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是沒有接星璿的話,而是顫顫巍巍的說道:“你們幾個要雞蛋,我進去給你們拿,煩勞幾位在這裏耐心等一會兒。”


    老婦人說完了話,這就進門去取雞蛋。


    屋裏麵黑漆漆的一片,連個窗戶也不開。


    站在我這個角度看進去,看不到具體的實物,隻能夠在黑暗中看到一些家具的輪廓,她的身後擺著一張床。


    床上麵躺著個黑影,那黑還會動,應該是清醒的狀態時不時還發出輕輕的咳嗽聲,那人小聲的問了一句,“媽,外麵的是什麽人?”


    老婦人的聲音從最裏麵的一間屋子裏麵傳出來,“哦,就是幾個來買新鮮雞蛋的,我兒別怕,他們買完雞蛋就會走。”


    我能看見那黑漆漆的床底下,似乎還有一股古怪的陰氣彌漫,讓人覺得很不安。


    遮住了額頭朝裏看,也看不出什麽門道,隻覺得床底下不斷的有鬼氣滲透出來,隱約間似乎還有白色的人骨從地下浮現出來。


    這下麵應該是埋著屍體,而且屍體的靈魂應該還沒有走,被滯留在這間屋子裏麵。


    難道這個老婦人就是下蠱的人?


    可紅姬給我們看的位置,明明就是村子裏麵的診所。


    而且,剛剛星璿也說了,這個老婦人就是個靈媒。所謂靈媒在我師父給我的書中記載,其實就是給鬼和鬼之間,或者鬼和人之間做媒婆。


    不過也有一種靈媒,所謂“媒”,是以自身為媒介,讓鬼上身通靈。從而說一些死前來不及說的話,或者做一些未了的心願。


    在東北,這種靈媒就是跳大神的。


    也不知道這個老婦人,她屬於哪一種的靈媒。


    過了小半分鍾,老婦人手裏麵拿著一隻油膩膩的瓷碗,瓷碗上麵是一層發黑的油垢,裏麵裝著四隻生雞蛋。


    “能不能麻煩幫忙煮熟一下呢?我們會付錢的。”辰驍看了一眼磕吐了血,癱坐在地上地上如同爛泥的四個人,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他們四個真是越咳越嚴重,再不把體內的蠱蟲逼出來,小命就玩完了。


    老婦人掃了一眼吐成狗的四個人,眼中似乎帶著一絲輕蔑,但很快就被她隱藏起來了,她嘟著橘皮深皺的嘴唇,對著她那幾隻母雞,“咕咕咕……”的叫了幾聲。


    母雞們的目光迅速的掃了一眼地上那幾灘血跡,然後衝將上去,啄起地上白色的蠱蟲津津有味的就吃起來。


    這可是毒蠱啊,母雞吃了不但沒有倒地挺屍,反而越來越精神。


    這個老婆婆,真是讓人越看越覺得古怪。


    “本來生的雞蛋每個收你們十塊錢,但是,你們要吃熟雞蛋,那就必須得漲價。四個一百塊錢。”老婦人目光熠熠的看著諸人,一副精打細算的樣子。


    我們當中那個戴眼鏡的女人,也不甘示弱,吐血吐的不成樣子,還是低咳一聲說道:“哪有雞蛋那麽貴的,你這是……”


    “沒有老婆子這個雞蛋,你們可都要死了。”老婦人這句話中氣十足的,可沒有剛剛那種沙啞小聲的感覺。


    穿破毛衣的男人一聽自己要死,眉毛一擰,怒瞪了一眼女人。


    他從腰包裏麵有氣無力的數了一疊錢,和氣的對老婦人說道:“拿著,這是一千塊錢,老人家拿著改善改善生活。”


    “好久沒有遇到你這樣的善心人了,好心會有好報的。”


    老婦人感恩戴德的收了錢,就往屋裏麵去,應是去煮雞蛋了。


    床上的那個人忽然坐起來了,他緩緩的下床,幹瘦的腳掌走在黑色的泥地上,慢慢的朝門口走來。


    他很瘦很瘦,臉色白的就像比紙張還要慘白。


    “你們,就是要買雞蛋的嗎?我們村子最近不太平,你們拿完了雞蛋就走吧。”他說話有氣無力的,才說了這幾句話就開始輕輕的咳嗽。


    就在他的身後,我隱約間可以看到一個女人的手,那手的指甲很長,也同樣是沒有血色的,但是我就是看不到她的全貌。


    我又用掌心把額頭遮住了,才看清這個女人的輪廓,她把下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有著尖利指甲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男子的胸口,眼睛裏麵流出了眼淚。


