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九哥又說了好些話便回了寢殿用午膳,想著叫九哥一起的,可這次他卻是拒絕了我,說還有事要辦,他既是有事我便再不好打攪糾纏。


    桌子上早已擺放了整整六碟菜,皆是我所鍾愛的,隻是,我戳著碗中飯粒,了無吃的欲望。


    我與雲珂的事,九哥既是知道了,那神界想來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看樣子,是得回去趟了,這傳言雖大抵真實但是虛假成分也著實讓人困頓。


    為避免越傳越惡劣當即否定了之前清者自清的想法,想著午後定要去尋白雲珂思索個對策。


    哪知,我這飯還未吃完,雲珂與九哥便齊齊的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當下不知該問些什麽,瞧了下手中竹筷,呆呆的問了聲,“吃了麽?要不,一起吃點兒?”


    雲珂瞧了眼桌上菜碟笑了笑,我也看了眼,當即尷尬的接著說,“如果,不介意的話。”


    滿桌的飯菜,因著我食欲不振應該是齊整整未動的模樣的,可我偏有一壞習慣,不想吃便也喜歡挑揀,是以,這滿桌飯菜,量雖未少,然,已破爛不堪入不得眼更遑論共食了。


    如此尷尬境地,倒是九哥開口解了我的囧,“不必了,我們早已辟穀,不貪口腹,少吃個一頓兩頓的也不妨事的。”


    我放下手中竹筷,眼神知會了下站在邊上侍候的婢女,她得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將桌麵收拾妥當。


    我提起那滾燙的壺,想著泡杯茶好生的招待一下他們。


    這畢竟這是我的閨房,是我的私人之地不是?作為東道主合該伺候好客人的。


    飯未吃成,茶該有的一品的。


    可是,他阻止了我的接下來動作。


    我看著他,微微皺眉,“雲珂,你不能這麽小氣的,九哥才來,這麽點茶葉我回頭補給你就是。”


    他一隻手接過我手中滾燙茶壺,一隻手又牽起我的手,一手將茶壺放下,一手拉著我走到他的麵前。


    含情脈脈,很是柔聲細語的同我說,“我同九殿下商議過了,未免流言發酵毀了你的清譽,今日便去月宮提親。你可歡喜?”


    我可歡喜?當然,自然歡喜了。還有什麽比你所心悅的人與你想到一處去歡喜的呢?


    當即點點頭,向他表示我心中歡喜之盛。他揉了揉我的頭,嗤笑,“傻樣的,就是這般迫不及待的想嫁入我這幽冥府,陪我吃苦?”


    我瞥他一眼,一個竄遛的跑到九哥的身後,朝著他眨了眨眼睛,“我才不要陪你吃苦呢!我九哥還在呢,你就想要我吃苦?可當真好生大膽呢。”


    他也不怒,隻瞧著我,眼中帶笑,嘴臉微翹,“是是是,如今你可是九殿下護著的人,我這幽冥府當真不敢虧了你呢!”


    我挽住九哥的胳膊,很是高傲的抬著頭做出個傲慢的舉止,朝著他,“那可不,你可別忘了,我不僅有九哥還有其餘九個哥哥及同胞的十一個姐姐呢!”


    “你這幽冥若敢傷我,我這一眾子的哥哥姐姐可是不會放過你的。”話畢,我還抬頭看了眼九哥,企圖尋求個確認。


    果然,他點點頭,衝著他,將我的那一番話,很是重重的複述了一遍。


    他說,“今日,我允了你們,不過,是因著她高興,若有一日,你傷了她,便是毀了這幽冥十八府,我也定不會放過你。”


    他說的那般嚴肅認真,直叫白雲珂不敢以嬉笑回應,同樣很是認真嚴肅的回他,“殿下放心,雲珂自當安一日,護阿音一日,絕不累其傷。若有那日,便是殿下千刀萬剮,雲珂亦無所悔。”


    聽著他的真情告白,又聽著九哥的榛榛護獨,隻覺得此生所有的運道皆用了個盡。


    待收拾妝發之後,我便同雲珂及九哥回了月宮。


    月餘不入,再見竟覺得也有些新鮮。


    普一入宮,我那十一個姐姐便齊刷刷圍著我,追問著那些流言蜚語的事。


    無奈,我隻得將給九哥的說辭再複述一遍。


    月宮門前西南角的玉桂之上,覆著層層樹葉,我偷探出一個頭,看著姐姐們往與玉桂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不自覺歎了口氣。


    一個側身穩穩落地,搖了搖頭上樹葉又抖了抖肩撤掉滿身灰塵,無奈的歎了口氣。


    為什麽寧願相信那傳言裏的那些虛假故事,也不願意相信我口中所說的事實真相呢?


