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裏驚得是目瞪口呆,綠籬看著卻是以為我是驚喜的,忍不住苦澀地笑笑,伸手替我抿了抿鬢角發絲,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雖然殿下三個月沒照麵了,但是,女兒節,他一定會陪您回府的,一定的!”


    好事往往不成雙,壞事卻是一來一串串的,我這裏還沒從女兒節齊晟要陪我回“娘家”的震驚中醒過神來,又等來了茅廁君給我送民間俚曲的信使……


    看著殿中那人,我淡定地轉過頭,吩咐正要給上茶的綠籬:“不用上茶了,去拿些桂糕來待客吧。”


    綠籬雖不明所以,但仍是聽話地去了,她這裏前腳出門,那信使就笑著衝我作揖道:“哎呀呀,那日不知是太子妃娘娘,實在是冒犯了,還請太子妃娘娘原諒則個!”


    那夜裏光線太暗,我並未瞧太清他模樣,現在看來倒也是個眉清目朗的英俊少年,多說了不過十*歲年紀,正是愛油嘴滑舌的時候。


    我沒理會他那明顯敷衍的道歉,隻是問:“貴姓?”


    他明顯一個愣怔:“呃,免貴姓楊,楊嚴”


    “哦,還要瓜子嗎?”我又問。


    “……”


    小樣,我還治不了你?


    綠籬已是端了一碟桂糕上來,我讓她端給楊嚴,說道:“嚐嚐我這裏的桂糕,可比你的那些好吃些?”


    楊嚴樂嗬嗬地拿起一塊來,嚐了嚐,點頭:“不錯。”


    “那就多吃點。”轉頭又問綠籬,“咱們這裏可還有別的時興小點心?就是這糕那糕的。”


    綠籬背:“有栗子糕、蓮子糕、糯米涼糕、鴿子玻璃糕、翠玉豆糕、小豆糕、雙色豆糕……”


    “行了,都端上點來給楊……呃……楊什麽?”我轉頭問楊嚴。


    楊嚴連忙接口:“嚴,楊嚴。”


    “呃,對,楊嚴,趕緊都端上來給楊嚴嚐嚐。”


    “哎!不用了!”楊嚴連忙阻止綠籬,可綠籬已經去端了,片刻功夫,就領著幾個宮女端了十幾個碟子回來了,一流水地擺在了楊嚴麵前。


    我熱情地:“嚐嚐,都嚐嚐,別嫌不好。”


    楊嚴盛情難卻,隻得又伸手拿了一塊栗子糕,咬了一口。


    我問:“甜嗎?”


    楊嚴點點頭:“還行!”


    我又問:“那蓮子糕呢?快嚐嚐。”


    楊嚴用力地咽下口中的栗子糕,有些無奈地又拿了塊蓮子糕。


    “這塊怎麽樣?”


    “……”


    綠籬見楊嚴噎得難受,連忙想要去拿水,被我一個眼神給止住了,同情地看了看楊嚴,又站了回去。


    楊嚴噎得直順脖子:“水……水……”


    我這轉頭叫綠籬:“綠籬,趕緊地,灌水!”


    真是個好綠籬啊,不愧是我放在心窩窩裏的人啊!綠籬端了個茶壺就上去了,又叫幾個小宮女上前把楊嚴摁住了,掰開嘴就是一陣猛灌。


    楊嚴連噎帶嗆,一陣猛咳。


    我忙叫:“哎!哎!這是嗆住了,用力捶背,用力捶!快點!”


    綠籬連忙丟了茶壺去捶楊嚴的後背,無奈小姑娘氣力太小了,我越看越心急,終於耐不住了,衝上去對著楊嚴後背就是一頓猛捶。


    我讓你吃瓜子,我讓你吃桂糕,我讓你拍巴掌,我讓你上樹,我讓你上樹……我捶不死你!


    終還是綠籬心軟看不下去了,小心地問我:“娘娘……不會打……那個……什麽了吧?”


    我停手,果然見楊嚴隻低著頭沒了動靜,心裏也是悚然一驚,嚇,報複是正當的,搞出人命來可就成了報複過當了。


    正忐忑間,楊嚴似動了動,又咳了兩聲,然後才緩緩回過頭來,滿臉的水漬,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剛才被綠籬灌下去的茶水,隻默默無聲地瞅我半晌,然後抹一把淚水,嘶啞著嗓子問:“得多大的仇啊?您能下這狠手……”


    我被他問得語噎,一時不知該回些什麽。


    楊嚴又感歎道:“古人果然說得極對啊!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啊!”


    這句話正正當當地踩到了我的痛腳,我心裏剛升起的那點內疚之心,被這個“女人”打散了個幹淨,氣上心頭,立即急聲叫道:“綠籬,喂他桂糕,灌水!”


    “別!別!可別!”楊嚴嚇得立刻從椅子上掙了起來,幾步竄到殿門外,嘴裏嚷道:“先告辭了,勿送!”


    他身影太過迅疾了些,看的我有些怔怔地,片刻之後才轉頭問綠籬:“他今兒來幹嘛?”


    綠籬還未回答,楊嚴卻又去而複返,卻不敢進殿門,隻扒在門口處探進腦袋來,伸手遞過幾章紙來,叫道:“送曲譜,曲譜,九哥讓我把這三六小曲的譜子給娘娘送來。”


    他不提曲譜還罷,一提這個,我立刻又想到了那日茅廁之中,我緊站在茅廁君身旁,就掏啊掏啊掏了半天也沒掏出個物件來的尷尬來,於是也不多說,隻高聲叫道:“綠籬,桂糕給他打包!”


    楊嚴慘叫一聲,叫道:“你還是不是個女人啊!”說完也不等宮女去接曲譜了,揚手一仍轉身就跑,下一句傳過來時已是在院中:“我這輩子都不吃桂糕了。”


    綠籬走過去把曲譜一一拾起,轉回來交到我手中,輕輕咬了咬唇瓣,看出內心很是矛盾了一番,才說道:“娘娘,奴婢有話不知該不該講。”


    我見她很少如此模樣,不由問道:“什麽事?說吧!”


    綠籬小心地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九殿下雖和太子殿下是親兄弟,但九殿下畢已成年,娘娘實不該要他這曲譜,免得落人口實,說您和九殿下私相授受。”


    我知綠籬說得有理,連忙點頭道:“記下了,以後少和他們來往就是。”


    綠籬聽我如此好說話,微微笑了一笑。


    我卻還惦記著楊嚴剛才的那句話,不由得有些氣悶,獨自在殿裏轉了兩圈,氣還是不順,忍不住回頭問綠籬道:“我像女人嗎?”


    綠籬立刻又用手掩了嘴,杏核眼瞪得大大的,眼圈刷地又紅了,柔聲安慰道:“娘娘,您為何會如此問?您是這世上最最柔和順的女子,不僅模樣好,性子也好……”


    哈,綠籬,你真會安慰人,安慰得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許是綠籬見我臉色更加陰鬱,忙又加道:“若您還不像女人,這世上就隻剩下粗莽漢子了。”


    神啊,還是讓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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