    眼淚到了下巴的位置,就會自動的消散。


    我嚇了一跳,看到女鬼心裏麵依舊是毛毛的,背上也冒出冷汗了。原來這個人男人是被鬼纏身了,難怪身體這麽陽虛,給人一種體弱多病的感覺。


    鬼物,本來就是陰晦之物。


    它們本身是沒有靈智的,整日受陰晦之氣熏陶,所以做事和人類是不同的,所有人類的負麵情緒呈幾何倍的增加。


    一般的鬼物,要麽懵懵懂懂癡癡傻傻,什麽也不記得。


    要麽,就是性格凶殘暴戾。


    除非像是魅兒、辰驍的小嬰靈一樣,得到度化打開靈智,才會顯得與眾不同。助何史血。


    這個男人長期被一個女鬼纏著,整日接觸這樣的陰晦之氣包圍,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了棺材,活不了多長的時間了。


    隻是,那煮雞蛋去的老婦人是靈媒,又是這男人的母親,怎麽就不想想辦法,驅散女鬼救救自己的兒子呢?


    我剛剛覺得詫異,就見那個男人用自己的掌心擋住外麵照射進去的陽光,不讓光線照在女鬼的身上,溫和小聲的咕噥了一聲:“愫愫,怎麽出來了?別傷了身子。”


    那聲音很小,大概隻有我們幾個看得見的人才注意到。


    愫愫顫抖的哭泣著,摟著男子的脖子,哀求道:“放我出去吧,放我走吧,求求你了……”


    老婦人這時候煮好了雞蛋,發現兒子站在門口,冷冷的喊了一聲:“還不回去,嚇著了外鄉人怎麽辦?”


    她說完,就把煮好的雞蛋連同碗一同交到穿破毛衣的男人手中。


    男人把雞蛋分給了自己的同伴,照著辰驍說的辦法,剝了雞蛋殼,努力的把蠱蟲從自己的體內吸出來。


    老婦人剛想關門,村裏頭其他方向就來了大概十幾個人,一來就跪在門口。


    為首的一個男人,哭紅了眼睛喊道:“薑婆婆救命啊,我那兒子在河邊洗衣服,被河裏麵的水怪拉下去了。你快給想想辦法啊,這已經是第幾條人命了?”


    第201章 靈媒 為miko9088的馬車加更6


    那條河裏麵有吃人內髒的河童,河童由怨靈所化,生性暴戾凶殘。


    在河邊洗衣服能不被拖進去嗎?


    學校裏麵的河童那是吃了上千條的怨魂,最終才能上岸去害人,隻要不靠近這附近有水源的地方,應該就沒事。


    可是這個村裏麵,還是有人跑到河邊去做事,最後釀成了悲劇。


    “我和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河邊那地方陰氣重,讓你們不要去,晚上大被蒙過頭睡覺,任何邪祟都會看不到你們。可是你們有幾個人聽我的了?”


    薑婆婆,也就是剛才那個老婦人,眼中的神色是很嚴厲的,但也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薑婆婆,你就發發善心過去看看吧。”這群來跪的人裏麵有老有少,請求的聲音此起彼伏的。


    薑婆婆表情很僵硬,猶豫了一下,眼中才閃過一絲不忍,說道:“老規矩,出場一次兩千,先付錢。如果要把你老楊頭的兒子撈上來,撈屍兩百,超度五百。”


    這番話直接明碼標價,把出場費都算上了,還沒有答應要解決這件事情。


    看來吃陰間飯,那可真是高風險,高收入,有時候還能夠零成本。


    “好、好、好……婆婆,錢準備好,您就去看一眼那條河的狀況,就行了。”老楊頭從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感激的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遞給薑婆婆一封挺厚的紅包。


    薑婆婆接過紅包往懷裏一揣,特意把木門關上,扣上了鐵鏈和鎖扣,把這屋裏麵的一人一鬼都關在裏麵了,才領著頭往河邊方向走。


    木門的裏麵,還能聽見那個女鬼愫愫不斷拍門求救的聲音,“我求求你們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再……”


