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視線當中隱隱綽綽的就出現一個灰袍的僧人,他身穿單衣,頭上點了六個戒點香疤,手中執著一串黃色的佛珠。


    我看著他,就像是臨死前最後一眼,滿腦子都是混亂的記憶碎片。


    在我痛苦到了極致,身子好像掉進了冰冷的冰窟窿裏沉浮的時候,黑暗的意識當中居然浮現出了一張帥氣的人臉。


    是蕭龍溟的臉!


    那一張臉上的笑容,好像深深的就印刻在了我的靈魂之中了。驀地,腦子裏又突然出現蕭龍溟痛苦掙紮的表情,還有那張腐爛的臉。


    我心中一痛,求生的欲望無比的強烈。


    我不能死!


    我還沒給蕭龍溟找到盒子呢!


    “阿彌陀佛。”這個老僧也不知道看沒看到我被鬼掐住了脖子,舉掌在唇邊,微微的對著門外微微一頷首。


    隨即,他抬起頭,溫吞的眼睛裏忽然閃過了鷹一樣犀利的眼神。猛然間,這個老僧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甩手中的佛珠。凜冽的勁風隨著老僧甩出來的動作,刮到了我的臉上。


    脖頸上的那冰冷的手好像忽然間氣化了一樣,不見了!我捂著脖頸被掐住的地方,渾身都失去了力氣跪倒在地上,疼痛的感覺讓我連喘氣都變得緩慢。


    渾身依舊冰冷的顫抖著,脖子上被掐過的地方又冷又僵,骨頭好像有一種被捏碎了的感覺。


    我的胳膊被一雙溫暖的手掌給拖住了,耳邊傳來的是一聲老邁而又慈祥的聲音,“貧僧來遲一步,讓女施主受驚了。”


    何止是受驚,我差點就死了!


    這些和尚也真夠無情無義的,說不開門就不開門,還好我命大,沒有被活活掐死在這山門前。


    現在的我牙齒打架,根本就說不出半個字,更沒機會罵人。


    渾身抖成了篩糠的我,被老僧攙扶進了溫暖的禪院,他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給我喝過了,我才感覺自己被人從冰冷的陰曹地府裏麵拉出來。


    我又喝了幾口水,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整個人因為受驚過度還有些恍惚,目光渙散的看著燭火中的老僧,“多謝大師救我,但是大師你不開門,真的是差點害死我了。”


    “是老衲的過錯,唉,是最近行空的家人一直上山鬧事,所以寺中僧人不勝其煩,才一時遲疑沒有開門。”老僧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輕輕的撥動手中的佛珠,嘴裏念著,“罪過,罪過。”


    我有些無奈的笑了,好好的獨子出家了,家裏人不著急才怪呢。但是何靈川出家的原因我並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我是不想發表任何的感言的。


    “小女子姓譚名笙,是行空俗世當中的朋友,這次來,不是鬧事的。恩~敢問大師怎麽稱呼?佛門清靜之地,那本來是邪祟不能入侵的地方,怎麽會有鬼來傷人?”我和老僧繼續閑聊,套著近乎,套出點交情來,將來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方便我繼續來找何靈川。


    “老衲法號覺難。”老僧一皺眉,似乎有些為難的說道,“至於鬼怪膽敢來寺滋擾,也是老衲生平僅見。”


    他說完看了一眼我,目光當中遲疑了一下,“譚施主,沒有陽魄?”


