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同時看向那屋頂,隻見被大石擊穿那破洞已開始漸漸愈合,不久便又恢複如初。


    陣牘嘴角露出一絲蔑笑。


    儷坤與丈夫對望了一眼,又向屋內踱了幾步,四下看了看,忽然盯住香爐看了片刻,隨即轉向陣牘問道:“陣老先生,您燃的是什麽香?怎麽聞不到一點香味?”


    陣牘與儷坤對視了一眼,說道:“我這裏也沒什麽好香,隨便點了支草香罷了,自然不會有什麽味道。”


    “草香也有草香的味道。”儷坤笑了笑,又對風嘯說道,“嘯哥,玉髓臨走前曾告訴我說,這煩惱陣的陣心有句口訣,叫作:心生煩惱生,心滅煩惱滅,如煙生於火,火滅則煙滅。”


    風嘯道:“哦?聽起來倒像是禪語。卻是何義?”


    儷坤道:“本來我也不大明白,如今見了陣先生香爐中這支‘草香’,似乎明白了一點兒。陣先生,我說得對嗎?”


    陣牘並不回答,卻反問道:“玉髓是何人?”


    儷坤道:“自然是位高人。”


    陣牘微微笑道:“不知這位高人從哪裏聽來了這幾句話,不過正如這位風兄弟所說,這的確是幾句禪語。一百零八部忍法,每一部皆是入道方便,每一部修法中也都有點撥學人入道的禪語要訣。我這一百零八煩惱陣法亦是如此,這四句口訣正是學人參悟的關鍵,後麵尚有四句,兩位既然有緣得聞前四句,老朽索性將後四句一並奉告,兩位不妨常常拈出參究,若有幸契悟,豈非天大造化?這後四句乃是:應知生滅法,皆因心而有,行到無心處,無生亦無滅。”


    儷坤亦微笑道:“多謝陣先生不吝賜法。不過請恕小女子無禮,陣先生果然老辣得很,忍痛道出另外四句口訣,同時便也將這天大的秘密瞞得如此輕描淡寫。小女子不敢奢求契悟您老這幾句禪語,不過卻很有把握破了您的煩惱陣法。”


    風嘯不明所以,看著儷坤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儷坤道:“嘯哥,你有沒有發現,爐中這支香很是特別。”


    風嘯問道:“有何特別?”


    儷坤答道:“第一,這香根本沒有香味;第二,這香似乎很耐燃,自從咱們進到屋內,這支‘草香’好像絲毫沒有變短,也不見燃出香灰來。”


    風嘯道:“你是說,這草香便是陣心的要害所在?”


    儷坤笑了笑,說道:“咱們何不試試看呢?”說罷伸手便要去拔那支香。


    陣牘迅速出手,攔住儷坤道:“且慢!”


    儷坤微笑道:“陣老先生,事到如今,您敗局已定,又何必如此不甘?據我所知,陣老先生的陣法雖然厲害,其他忍術倒也稀鬆平常,恐怕您不是我的對手。”


    陣牘略一沉吟道:“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說罷走向門口。


    風嘯一直站在門口,見陣牘迎麵過來,並不讓路。


    陣牘說道:“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風嘯與儷坤對望一眼,遂側開一步,讓陣牘過去。


    陣牘跨步出門,回頭道:“你們站在這裏可看仔細了。”說罷快步向前,直奔那水池走去。


    儷坤忽然叫道:“嘯哥,快攔住他!”


