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暖日下,一男一女正在“咯吱咯吱”地趕路,聽那頻繁的踏雪聲,似乎有些急促。


    這男子二十出頭,一身衙門官差打扮;那女子四十來歲,棉裙羅靴,容貌甚好。她丈夫和他父親以兄弟相稱,她和他母親自然也是好姐妹,他就叫她“美姨”,她與他母親一樣,喚他“羽兒”。


    羽兒是安康縣一名在職捕頭,昨日他接到線報,今日辰時會有一眾人私運兵器從借甲古道經過,他寅時便起了床,立即召集一班捕快,星夜趕往借甲古道提前做好埋伏。


    借甲古道是安康縣外,依甲山下的一條偏僻的小道,據說是當年當朝開國皇帝開疆拓土時的臨時行軍之道,後來征服此地後,修了馳道,這條小道就被舍棄了,如今這小道兩旁雜草叢生,偶爾也有一兩行人經過,鮮有人跡。


    辰初三刻,深草下的羽兒果見一眾人駕著五六輛馬車“軲轆軲轆”的駛來,每輛馬車上都堆著六七口大箱子。看著其他捕快摩拳擦掌的樣子,羽兒微微抬起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車隊為首那位騎黃馬的大漢,羽兒遠遠看去,覺得有些眼熟,等他再走近一些後,赫然發現那人是嘯聚在依甲山上的賊匪頭子祁喜魁。起初,羽兒接到線報心裏就有些疑惑,有人私運兵器借道借甲小道,祁喜魁會視若無睹?現在看來,這分明就是祁喜魁一手承辦的,他當然不會劫他自己。難怪近日安康縣有傳言說祁喜魁進了縣,羽兒苦尋了兩日,卻並未發現他的蹤跡,還以為是哪個無聊之人在胡謅亂傳,不曾想這一切卻是真的。


    等祁喜魁的車隊再駛近一些後,羽兒一個號令,二十來位捕快一下子就躍了出來,倒把祁喜魁一眾人嚇了一跳,看也不看來人是誰,就怒吼道:“哪裏來的不要命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頭兒,就敢在這裏劫財?”


    羽兒剔了剔眉道:“祁寨主好大的排場啊,這又是去哪發了筆橫財?”


    羽兒話一出口,祁喜魁就記起這說話的語氣,這才去抬眼去看,等看清來人的樣子,他忙笑臉相迎,道:“是展捕頭啊,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不是!”


    羽兒肅聲道:“本捕是官兵,你卻是賊匪,誰與你是一家人?”


    祁喜魁剛想說什麽,但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僵硬了,直到消失,要脫口而出的話也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低思了一會兒,又笑道:“祁某是一寨之主,令尊也是一寨之主,咱們縱使不是一家人,也是同道中人,何苦為難對方呢?”


    羽兒又道:“家父之寨乃朝廷所設之寨,豈是你這種賊匪之寨可以比擬的,我們連同道之人都不是,你不用跟本捕套近乎。”


    祁喜魁臉色又是一變,眯著眼道:“這樣說展捕頭是執意不肯放行了?”


    羽兒堅定地道:“今日本捕要將你和這些財物一並拿下!”他又高呼一聲,道:“把他們拿回衙門,聽候知縣大人發落。”


    眾捕快應了聲“是”,便一擁而上。


    祁喜魁冷聲道:“還等什麽,展捕頭不給條活路,自己還不拚條出來?”


    依甲山眾賊匪也喊殺著衝上前來,與眾捕快戰在一起。


    羽兒冷峻地道:“祁寨主,你應該不會束手就擒的吧,咱們也不要拐彎抹角了,出手吧!”


    祁喜魁沉聲道:“正想領教展捕頭的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又精進了多少。”說著,他已經躍馬而起,自上而下一刀劈來。祁喜魁體格魁梧,這大刀被他這力大的壯漢使著,原本就勢大,現在又有馬匹躍沉之力,就更加力沉了,刀才揮出,羽兒就感覺到一股淩厲勁風迎麵撲來,若被擊中,非死即傷。羽兒心頭一緊,心道:這祁喜魁能稱霸依甲山多年,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羽兒反應倒也快,當下他立刻向倒去,後背貼地,躲過了祁喜魁的這一刀,但戰鬥卻沒有結束,羽兒雖躲過了祁喜魁的這記重刀,但祁喜魁所乘騎的那匹黃馬還在倒地的羽兒上空飛躍,仍沒有落地,羽兒眼疾手快,抓住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驟然出手。


    隻見羽兒雙手一拍地麵,人已挺身而起,借勢一手抓向祁喜魁的足踝。祁喜魁心裏一驚,急忙單手撐在馬背上,腿腳高高抬起,羽兒見這一爪抓不住祁喜魁,立即把手改擊在馬腹上。以羽兒的功力,一掌擊死馬匹不是什麽難事,況且羽兒的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手上功夫甚是了得,掌穿馬腹,再拿住祁喜魁也是極容易的事,但他不忍心殺死這樣一匹良駒,就隻是托著馬腹,人卻已離地而起。


    這刹那間,映入眼簾的局麵是:駿馬被一人離地托起,駿馬上還有一大漢單手撐著馬背,腿腳高高抬起!


