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延宗思索片刻,覺得日間前去維科奇山城目標過於明顯,不宜近前,便決定到了晚間再去查看。


    白日裏兩人在山間尋采草藥。


    終於等到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雖有月光,但不甚明,還是可以借著夜色隱匿。


    阿拉延宗將包裹留下,讓烏拉之桃守著山間草窩,獨自奔往維科奇山城。他要到城中查個究竟,以解心中疑惑。


    為減少日後麻煩,阿拉延宗用巾帕蒙了麵。心中暗忖,自己倒像一個強盜了。


    微弱的月光下,城堡中透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北麵不遠處的一座小山頂上,一個人影,幾個縱躍,便來至崖邊,翻身而起,又輕飄飄落到山路上,隨即疾速遠去,奔向城堡。


    城外軍帳整齊劃一,日間人喊馬嘶,夜裏寂靜無聲。城門兩側卻是火把通明,數名兵丁執戈而立。


    阿拉延宗遠離城門,為城而轉。城堡靠山而建,沒有護城河。


    阿拉延宗麵牆而立,手扒磚縫,攀援而上,很快就翻上城頭。


    沒有遇到人,阿拉延宗向城中望去,街道並非像安拉濱海城堡那樣平直,彎彎曲曲依地順勢而走,房屋建築多是依山而建。


    偶爾會看到數支火把沿街巷移動。阿拉延宗在城牆上尋了台階,順階而下。


    城中雖有光亮,但很稀疏,星星點點,來自民房的窗戶。


    這個時辰,正是晚飯過後睡眠之前,隻要是家中有人的,都會亮著燈光。


    那些黑了燈的,必是家中無人。


    為了避免與巡邏軍隊相遇,阿拉延宗躍上房頂,踏脊而行,腳下並無半點兒聲響。


    屋頂上便於觀察,哪家有燈光。


    尋了一家燭光,阿拉延宗縱身躍下,落入院中。這一家庭院寬闊,房屋高大,想必是一富戶人家。


    有人影映在窗上,晃來晃去,聽到室內話語聲,阿拉延宗躡手躡腳來至窗下,蹲身側耳傾聽。


    一婦人歎息道:“官軍前來圍了城堡,封了家門,咱也不能再出門上街了,隻能悶在家中。”


    一中年男子聲音,“婦人之見。這是隔離防疫,省得你瘟疫染身。隻是近日來無魚可賣,閑坐家中沒了收入。”


    婦女又道:“聽說在城外城內都劃了區域,我們可以繼續賣魚。”


    男子說道:“但願此話是真,明天便可知曉。若重開貿易,白毛虎肯定還會來找我們。他們自己賣魚,要在這裏待上一天,倒給我們隻需片刻,便交易完畢。”


    “他們巴不得呢!”婦女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阿拉延宗聽得明白,這是個城中的魚販,貨源來自白毛虎,閉了城門半月,他們也無事可做。而白毛虎的兩名手下,隻好自己在城外賣魚。


    聽了夫妻對話,便知道兩個人身體康健,未染瘟疫,當然更沒有屠城。


    阿拉延宗離開魚販這家,複又縱上屋頂,躍過了十幾家沒有燈光的院落,隱約傳來微弱的哭聲。


    阿拉延宗細聽,哭聲來自腳下這家屋內,便翻身輕輕落入院內。


    院子窄小,房屋也矮,室內燈光如豆,甚是昏暗,隻是映了窗有些光亮罷了。


    阿拉延宗至窗下傾聽。


    哭聲來自屋老嫗,“如今家中已無存糧,我們老兩口要挨餓了。兒子不孝,不聽娘勸,與那狐朋狗友上山去了。他若在,我們還能弄些吃喝。”


    一老漢歎道:“他又何曾聽爹勸,白學了一身武藝,在家裏吊兒郎當,欺男霸女,惹事生非,就是一個禍害。他弄來的東西,你吃著順心嗎?領那幫狐朋狗友去了山裏,自生自滅吧!”


    阿拉延宗明白了,這好像就是那匪首的爹娘。養兒不孝,自是傷心,禍害百姓那就是罪孽了,兩位老人隻得艱苦度日。


    阿拉延宗離開這家,沿房脊又走了幾個院落,見北側有一抹燈光,便縱身下房,翻進院裏。


    屋內傳來嬰兒的嚶嚀聲,和母親的呢喃:


    “沒奶吃,孩子要挨餓了。”


    接著一聲男子歎息,“唉!苦於出不得城,否則我可以打些獵物,與你滋補身體,自然便有了奶水。這麽久了,那陷阱中也應該有獵物了吧。隻是出不得城,不得而知。”


    阿拉延宗想起了那捉梅花鹿的陷阱,或許那個陷阱並非當前這個男人所設,但阿拉延宗心裏也是有些歉意。


    時下孩子沒奶,更覺憐憫,摸摸身上,錢袋子沒帶,好在有山腰客棧老板娘退還的一個銀元和十幾枚銅板,遂取了,放在這家房門外顯眼的地上。


    行走在屋脊上,阿拉延宗想,既然官軍沒有屠城,那白天運出去的屍首哪來的?


    屍首?死者?瘟疫!


    必然是感染瘟疫的死者!


    另一家,燈光昏暗,室內傳來咳嗽聲,一男子說道:“父親喝了禦醫的藥,咳嗽倒是少了,看來藥還是管用的。”


    一老嫗啞聲道:“但願吧,你父親早天好起來,少受些罪。與他同庚的死了,都不知埋在了哪裏,燒個紙都沒地方去。”


    瘟疫仍在流行,隻是城內人少了,病患也少了。禦醫已來救治,防治不好還將擴散,即便是城中少部分居民也很難幸免。


    阿拉延宗擔心維科奇山城會與安拉濱海城堡同一命運,成為一座空城。


    一座大院落內燈火通明,阿拉延宗隻聞屋內歎息聲,“行醫多年,疑難雜症也見了不少,這瘟疫不同以往,能想到的方子都想了,卻不知哪一個更好。”


    另一老者說道:“新病攻克尚需時日,試錯也有必要,隻是患者等不得。唉!總會有人不幸。”


    是禦醫在研討藥方,可又舉棋不定。阿拉延宗想了想,在院中尋找起來。


    院中一涼亭,亭下石桌石椅。阿拉延宗取出一柄飛刀,借著月光,在石桌上快速劃將起來。


    一副藥方已刻石上,阿拉延宗將一石凳放在石桌正中。


    阿拉延宗翻過高牆,甫一落地,剛好一隊兵將巡邏路過,正看到阿拉延宗出牆,便一邊喝斥一邊追來。


    “大膽賊人,竟敢夜闖民宅,休得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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