    陣牘聞聲,迅速躍起,眼看便要跳入水池之中,風嘯出手卻更快,未及陣牘碰到水麵,一股疾風已然飛旋而至,呼嘯著從背後襲向陣牘。


    陣牘聞見風聲,驀地在半空中打了一個旋子,向右避開,堪堪躲過那股旋風。不料第二股旋風又至。此時陣牘已從空中落下,剛好踏著池壁上的欄杆,足下借力,再度縱身躍起。誰知那第一股旋風並未被風嘯收起,此時又橫掃了過來。陣牘見狀,忙在空中又做了個鷂子翻身,想要避開旋風,可惜他的身法不如旋風迅速,並未完全躲過旋風,而是被那旋風的外緣擦到。那旋風原本是要將陣牘裹住,再帶回到門口來,此時卻反將陣牘旋了出去。隻見陣牘被高高拋起,飛速越過峰頂的崖畔,向外橫飛出去。


    風嘯與儷坤皆以為陣牘必然會摔落山峰,風嘯此時再想要出手救他已來不及了。忽聽陣牘“啊”地叫了一聲,似乎撞到什麽東西,竟從半空中墜落下來,摔落在峰頂的地麵上。


    風嘯與儷坤均吃了一驚。


    風嘯不及多想,忙奔上前將陣牘擒住,點封了他幾處大穴,令他動彈不得。


    儷坤也跑過來,問陣牘道:“陣先生,你為何要逃走?”


    陣牘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風嘯道:“他定是見你識破了陣心的要害,明知煩惱陣將破,便想脫身逃走,以期再設下新的陣法來。”


    儷坤點點頭,又道:“適才是怎麽回事?”


    風嘯搖了搖頭。夫妻二人四下觀望一番,儷坤隨即拾起幾顆石子,向四處投去,卻見那幾顆石子都嘭嘭地被反彈了回來。


    儷坤走到崖畔,又向外踏出一步,風嘯急道:“夫人,你做什麽?”


    卻見儷坤一隻腳踏在空中,隨即又向外一步、兩步,忽然立住,兩手在空中摩挲起來,然後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隨即回頭說道:“嘯哥,這風景都是假的,這裏根本沒有山峰,沒有懸崖,也沒有四周的山林流水,通通都是假的。”


    風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陣牘,問道:“陣先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陣牘仍舊一言不發。


    儷坤道:“咱們且不必理他,先去滅了那香火再說。”


    “住手!”陣牘忽然開口叫道,“你們不能碰那香爐。”


    “為什麽不能碰?”儷坤問道。


    陣牘歎口氣,說道:“實話告訴你們,這四周的景色便是煩惱陣當下的格局樣貌。它之所以能夠時時呈現在這裏,全是因為那香爐中的香火。你們兩位從洞口處下來,一路經曆的種種關隘,也都是因那香火而有。一旦你們滅了那香火,這裏便會天塌地陷,咱們都得葬身此地。”


    儷坤道:“原來陣先生藏身在這地洞之中便可盡觀山中迷陣全貌,看來這裏才是真正的‘陣眼’所在吧。”


    陣牘點了點頭,道:“不錯,這裏才是全陣之眼。”


    儷坤又問道:“陣先生,你實話告訴我們,那香火不僅僅是用來施設關隘和陣眼的吧?”


    陣牘沉默片刻,方道:“此香喚作‘真元香’。秦山之中,方圓百餘裏之內都布下了一百零八煩惱陣,移山易水,變化風雲,全都靠著這不起眼的一炷線香。其中所蘊含之力量委實不可思議。這煩惱陣法之所以要七日方能施設成就,便是要在這七日之中,吸取天地日月之精氣,聚成極強之真元氣,以供偌大的迷陣變化之用。如今香爐中這支真元香,少說也可維係煩惱陣七八日之久,而今隻過得三日,若是強行毀滅香火,其中所藏之真元氣便會在瞬間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儷坤“嗯”了一聲道:“這一回陣先生說得應當是實話。既然如此,隻有請陣先生收回忍術,將這煩惱陣法去了,也免得咱們大家同歸於盡。”


    陣牘低聲道:“事到如今,老朽也隻好從命了。”說罷看了看風嘯,待他為自己解開穴道。


    風嘯與儷坤對視一眼,伸手解開陣牘的穴道,未及陣牘站起身,風嘯忽然照準陣牘心口便是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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