    羽兒喝了一聲,收力回掌,抓住馬腿,把駿馬驟然往回一拉,這下祁喜魁在空中就沒了支撐點,摔落已成必然,可就在駿馬被回拉的那一刻,他一拍馬背,人已騰空躍起,直接飛到了一棵大樹上,把必然之勢化解了。


    羽兒聽聲辨位,也不抬頭去看,隻是鬆手讓駿馬奔走時,腳再輕踏地麵,人已如離弦之箭,離地而起,右手化掌為爪,抓向大樹樹杈處,這看似普通的一招,正是三十六路大擒拿手中最樸實的一招“單手擒王”。此招雖樸實,但威力卻不俗,練至精通,指穿寸餘木板輕而易舉,若拿人筋骨要穴,更是令人痛不欲生。


    羽兒人未至爪已先至,淩厲地抓向祁喜魁,祁喜魁自是不敢大意,迅速向後一倒,斜靠在另一個樹枝上,使得羽兒這一爪一擊成空,如此羽兒落在樹枝上的位置已稍稍超過了祁喜魁,後背也就暴露在了祁喜魁眼前。祁喜魁心中一喜,暗叫了聲“好機會”,便一刀砍向羽兒的後背。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羽兒還未轉身,雙臂已經後彎,雙爪一起向後背抓來,他的後背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右手準確無誤地抓向祁喜魁握刀的右手腕,左手則直接抓向大刀刀刃,就好像在把劍背在背上一般,“仙人背劍”因此得名。羽兒右手抓住祁喜魁手腕的同時,左手已經改抓為捏,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緊緊捏住刀刃。祁喜魁右腕被抓,吃了一驚,左手緊握成拳,一拳轟向飛兒的右臂,欲使羽兒手臂吃痛而鬆開抓著他手腕的手,可就在他出手的那一刻,羽兒手臂已經用力往前拉了回來,他一下就被拉離了樹杈,身體從羽兒後麵升空,經過頭頂,被拉到了前麵,羽兒再一鬆手,他就此向地麵摔去,但羽兒並沒有就此罷手,也跟著躍了下去,乘勝追擊。


    就在這時,片片雪花突然飄落,羽兒從樹上飛躍下來時,腦袋朝下,雙手再次成爪,前抓下來,這一招“天墜流星”伴著雪花擊下,別具一番風味,連祁喜魁都忍不住叫了聲,“好一招天墜流星!”但他並沒有就此束手就擒,在落地的前一刻,他急忙用刀柄頂擊地麵,一個鷂子翻身,已重新站立穩了,也躲過了羽兒的“天墜流星”。


    羽兒見招式被躲,化爪為掌,隔空向地麵拍出一掌,地上方圓兩三米的深草被掌風壓得緊貼地麵,直到他收掌,才有小部分深草重新探出了頭,似是想看看剛剛是誰擊倒了他們。他借助擊掌風,在空中一個翻身,快速抓向祁喜魁的肩膀,正是一招“靈蛇探頭”。


    祁喜魁急忙旋步轉了幾圈,躲到一棵老樹的後麵,羽兒則沒受到阻攔的飛向了另一棵大樹,他雙爪抓住樹幹,腳在一踏,人已經淩空折返了回來,使出一招“燕子回巢”,而樹幹上則留下幾個清晰的指孔。


    羽兒這招“燕子回巢”接“靈蛇探頭”接得很快,祁喜魁剛躲到老樹後麵,還沒來得及探頭出來看羽兒接下來的動作,羽兒的攻擊已至,隻聽見“哢嚓”一聲,老樹已被他一爪抓斷,隨即他左右手先後迅捷抓上祁喜魁的胳膊肩膀,將其製伏。


    祁喜魁這才哀求道:“展捕頭若今日放了在下,以後必定青雲直上,但若執意要捉拿我等歸案,恐怕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羽兒不以為意地笑道:“你區區一介草莽,哪來這麽大的底氣,皇天後土不是你家後花園,不容你肆意妄為。”


    祁喜魁麵容上沒了哀色,取而代之反而是一抹狠色,道:“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羽兒堅定地道:“本捕身為朝廷命官,自當為朝廷盡責,即使身首異處又有何懼!”羽兒隻是抓著祁喜魁,任由雪花飄落在身上,整個人已漸漸變白了,他也不去拍打,隻是向車隊靠了過去,他提氣揚聲,向那些還在與眾捕快打鬥的賊匪道:“匪首已被擒獲,你們還不束手就擒。”這一聲猶如一道焦雷,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給喝停了手,他嘴前些許飄落的雪花,也猶如遇到了大風,被這一喝吹得打起了卷兒。


    眾賊匪先是一愣,在看到祁喜魁被製伏後又是一愕,然後才有人後知後覺地說道:“寨主都被抓了,我們再抵抗又有什麽用,還是另謀出路吧!”這話一出,還未被抓住的賊匪們麵麵相覷後,便一哄而散,各自奔逃。


    羽兒和一眾捕快駕駛著五六輛馬車,押著祁喜魁和一些賊匪,向安康縣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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