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焱冷笑道:“那都是堅地騙你的鬼話罷了。當年堅地以你母親懷孕體弱為借口,力勸你父親送她去幽蘭穀中將養,並主動在穀中為她興建府邸,規模、陳設甚至超過長老府,又在府中配有仆從人等服侍,極盡周到之情。所謂盛情難卻,你父親無法拒絕,隻好送你母親過去。你母親生產之後,便被堅地扣留不放,從此成了他手中的人質。否則為何你父親剛剛遇害不久,你母親便也過世了?世上哪有如此湊巧之事?可恨堅地老賊,竟然連你母親也不放過!”


    光波翼此時心如刀絞,他本來早已推知堅地殺害了父親,今日不過是向目焱求證罷了,如今忽聞目焱說堅地亦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這一驚豈同小可!他心中清楚,如果堅地當真害死了父親,若再加害母親也非不可能。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如此一位看來無比慈愛、善良、疼愛自己的長者,自己呼喚他十六年義父之人,怎會做出這般傷天害理之事!若果然如此,那便當真是:但得為人子,此仇不共天!


    隻聽目焱又道:“翼兒,堅地老賊忍術高明,又深居幽蘭穀不出,你若隻身尋他複仇,必難得手,縱然得手也不易脫身。我更不放心讓你去冒險。所以我想請陣、雷二人,另外再加幾位高手助你一臂之力。”


    光波翼森然說道:“多謝前輩美意,不過我暫時不想旁人插手,若有需要,我再向前輩求助。”


    目焱略為沉默,點頭道:“也好,隻是你千萬小心,切不可魯莽行事,危及自身。你是父母唯一的血脈,日後還有很多事等待你完成。”


    光波翼點點頭道:“我知道,多謝前輩關心。”


    目焱起身道:“很晚了,你好好歇息吧,有話咱們明日再談。”


    光波翼也起身作禮道:“今日多謝前輩指教,也請前輩早點歇息。”


    次早起身,光波翼推開房門,見目焱正站在院中抬頭遠眺。


    目焱招呼光波翼到身邊,說道:“翼兒,你抬頭看看遠處那隻鷂鷹。”


    光波翼順著目焱所指方向望去,隱約看見一隻小黑點在極遠處天空中緩緩移動,心道:“能看見這黑點已然不易,更遑論能分辨出是隻鷂鷹。這目焱的眼力果然厲害!”當下說道:“晚輩隻能望見一個小黑點而已。”


    目焱微微笑道:“你能看見它已屬難得,不錯,不錯!”又道:“翼兒,你可知道,為何常人無法看清遠處之物?”


    光波翼道:“那是因為遠處之物極小,不易分辨。其實人眼能見不能見,關鍵在於物之大小,大則能見,小則不能見。相距遠時,大物變為小物,故而近處可見之物,到了遠處便不可見了。”


    目焱說道:“你說得有一定道理,我們礙於這雙肉眼之功,所見之物的確有限,不能見太大或太小之物。不過所謂相距遠近卻也並非一成不變,須知遠近皆是心之分別,若能打破這分別,便可消除遠近的限礙,觀遠處之物如見近物。”


    光波翼微笑道:“前輩所言不差,不過若要如此,除非是打破妄想執著的聖人。”


    目焱道:“若要徹底消除分別之心,須得超凡入聖,這當然不易。不過卻可借助忍術修煉,將這虛妄遠近稍稍轉變些個,便可看得更遠些。轉得愈多,則望得愈遠。”說罷拍拍光波翼肩頭道:“走,咱們先去吃早飯,然後到我房中,我跟你說說這望遠之法。”


    二人來到餐廳,花粉迎上來笑吟吟說道:“師父,我一早去采了帶露水的秦芽來。蘭姨親自下廚做了您最愛吃的秦芽湯。”


    目焱笑道:“好啊,我已經一年未吃過秦芽湯了。不過你今日怎麽這般勤快,居然跑去采秦芽?隻怕不是為了師父,而是為你這位小哥哥去采的吧?”


    花粉紅著臉撒嬌道:“師父!您冤枉好人。我是專門采來孝敬師父的。”


    目焱點點頭道:“哦,那就好。那我就獨自享用這美味了,免得對不住你這一番孝心。”


    花粉拉住目焱手臂道:“師父,哥哥是遠來的客人,您不請他也嚐一嚐嗎?”


    目焱哈哈笑道:“我就說你這丫頭沒那麽好心孝敬我,果然是為了你的哥哥才去受這番辛苦。”


    花粉嘟嘴道:“我才沒有,我隻是隨便提醒師父一句,請不請他吃湯關我什麽事?”


