹些什麽,才能解決眼前的危局。指尖戒指光芒一閃而過,一根骨製的笛子浮現在手上。


    從小就開始學各種樂器、調製各種汁液的小冉,一摸到這師尊留下來的笛子,就明白該怎麽去彈唱,怎麽去引動其中靈性。


    笛子放置嘴邊,一股奇異的能量吹出,手指按一定順序飛快的轉動。


    “嗚嗚嗚!”


    小冉臉色漸漸發白,半晌才停止吹動。一屁股坐在冰麵上,不顧寒意侵襲,他是真的沒有力氣了,若非一股氣強撐著,他甚至想就這麽睡過去。


    他緊了緊衣袍,緊張兮兮看向如今再也看不清楚的南宮凡方向。


    心裏不停默念著,“有打鬥聲音就好。一定要站起來啊!”


    ......


    難聽的聲音,卻帶著莫名的韻味,似乎要將所有沉醉在夢鄉的人驚醒。


    南宮凡醒了,感覺一股奇異的暖流彌漫在身間,他第一次在化為熊妖時能完全清醒的掌控身軀,以前除非魔性覆蓋,他都是憑借心中的喜惡和本能去發揮自身實力。


    這種爆炸般的力量讓南宮凡沉醉。


    突兀,脖頸上軟綿綿的毛發根根豎起,南宮凡下意識就伸出了寬厚有力的手掌,他終於反應過來此時還是在戰鬥中呢!


    似乎完全掌控身軀,還沒有憑借本能來得厲害?


    熊妖的戰鬥本能雖然強悍,卻沒有動用重力之外其他法則的心思,光憑這點,實則就是一種莫大的進步。


    這般狂暴的力量,配上法則是何等威風?


    南宮凡想到就做,手掌間火芒隱現,法則牽引,火星依附凶鬼手掌之上。


    燃燒!


    凶鬼手掌上浮現點點紅芒,烙印進其中。


    滋滋聲響,黑霧為柴,紅芒閃爍火光。


    火星飛射,凶鬼隻感覺牢牢抓住自己手掌的是火鉗子。它麵色沒有絲毫變化,手掌微微旋轉,火星脫落,煙霧繚繞。


    每一縷黑霧似乎都化作一根銀針,在狂暴力量之下,向四周迸射,凶猛地紮進手掌之中。


    毛發脫落,血點浮現。整個熊掌瞬間血痕遍布,向下滴落著鮮血。


    “滾!”


    南宮凡張開血盆大口,尖銳的獠牙之上繚繞幽芒,一股股神異的力量從地麵湧入體內,手臂似乎更加粗壯了,宛若石頭一般堅硬。


    另一隻手揮舞著黑龍劍,妖力遍布其上,血芒一劃而過。


    凶鬼瞥過那抹急速而至的紅芒,眼裏閃過忌憚,他在這紅芒下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被南宮凡一直握住的手掌突兀脫落,被牢牢固定在原地的身軀得到解放。


    凶鬼手臂前重新長出淡薄的手掌,一腳踹在南宮凡身軀之上,自己借著這股力騰空而起,輕輕鬆鬆就避開了黑龍劍。


    南宮凡才坐起來的身子,在這一腳之下,又向後仰去。胸口血肉模糊,出現了一個不起眼的血洞,向外汩汩流淌鮮血。


    這是一個真正完美無缺的圓滿鬼類,不止有力量,更有境界。那不知該叫鬼氣還是陰氣的能量,比起尋常靈力要霸道不知多少。那破壞力,隻是眨眼功夫就將南宮凡在體表的皮膜洞穿,傷及肺腑。


    南宮凡龐大的身軀再一次栽倒在地麵之上。


    “嘭”。


    一個坑洞浮現,南宮凡被鑲嵌在了裏麵。


    冰麵終於承受不住這壯家夥兩次撞擊,破碎間激起千層雪,將南宮凡掩埋其下。


    血芒落空,能量激射下,蔓延前方,斬碎三兩小鬼後才消失無影。


    凶鬼看著那些小鬼在血芒下不停掙紮,淒厲的吼叫響徹在它耳畔,卻還是抵禦不了消失的結果,隻是刹那之間就連身軀也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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