    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了,也不知道裏麵薑婆婆的兒子在對這個可憐的女鬼做什麽。


    村子的那些人走了沒多遠,薑婆婆就又回頭看了我們一眼,也不知道有什麽用意,看過之後就快步的消失在視線中。


    校領導和其餘三個中蠱的人,還在拿著涼了的雞蛋,不斷的在胸前搓揉,那雞蛋都要被揉爛了。


    他們大概是怕揉的時間不夠,不能夠讓腹中的蠱蟲都出來,所以一直都沒敢停。


    “行了,別揉了,蠱蟲已經出來了,把雞蛋扔了吧。”辰驍皺著眉頭,有些惡心的說了一句。


    這幾個人估計也搓的手酸,就這樣把手裏的雞蛋直接往地上一扔,沒去管。


    屋外麵的母雞,立刻一窩蜂的圍上來,對著地上的雞蛋就是一通亂啄。


    雞蛋裏麵已經沒有蛋黃了,全都是白色的蠱蟲,不要以為雞蛋很小,裝不下這些數量的蠱蟲。


    蠱蟲全都把身子擰巴在了一起,在雞蛋的內部滾成一個球。


    蛋白一被啄開,就四散開來。


    白色的蟲身在地上慌亂的扭動、爬行,卻因為不適應這種脫離寄生狀態。它們在泥土地上的行動,根本就沒有爬行的能力,根本逃脫不了母雞的追擊。


    一隻蛋裏麵能夠有幾百條的蠱蟲,隻可惜被這些母雞輕輕一啄,就吃沒了,還不夠塞牙縫的。


    看著地上散落的白色蠱蟲,還有母雞追而啄食的場麵,真的是讓人頭皮發麻,我隻看了一眼,就轉移了視線不再去看。


    給這幾個人解了蠱,我們幾個就由辰驍打頭,去了大概距離這個位置十分鍾路程的小診所。


    路上,我問了星璿為什麽剛剛喊薑婆婆靈媒。


    星璿說,在人間有一類人專門溝通靈鬼,給靈鬼尋找婚姻的伴侶,這類人多半和鬼界的大小鬼界判官關係極好。


    應該算是造福鬼界的一類人吧。


    不過,這類靈媒給活人和死人做婚配的時候,必須詢問鬼魂的意見,所以是會用招魂術讓鬼魂上身。


    每上一次身,陽壽就會老上許多。


    剛剛那個薑婆婆實際的歲數,不過四十幾歲,但是在眾人眼中那就是遲暮的老嫗,活不了多少年了。


    小診所今天還在營業,外麵綠色的橫向折疊木門還敞開著,裏麵的地板和我以前住的宿舍樓一樣,全部漆成了暗紅色。


    因為許多年沒有打掃,所以地麵上看起來油膩膩的,許多漆黑的頑垢附著在地麵上,給人的感覺是又髒又舊的。


    牆上半米一下都是綠色的,往上才塗了白色的塗料。看著應該翻新了幾次,幾處剝落的牆皮處能看到好幾層的塗料。


    最裏麵的一層,好像是貼著毛筆寫的草書,就跟鬼畫符似的。


    不過那就是一小塊,根本看不出到底寫的是什麽。


    屋頂上吊著綠色的老式電風扇,起了一層鏽跡斑斑,還有一層結實的老灰,給人一種一旦開起來了,就能抖二斤灰下來的感覺。


    屋裏麵是一股福爾馬林和紫藥水的味道,聞著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即便我遮了額頭上的陽火,也看不見這裏麵的有任何的鬼氣,這裏麵很幹淨,甚至連一絲一縷的怨魂都沒有。


    這在醫院或者診所裏麵,反而是讓人覺得很奇怪的。協以妖亡。


    醫院和診所,總歸是要死人的,而這裏,卻沒有人死後滯留的靈魂。


    白大褂坐在破損的辦公桌前,桌上除了棉簽筒,幾瓶藥劑,筆筒,散落的注射針筒之外,居然還有電腦。


    白大褂就這樣百無聊賴的上著網,見到我們來了,慢悠悠的起身,“看病呐?是外鄉人吧?最近這裏不太平,怎麽還來我們這個小地方呢?”


    “我們是來還東西的。”我笑嘻嘻的從包包裏麵拿出了一隻玻璃瓶,瓶子裏麵蹲著一隻金色的蠶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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