    琴馨蘭這時剛好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笑道:“平日這裏總是肅肅靜靜的,花粉一來才熱鬧,以後你每天都來一起吃早飯,免得這裏冷清。”


    花粉道:“那隻怕會惹得師父心煩,將我趕出門去。”


    光波翼見目焱拿自己與花粉開玩笑,也不好插嘴,見琴馨蘭進來,忙上前施禮招呼。


    琴馨蘭將托盤上的湯碗放到桌上道:“公子,快來嚐嚐這秦芽湯,這可是秦山裏最鮮美的東西。為了采這些秦芽,花粉可是費了很大工夫呢。”


    目焱笑著招呼大家都坐下,琴馨蘭首先為目焱盛了一碗湯,目焱卻放在光波翼麵前道:“翼兒,快嚐嚐吧,這秦芽是狼牙木頂端的嫩芽,味道非常鮮美。狼牙木多生長在深山峻險之處,偶然才能尋到一棵,從上到下一根直莖,全身長滿倒刺,像狼牙一般,而且每根狼牙木頂上隻有這一顆小嫩芽,非常難采。另外,每年也隻有這半個月光景才有嫩芽,所以一年最多也就能吃上這麽一頓秦芽湯。”


    光波翼聞言頗覺好奇,見那湯汁清清淡淡,散發著陣陣清香,湯中嫩芽有小指般大小,從外到內包裹著數層細長的嫩葉,便問道:“既是狼牙木的嫩芽,為何卻叫秦芽?不叫狼芽?”


    花粉搶說道:“因為這是秦山中最美味的東西,所以叫秦芽。哥哥,你快嚐嚐看。”


    光波翼待琴馨蘭為每人都盛好湯,這才舀起一勺湯嚐了嚐,果然鮮美無比,不禁脫口稱讚。


    花粉在旁眉開眼笑道:“哥哥愛吃,我每年都為你采秦芽來。”話一出口,忙又改口道:“我是說,我每年都去采秦芽來給師父、蘭姨和哥哥做湯吃。”


    目焱笑道:“這小丫頭,你愛采給誰吃便采給誰吃,師父才不會嫉妒。何況翼兒若能每年都在這山莊之中吃你采的秦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幾人說說笑笑,用罷早餐,目焱又將光波翼帶回房中,向他講說遠眺之法。光波翼一邊聽,一邊不知不覺便依法運行脈氣。


    常人若行此法,往往因為習慣於閉目調息行氣,一時難以適應睜眼修煉,故而不易修成此法。而光波翼因自幼便修習大雄坐法,從來便是睜眼修煉、入定,故而一聞目焱講說此法,便毫無阻滯地自然能夠依法行氣,不多時便覺眼前亮了許多。


    光波翼聽得認真,目焱講得興起,不知不覺已過了未時。他二人不出門,也無人敢進來打擾。待目焱發覺時候不早,這才拉著光波翼出來吃飯。


    吃過午飯,二人到山莊外散步,光波翼指著遠方一處茅屋頂問道:“那裏也是忍者住處嗎?”


    目焱訝道:“翼兒,你能看見那茅屋?”因那茅屋相距著實太遠,又隻露出一個茅草屋頂,加之與周圍的樹木坡草混雜一處,若對常人來說,莫說是辨認出屋頂,便想看見這堆茅草也不能夠,故而目焱極為驚訝。


    光波翼道:“我聽了前輩所講之法,不知不覺便能看得更遠了。”


    目焱不住點頭道:“好,好,咱們這就回房,我再給你講講。”眼裏藏不住一絲欣喜。


    這一回,二人直講說到深夜,天色黑透也未察覺。光波翼聽目焱講得精彩奇妙,不禁精神百倍,越聽越入迷,直到最後目焱說道:“此法最後還有一個訣竅,你聽仔細了。”說罷念誦了一句真言,重複三遍,遂令光波翼念誦出來。


    光波翼此時忽然驚覺,目焱並非在向自己講說一些尋常之法,而是在向自己傳授忍術!不過至此忍術已經傳授完畢,自己再要拒絕也來不及了,當下隻得隨著目焱念誦了三遍真言。


    目焱微笑道:“翼兒,遠眺之法我已講說完畢,平日你可多加練習,若有疑難時盡管來問我。”


    光波翼奇怪目焱為何並不明說向自己傳法之事,想必他怕自己拒絕拜師學法,故而避諱不言?當下便也不說破,隻是鄭重向目焱施禮稱謝。


    新學忍術,光波翼忍不住整夜靜坐修習。依照目焱所傳之法,光波翼自覺進展異常迅速,一夜之間便通過數道關卡,換作別人,隻怕總要數月半年方能有此進境。


    靜坐到後半夜,光波翼忽覺眼前一亮,屋內陳設頓時清清楚楚映入眼中。如此持續了片刻時間,便又恢複如常,屋內仍舊一片黑暗。


    光波翼心中暗自稱奇,不知這究竟是何種忍術,有心來日向目焱問明,又怕說破之後不便處之,畢竟自己尚未決定正式向目焱學法,而目焱也未明說是向自己傳授忍術。


    次日天明,光波翼向目焱請教修習中所遇的一些問題,目焱問道:“你已經遇到這些問題了嗎?你在修習中可否見過眼前有光亮?”


    光波翼如實告之。目焱搖了搖頭,似乎不敢相信,喃喃自語道:“竟然如此神速?”遂對光波翼所問一一作了詳細解答,末了又自言自語道:“看來果然是血統之力。”


    光波翼不明何意,正盤算如何委婉相問,忽聽院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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