    哎,當真解釋不通,解釋不通那便隻能逃了。


    悠悠哉哉走了好些我從未踏足過的路,為的隻是甩開姐姐們緊跟的步伐。


    可是,我環顧著四周,她們好像是被我完完全全甩開了,隻是,誰能告訴我,這是何處?


    我,好像也迷路了呢!


    掙紮著想依著記憶返還回去,縱使是再次被逮到嘮叨也心甘情願,可事實終究告訴我,我實在是絲毫沒有識路的天分。


    罷了,且隨且走吧!總得我是個神,總得,我丟了久不見,她們會來尋的。


    我自來樂觀,做好心裏安慰倒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遊玩起這我從未來過的地方了。


    總感覺還是在二十九重天的月宮,又覺得出了二十九重天,靈氣深厚的多,我聞著很是舒暢。


    我不是犬類,此時卻做著犬類一般的動作尋著那靈氣散發的源頭一步一步挪動。


    想來,那十七重天司法星君二郎真君麾下神犬,瞧我如今的模樣倒是會將我誤認為是同道中人親近,再不會像萬年中那樣聞我聲即逃。


    原是她?


    那一泓瀑布之下,玉石青蘚之上,她三千青絲挽成一個垂髻,鬆鬆垮垮的,碎發被風吹的淩亂。她輕紗紅衣,半縷衣襟危掛,露出半邊香肩,雪白如玉。


    是在冥想麽?我這樣傻傻的呆在那看著她,雙眼垂眸合上,手杵著青石台階,支著頭,玉足紅蓮微微晃動,激起層層水花,那樣清舒婉轉。


    想著立刻轉身離開,不想打擾著她,可卻又有一事相求隻得硬著頭皮打擾了她。


    “咳,,”輕咳兩聲,示意她我的存在,她似是早就察覺到了並未有一絲驚嚇,倒叫我略微有些尷尬的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還是她出言問我方才打破了這尷尬局麵。


    她說,“既是來了,不若一起下來泡泡?這玄青之界的湯水瀑布可是六界裏不多的絕佳之地。”


    我理了理衣服,很是恭敬的走了過去,依數行了個禮。


    “打擾星君泡湯實在是不好意思了,虞音這就告退。”深深覺得今日實在是不太適合說出那個請求。


    她攔住了我,不知從何處甩出一個水袖,纏了我的腰身將我冷不丁的拖到水中,她的跟前。


    略微有些氣惱,便是她長我些輩分,可我也已然給足了禮,她如今卻還這般戲弄我,委實讓人生氣。


    一向良好的教育讓我深知在求人之前,被求者如何耍弄求人的人,求者都該忍得。


    於是,我便隻得帶著最美好的笑又朝她拜了拜,“虞音委實不大樂意泡著湯泉,打擾了星君,虞音實在抱歉的緊,如今這一身濕衣權當是還了歉意了,虞音告退。”


    她又是攔住了我,這下子我可是火了,很是臉色深沉的看向她。


    “不知星君這般捉弄虞音,所為何事呢?”


    她鬆了我腰身水袖,一個勁收了回去,而後用水粘濕著垂下青絲,細細梳洗,“聽說你和幽冥司府君悅了親?”


    原來是因著這事?可是為著她那玄青之界的侄子柩薑而惱了我?


    此事我虧心不得,自然堂而坦蕩的回她,“不瞞星君,虞音正想求星君一根紅線。”


    紅線天命之說我雖未全信,可對著雲珂,我想的是所有有助於與他長久的法子。


    她仍是未看我一眼,擺弄著她的發,“是你和他的?”


    我知她口中的他是誰,點了點頭,“是,虞音與雲珂彼此心愛,想求得星君一根紅線,盼一個朝朝暮暮。”


    “盼一個,朝朝,暮暮。”她口中囈語兩聲後正眼注視著我,與我雙眼對視良久,方麵露微笑,左手撚出一根紅線。


    就在我以為,那根紅線便是她給我和雲珂牽的時候,她又收了回去,神色裏有些暗淡,而後說,“你既是自尋她姻緣,那我這紅線給與不給,牽或不牽,到底是不做什麽數了。罷了,你走吧!”


    我被她說的迷糊,懵懂的離開了她口中的玄青之界。


    出了那迷霧湯園果真暢通無阻,不一會兒便尋到了正在四處尋我的姐姐們和他。


    他走到我的麵前,很是關切,“去哪了?怎麽那麽久,月宮都快翻遍了都不曾尋到你。”


    我不知為何下意識的向他隱瞞了我去往玄青之界的事兒,大抵是怕他誤會,畢竟我與那人的事兒,若是有心人,怎麽也是查的出來的。


    隻當是說了個善意的謊言吧。


    回他,“你也說是差不多,那便是沒有翻遍了,我既是存了心不想你們找到,當然得藏的仔細些了。”


    他戳點我額頭,“你總是機靈多怪的有那般多理由,看樣子今後成婚了我得牢牢跟緊了你才是。”


    我摸著額頭,那他方點過的地方,捉著他話語裏那敏感的字眼問他,“什麽成婚?”


