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雙腿卻異常的酸軟無力,嚐試了幾次都沒有站穩,雙腳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根本找不到著力點。


    血湧從褲腿中向下流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我已經沒有任何的力氣大喊大叫的哭著,隻能低頭默默掉著眼淚。我腦子都是那個孩子消散在空氣中的樣子,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母體,離開我的整個生命裏。


    雲師父無奈隻能將我背在背上,他觸摸到我冰涼的肌膚的時候,有些擔心我,“你的身子怎麽會這麽涼?我對這樣的事不熟……要不要叫李嬸子來幫忙?”


    我哆嗦了唇,低聲嘶啞道:“雲師父,麻煩幫忙送我去醫院吧,我……我……這樣的情況,必須送去醫院。我在流血,如果……如果不治療的話,失血過多也會死的。”


    我其實是不想留在佟府,我感覺這裏的一草一木,這裏的人和事都會刺傷我。我倘若沒有回來,我肚子裏的胎兒就不會離我而去。


    一生當中除了最敬重的祖父之外,老爺子就是我最敬仰的人。


    他到最後雖然後悔了,可我依舊是怨他的決絕。


    雲師父有些疑慮,“這麽晚了上醫院?佟府的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


    “叩叩叩……”門口是急促的敲門聲。


    大晚上,也不知道是誰要進佟府,雲師父背著我不方便行動。是老爺子親自拄著拐杖去開門,他問道:“誰啊?”


    門口是清冽而又焦急的聲音,“我是歐陽瑾,我想問問,阿笙在不在裏麵。”


    歐陽瑾當著我的麵的時候,從來都是管我叫譚笙,或者譚姑娘,他這是第一次喊我阿笙。我心頭沉痛,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聽到歐陽瑾的聲音卻是頭腦一清醒。


    在這樣的時候,歐陽瑾為什麽會來?


    他找到了那隻放在蕭龍溟後人手中的盒子了嗎?還是,他算出了什麽,所以親自來救我和我的孩子了?


    我全神貫注的看著佟府的大門口,心情又是崩潰,又產生了一絲期待。也許,歐陽瑾這個神通廣大的龍虎山弟子,他能救活我的孩子。


    隻要歐陽瑾能救我的孩子,就算把自己的眼睛挖了,給歐陽瑾安上我也願意。


    老爺子猶豫了一下,把門打開了。


    果然,門口站著穿著青色長衫的歐陽瑾,他身邊的金鈴依舊紮著丸子頭俏生生的站在旁邊。金鈴扶著歐陽瑾掠過了老爺子的身畔走進去,靈動的眼睛直接看了一眼地下,然後又看了一眼雲師父背上的我,說道:“瑾哥哥,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笙姐姐的孩子,好像已經掉了。”


    “你……怎麽知道我……我有孩子!!”我看著金鈴,盡管虛弱的無以複加,卻還是克服身體上的痛苦一字一句的問她。


    胸口就好像堵了一塊石頭,說的每一個咬字都十分的艱難。


    金鈴把歐陽瑾帶到了我和雲師父的近前,然後看了一眼歐陽瑾那張擔憂而又蒼白的臉龐說道:“是瑾哥哥擔心你,所以特意為你開的卦。你的臉色好白,好嚇人……”


    “我沒事,我……”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受控製,眼前歐陽瑾的身軀變得模糊,我自己的身體也變的沉重起來。


    耳畔依稀還能聽見歐陽瑾的聲音:“將譚姑娘交給我吧,方才你們交談的話,在下聽見了。譚姑娘要去醫院,雲師父,你把他交給再下吧。”


    慢慢的我就聽不太清楚雲師父講話,隻感覺自己進入到了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感覺自己壓在一副瘦骨嶙峋的身軀上,他肩膀上的骨骼就好像刀削出來的一樣。


    我動了動身子,那個人問我:“醒了?”


    是歐陽瑾的聲音。


    我感知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佟府!


    歐陽瑾在深夜裏背著我一步一步的前進,我被身邊的風吹的腦子有些清醒,我心頭發苦,嘶啞出聲:“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


    “對啊,瑾哥哥本來是和槐香一起在追查盒子的下落的。他感覺到你可能有危險,他特意為你占了一卦。發現你在佟府,可能會失去孩子,就連夜和我一起趕過來了。”金鈴說話語速快,什麽都幫歐陽瑾回答了。


    我心中一沉,莫名的感激歐陽瑾。


    我用袖子擦了擦歐陽瑾額頭上的汗,哀求他:“我想問問歐陽先生,有沒有辦法救救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這個孩子,我……我親眼看著他靈魂消散,他臨走前是那麽的舍不得我們。”


    “譚姑娘,我來晚了。”歐陽瑾聲音愧疚。


    我倒抽了一口氣,身體痛苦的顫抖起來,“你知道!我不是要聽這種話,我想讓他回來。你是道士,你可不可以用招魂把它叫回來。我是在失去了以後,才知道作為一個母親多麽需要他。”


    我以前對於懷孕這件事情,還懵懵懂懂。


    因為本身就是個孩子,又是人生第一次,我的心頭其實還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可是當我從高牆上摔下來,肚子著地的那一瞬間,我才知道自己孕育在腹中的生命是多麽美好。


    “天下無不散宴席,隻能說你和這個孩子情深緣淺。”歐陽瑾的步子停頓了一下,說完了這句話,又繼續前行。


    他的步伐異常穩健,說話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清冽如泉。


    我的心再次有一種跌落穀底的感覺,我緩緩的閉上眼睛,將頭埋在了歐陽瑾的肩頭。眼淚不自覺的洶湧而下,這種痛,讓人不能不哭泣。


    那是我的孩子啊!


    是我和蕭大哥的孩子……


    蕭大哥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他回來了以後,知道自己定的孩子不在了。會不會也和我一樣難過,我真不希望他不需要承受我這樣離別的痛楚。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歐陽瑾肩頭部位的布料,已經被我哭濕了一大片。


    他將我背進了佟府附近最近了的一家醫院,到處都是一股難聞的藥水的味道。醫院裏很安靜,不過還是有值班的護士在。


    歐陽瑾向護士描述了一下我的情況,幹淨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的焦慮。我實在沒有想到,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是歐陽瑾不顧一切的把我帶出佟府,最後還把我背到了醫院。


    歐陽瑾原本的生命軌跡,明明和我跟蕭龍溟沒有任何的交集,可他卻願意一次又一次不遺餘力的幫助我們。我心裏在想,是不是歐陽瑾上輩子欠了我什麽,所以這輩子才會這麽無辜的要替自己償還。


    “自然流產造成的傷害嗎?剛好今天婦產科主任值班,直接送去急診室吧,她臉色這麽蒼白,應該是疏於輸血過多。如果不處理的話,會危急生命。”護士很負責,叫了自己的同事去請醫生,又領著歐陽瑾進急診室。


    我被歐陽瑾非常溫柔的放在床上,他的手輕輕的抓住我的手掌。那雙眼睛明明看不見,卻是那般柔情的對著我,“你要相信我,你好好保重身體,也許你們將來還有緣分。”


    “你說什麽!”我激動的坐起身來,目光焦急的和他對視。


    那的眼睛是一汪湖泊,仔細認真去看,很容易就陷入湖中而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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