    “阿笙,你怎麽來了?我……倒是許久沒有見你了。”耳邊傳來一聲男子溫潤聲音,這男聲溫柔而又靦腆,恰似落在竹葉之上的露水一樣清新。


    我微微一抬頭,看到門外有個身材纖瘦,卻極為高挑的小和尚。


    玉蟬鎖 第14章 鴛鴦芯


    小和尚這副身板太過消瘦,給人感覺好被像風輕輕一吹就會倒一樣,清澈的眸子裏卻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倔強。


    立體的五官極為的清秀,皮膚就跟豆腐做的一樣,光潔白皙,看樣子也不過是二十多歲出頭。


    是何靈川。


    見到何靈川之後,我一下就把覺難師父問我是不是丟失陽魄的問題,拋到了九霄雲外了。


    我在八仙庵古玩市場附近住了兩年多,與何家的交往並不算少,也跟何靈川見過幾次麵。所以,同何靈川的交情並不止小時候的那些,我們兩個之間還是頗為的熟稔。


    要是換做平常,我早就飛奔過去,一口一個靈川哥的叫他。


    可這禪房中還有個行事頗為嚴謹認真的老僧,我克製住平日裏活潑好動的性子,從禪房的椅子上起身,笑了笑:“行空小師父,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我來找你可不是敘舊的,我聽說何叔叔放在你這裏一隻盒子?”


    “是,是有一隻盒子,你要這個盒子幹什麽?”何靈川顯得頗為的詫異,但是看了看覺難大師威嚴的眼神,神情一嚇,低了頭去,舉掌在唇邊,“師父!這幾日攪擾了師父,還有寺中僧眾休息,行空……”


    “行了,你帶這位女施主去看看那隻盒子吧,她此番上山頗為不易,險些還遇險在山門外。”覺難師父說完了話,盤膝坐在蒲團之上,手裏頭快速的撥弄著佛珠上的珠子,嘴裏麵念念有詞念著佛經。


    我看著老師父入定,有些呆了,這個老僧臉上在燭光之下是那樣的安詳和溫和,那種感覺就好像能把整個人都融化在佛法裏一樣。


    何靈川卻是用他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我的胳膊,皺著眉頭,緊張道:“阿笙,你沒事吧?你怎麽遇險的?在山道上摔跤了嗎?”


    “靈川哥,我沒事!還好有覺難師父救了我,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我回過頭去真誠的看他,然後掙開了何靈川的抓著我手臂的手。


    和何靈川並肩走出了禪房,到了禪房外麵,我便口沒遮攔的和何靈川開玩笑,“你怎麽又瘦了?我看就是吃素吃的,你當一天和尚做一天兔子,天天吃草的日子我可過不下去。”


    何靈川苦笑不已,“阿笙,你也瘦了。”


    “我才沒瘦呢,我每天吃的好穿得暖,都喂成豬了!靈川哥,我就弄不明白了,你怎麽就出家當和尚了?你可把何叔叔給氣死了,你們何家三代單傳。”我在何靈川麵前露出了本性,手指頭豎起了三根在何靈川的麵前晃啊晃的。


    外麵月色撩人,清風拂麵。


    有何靈川陪在我身邊,走在空曠幽森的禪院裏。我便壯了膽子,什麽也不怕了,和他大步一起走到竹林旁邊的小院裏麵。


    竹影在月下婆娑,鼻尖是醉人的花香。


    這禪院中種了頗多的曇花,到了夜裏全都綻放開來,美不勝收。


    “阿笙,我出家……我出家是為了……”何靈川在提到出家這件事上上激動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半的話又突然戛然而止,低了頭去看花壇裏的曇花,“這些花,都是我閑來無事種的。”


    “恩,很漂亮,可惜曇花隻在晚上開。成語不是就說了,曇花一現。”我並不是很在意這些曇花,匆匆一瞥就挽著何靈川的手臂進了他的禪房。


    說到曇花一現的時候,何靈川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的抽痛,不過也可能是我看錯了,出家人六根清淨,自不會被紅塵俗世滋擾。


    禪房極為的破舊簡陋,普通的泥房,瓦上還有漏洞的地方。家徒四壁,牆角隻有一個舊書櫃,書櫃上整齊的放著幾本破舊的經書。


    一張腿瘸了一條腿,用竹子補上一塊的舊桌子,桌上的油燈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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