    他未回我,倒是一旁的六姐告訴我,他向母神提了親,母神及月宮上下皆是同了意,隻待明年初春便行嫁娶之禮。


    還剩一整個年,對神來說,一年委實太短。


    我愣在那半刻,看著他眉眼中掩蓋不住的笑,我知道此時此刻的我也該如此笑的,隻是心的最深的之處有些微微綽痛,很是微弱但足以衝刷我此時喜樂。


    他以為我是累了,便送我回了寢宮。


    月東升西落,星垂掛梓梢。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石姻星君為何不肯給我那紅繩?還說我自尋的已然用不著了。


    紅繩牽索乃是天命,司緣星君的紅線神鬼之界,七島十三洲皆遵循其禮,而如今她告訴我,我自己找的已然不用紅線牽索了。


    我當真抗的了天命?


    左想不知,右想不通,索性拋之腦後,便是抗不了,我也要抗,我所心悅的當真唯白雲珂一人爾。


    此番回月宮乃是為著處理這流言蜚語來的,而並非我刑滿歸天,是以,隻在月宮稍稍住了一晚,便忙不遛的收拾回幽冥司了。


    臨行前的一個時辰,母神遣了五姐過來喚我去往朊陰殿,說是母神有事要同我說。


    我自是不想其他,隻當母神果真有極為重要的事要同我說上一道,連忙起身去了朊陰殿。


    朊陰殿裏母神少有那般含笑的看著我,她喚我過去,坐在那疑似梳妝鏡的物件前。


    我有些遲疑,母神曆來講究爽朗大方,最是不喜歡屋裏器件多的,說是惹的人心煩,靜不得修道。


    隻這一次,為何多了個梳妝鏡?


    雖是滿滿疑惑,但於我跟前的是我的母神,是待我極好的母神,我信她。


    依著她的吩咐走了過去,坐下,看著鏡中的自己,也看著站在自己身後容顏未曾因年長而褪色的母神。


    她雙手搭在我的肩上,也瞧著鏡中,她看了許久,似是想通過這個鏡子看到那些年我稚嫩癡傻所做的蠢事。


    良久,她方拿起桌上寸梳,輕輕的梳著我的長發,頗有感慨道,“吾兒終是長成要嫁人了。”


    原來是舍不得我麽?我將臉頰蹭了蹭她放在我肩上手的手背。


    很是親昵的朝著她撒嬌,“便是十二嫁人了,也依舊要賴著母神做一輩子的二十九重天霸王,到時候隻怕母神又要煩的不行呢!”


    她終於被我逗得露出一個笑,手依舊拿著寸梳細細梳捋著,“你這丫頭,都要嫁人了還這般沒輕沒重,也不怕幽冥司的老君嫌棄你。”


    她說的是雲珂與雲蒔的祖母,自萬年前上一任的幽冥司府府君仙逝,便避世幽冥司千鈞殿萬年,是以,於幽冥月餘我從未見到過。


    不過我卻是相信,便是見了,我也有那法子討了她的歡心,讓她挑不出我半點不好。


    我安慰她,“母神可是小瞧了女兒呢!女兒好歹也是母神的孩子,有這悉數的幾十個哥哥姐姐,又是這二十九重天的小殿下,還生的這般可愛活潑,想來那老君若不是老的頭暈眼花的,都是會喜愛我的呢!”


    她又是一陣樂,“慣說你脾氣大的,竟是這般自戀。”垂下眼眸,似是想到什麽,複說,“不過,你說的到也不錯,你身後總的還是有月宮,有這十幾個哥哥姐姐及二十九重天眾仙的。


    在幽冥,若真是生了大氣倒也不必忍著,隻管找上來,萬事有母神在,絕不讓你不爽。”


    看著鏡中的母神那般柔和慈愛的模樣,隻覺得鼻尖酸酸的,女兒家的做成我這個模樣的算是運氣極好了的吧!


    哥哥姐姐們待我如此,母神待我如此,心愛之人又是待我如此。


    真不曉得上輩子我是修了哪門子的福。


    我轉過身,與母神麵對麵,而後是一把抱住母神,將頭架在她的肩上,我很喜歡這樣同心愛的人說話,總覺得在離耳朵最近的地方說,她方能更真切的察覺到我的心意。


    “母神,女兒真的好幸運能做母神與父神的孩子。”


    我不知道母神是不是被我這話感動的抽噎了起來,隻知道她抱我的雙臂更加的緊了,緊緊的抱住,險些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始終記得母神同我說的那句話。


    “音兒,母神不求其他,隻求你永遠這樣真心待真心之人。這世間淒苦之事太多,真心之人太少了。”


    我應了她,並且永遠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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