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名叫阿拉延宗,是一名孤兒,自幼由師父阿拉友善收養。隨著阿拉延宗長大,師父教他識文習武,還教他醫術。


    他的這身本領都是師父教的,特別是武術一行,因他悟性極高,用師父的話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師父終身未娶,二人相依為命,雖非父子,卻情同父子,連他的名字都是師父給起的。


    時下大軍壓境,兵臨城下,生靈塗炭。師父生死未卜,叫他怎能心安?


    阿拉延宗躲在山上草叢之中,看不清眾多屍首之中是否有師父,也不知師父是否還在城裏家中,他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更為眾多逝去的鄉鄰百姓而悲慟。


    他隻得靜觀其變,再做定奪。


    山下荒坡處。


    一方形大坑,已然挖好。


    莫斡無窮指揮兵丁將屍首抬入坑中,依次排列。


    山上兵丁抱薪而歸,覆薪屍上,遂又引火燃燒。


    眾兵丁脫去布衣號坎,投入火中。一個個赤條條奔向不遠處的一條小河,紛紛跳入河中,各自清洗。


    小河之水蜿蜒而去,流入四五裏之外的大海之中。


    眾兵丁洗罷,上得岸來,早有另一隊兵丁送來新衣,重新穿著,整齊列隊。


    海風吹過,屍坑內烈焰升騰,一道道濃煙隨風飄散,一股股焦臭彌漫空中。


    殊不知,此時城邦南北西三麵有同等情景上演!


    山川為之色變,大地為之嗚咽,海水為之咆哮,海風為之呼嘯!


    莫斡無窮立馬荒坡之上,戰袍獵獵,人馬不動。


    眾兵丁肅穆而立。


    莫斡莫爾老將軍與一眾武將調轉馬頭,在遠方注目。


    山上阿拉延宗趴在草叢中,見兵丁抱薪焚屍,他又懷疑師父就在其中,嗅到焦屍味不斷襲來,更讓他心如刀絞悲痛欲絕,不禁淚流滿麵。


    卻不敢大聲痛哭,便以頭搶地,握拳錘石。身旁一石業已四分五裂!


    良久。


    土坑下焰火漸弱,青煙不再。炭火或明或暗,偶又燃起,但終於熄滅。


    森森白骨露於坑中。


    莫斡無窮手一揮,眾兵丁擎鎬拎鍁,紛紛掘土掩埋。


    不久,一座巨型新墳平地而起。


    事畢,莫斡無窮指揮將士,將車輦鍁鎬送回城中,物歸原處。


    城中兵丁複回,留有數人將城門關閉,吊橋絞起,後又泅水渡河歸入軍中。


    此時,莫斡莫爾老將軍一聲令下,一部兵丁安營紮寨,一部兵丁埋鍋造飯,瞬時間,城門外一派忙碌。


    然而,入城返還之將士,與大軍帳篷鍋灶相隔三五十米,互不往來。


    山上的阿拉延宗已不再那麽悲慟,心情平複些許,遠處飄來飯香,引得他也有些饑了,伸手入囊,取出幾枚幹棗嚼食。


    思忖良久,還有一種寄希望於師父尚在家中的奢念,便決定回城看看。


    兵丁戒備,白天不行,隻得等到晚間了。


    主意已定,找了個隱蔽之處,藏了竹簍,用雜草蓋了,壓上石板,以防野兔被其他動物叨走,便折身回了深山。


    眾將士用餐完畢,莫斡莫爾將軍傳令,將南北西三方統領召集帳前,一番商議之後,留下二子莫斡無量率一千兵丁留守,其餘各部班師回朝。


    老將軍叮囑無量,城外駐守半月,不得放人進城,兵丁亦不可入城破壞,違令者斬。


    半月後兵丁進城駐紮,亦可放人入城,留隨隊軍醫數名,發現染疾者隔離治療,軍隊維護城紀。定期向朝庭陳情奏報。


    莫斡無量應諾,遂乘馬而去,調動兵力,重新布防。


    其餘各部拔營起寨,隨老將軍揮師北歸。


    阿拉延宗從山中扛來一根毛竹,足有十幾米長,已去枝葉。


    他下得山來,見軍隊大部離去,東城門外隻有十幾個帳篷,一小隊兵丁站崗輪值。


    他放下毛竹,見天色尚早,便又返回山中,尋覓幹果食物。隻待天黑,再采取行動。


    是夜,月黑風高,東城門外幾支火把忽明忽暗,數名兵丁如白日之時持戈肅立。


    海風吹來淡淡腥膻,夜風已冷,拂過寂寂空城。


    帳篷內偶有幾絲光亮透出,一並傳出的還伴有吆五喝六的酒令聲。


    城池東北角,一個矯健的身影迅疾而至。阿拉延宗貓腰低行,手拎毛竹,潛伏到護城河邊。


    將毛竹順過,搭至護城河兩岸。毛竹另一頭落地,發出一聲清脆聲響。


    雖是逆風,卻也引起守城兵丁的警覺,傳來高聲喝問:


    ”何人在此?“


    數名兵丁持戈而望,但在這茫茫的夜色中,能見何物?


    阿拉延宗迅速伏地,不敢妄動。


    此時距帳篷不遠處,卻有人自草叢中站起。


    ”我,出恭!“


    守城兵丁收戈複立。


    阿拉延宗靜待片刻,見兵丁再無動靜,才悄悄順河岸潛下身去,手腳勾住毛竹,四肢交替,向護城河對岸快速移去。


    到了岸邊,阿拉延宗一個翻身騰空而起,輕輕落在城牆根下。


    抽回毛竹,他將毛竹順在城牆根下荒草叢中。


    阿拉延宗不再遲疑,來到城牆角,麵牆而立,雙手抱住牆角,手腳並用,展開壁虎遊牆的功夫迅速爬上城頭。


    當數名兵丁手執火把,巡邏至城牆拐角的時候,阿拉延宗已經翻身進城了。


    城內漆黑,沒有一絲亮光。城裏很靜,除了海風吹拂的嗚咽,一片死寂。


    仰仗著對城市街道的熟悉,阿拉延宗摸黑找到了家門。


    院門是開著的,他記得他上山之前已經關上了門,並且掛上了鎖吊。


    一種不祥的感覺立刻湧上心頭,喊了聲”師父“便衝進院中進入房內。


    沒有回應。


    他打著火鐮,點上油燈。


    師父床上空空如也,但是並不狼藉,唯見地上一片血漬。


    阿拉延宗當即跪倒在地,失聲痛哭。他知道師父已經走了。


    師父就在那個碩大的墳塋裏。


    他與師父再也見不到麵,已經陰陽兩隔。


    他跟師父情深似海。師父不單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養父。


    可以說沒有師父,他早就死了,在繈褓中的時候他就死了。


    師父知道他一些身世,但也不詳。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


    沒有了師父,沒有了親人,沒有了依靠,他更不知道自己將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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