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丘天光乍現,而魂鎮暗黑彌漫,黑白交替之際,丸子一聲“快走”,今無名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身體一陣暈眩感,眼前出現奇形怪狀的生物和各不相同的房子,和他之前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這裏是魂鎮嗎?怎麽和我之前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呢?”今無名有些不敢相信,害怕丸子學藝不精,給他帶錯了地方。


    “一看你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人,魂鎮是無形的,就像妄想雲一樣,屋子主人想是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


    今無名直接略過丸子的話,問道:“魂鎮那麽大,我們上哪去找頭啊?”


    “跟我來!”丸子在這裏畢竟比自己熟,今無名乖乖地跟在丸子後麵,一路上,今無名見識到了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一個每胳膊的大叔正在看著兩隻胳膊給自己摳腳;枯萎的鮮花在哭泣;蛇身人腿的不知名生物在路麵上緩緩爬行。


    不知不覺,丸子停了下來,今無名差點就踩上了丸子的小尾巴,惹得丸子翻了個大白眼。


    眼前是一家尋常的紙燈籠店,白色的像喪葬似的紙燈籠掛滿了室內,紙燈籠上畫著一張人像,“你帶我來燈籠店幹什麽,我又不買燈籠!”


    “你懂什麽,這叫引屍燈,這家店專門用來替人尋找不見的身體部位的。”


    今無名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伸手就要去拿人家店裏的東西。這時候一個瘦骨嶙峋的白發老人忽然從燈籠後麵探出頭來,隻見他臉上的皺紋堆得一層有一層,拉開來幾乎足有一尺多寬,這把今無名下了個半死,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老人眯著眼睛死盯著今無名,半晌嘴裏喃喃道:“不是。”隨後又把頭縮了回去。


    微風將白色的燈籠吹開,可是老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不見。


    今無名膽戰心驚地道:“她人呢?”


    丸子無奈,不由得說道:“我沒見過這麽膽小的修煉成人形的妖怪!”


    今無名挺了挺身子,站直腰板道:“一我不是妖怪,雖然我不是人;二我是活的,我怕死的。”


    “吳婆婆,我們要買燈籠。”


    這時丸子口中的吳婆婆不知從哪又冒了出來,隻見她的手上拿著一支筆,蒼老的聲音響起:“你要找的是什麽人?”


    “對了,他叫什麽名字啊?”


    今無名一攤手,一臉疑惑,表示我也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名字,有他的物件也行!”


    今無名再次一攤手,表示他什麽也沒有,並無奈地說道:“他人都在外麵呢,我連他的一個頭發絲兒都沒碰到過。”


    “那你趕緊去把他弄進來啊。”


    今無名轉過頭,發現身後來時的路已經完全大變了樣,現在連個出口都找不到。正當他著急之際,地麵一陣抖動,隨後地表裂開,一具男屍破土而出,細看之下,才發現這具男屍身上捆著一根藤蔓,更確切地說應該是被拖出來的。


    這株藤蔓看著也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見過。今無名突然想起,望向被冷落在一旁的姬梧蓧,發現這株藤蔓正是從她的袖子中延伸出來的。


    今無名過去揉了揉她的臉頰,忍不住對她豎起了大拇指。他迅速跑過去從無名男屍身上扯下一根頭發,交給吳婆婆。


    隻見吳婆婆將頭發絲放進燈籠中,原本慘白無色的燈籠一下子像被鮮血浸透了一般,外表逐漸有了血色。


    做完這一切之後,吳婆婆轉身隱入白色的紙燈籠之中,“好了,去吧,記住你們的誓言!”


    泛著血色的燈籠漂浮在空中,像是被什麽指引著一樣。丸子、今無名還有姬梧蓧跟在後麵,拖著無名男屍在地上摩擦。


    “吳婆婆的燈籠是白拿的嗎,怎麽不多要幾盞?”


    “想得美!”


    “那我也沒給什麽東西。”


    “我們走的時候,你沒聽她說嗎,記住你們的誓言。”


    “可是我沒發誓呀!”


    “拿了燈籠就算了。”


    “我們發了什麽誓?還有這燈籠上畫的是誰呀?”今無名低頭去看燈籠上畫的人像,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得要命,隻見剛才還是一張水墨畫像,這下子仿佛一張人臉被剝下來貼在上麵似的。


    “那畫上的是吳婆婆的兒子。他兒子在成年的那一天去參軍了,結果這一去就沒再回來,吳婆婆的老伴不久也離開了人世。幾年後,和吳婆婆兒子一去參軍的人回來了,他告訴吳婆婆她的兒子在參軍不久後就死在戰場上了,屍骨無存。吳婆婆不相信,一直等一直等,最後也沒等到兒子回來。大概是執念太深,所以便來了這魂鎮。生前,吳婆婆便以製作燈籠為生,死後便也開了這燈籠店。不過買她燈籠的人,若是有一天遇上她兒子,必須把他帶回來,這就是誓言交易。”


    “原來是這樣,真是可憐。那如果我們食言了,會怎麽樣呢?”今無名問道。


    “像她一樣,生生世世受分離之苦。”


    “想不到,替個無親無故之人找個頭要發這麽大的毒誓,你要早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找了!”


    “你又沒有摯愛,這毒誓哪會應驗在你身上。”


    “那也不代表我以後沒有。”


    “那你見到她兒子把他帶回來不就行了嗎,他兒子的臉就畫在這燈籠上,多看幾眼,小心忘了。”


    “唉,上了賊船呀!”


    忽然血色燈籠好像被什麽東西用力拉扯似的,越飄越快。跟在後麵的今無名和丸子也不由得小跑起來,可憐的無名男屍被姬梧蓧拖得快飛起來了。


    終於穿過五色的街道,血色燈籠忽然不見了。正當幾人到處找尋之際,一股強大的力量席卷而來,瞬間將他們吞沒在無邊的黑寂之中。


    這時,血色的燈籠出現在眾人的頭頂,燈籠中慢慢顯現出一片白色的世界,隱隱約約中可以看到有一個身影,燈籠中的世界慢慢清晰起來,不一會兒,紅光漫天,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身上好像似有數不清螞蟻在噬咬,疼得失去了知覺。


    周遭的環境有些熟悉,他環顧了一圈後不禁更加肯定,這就是他初次見夙白闕和姬梧蓧的那個樹林,自己又回到這裏來了,也就意味著他已經出了九丘。


    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高興,以前還不是人形的時候,他就聽說民間熱鬧,一直想去看看,卻不曾想到被夙白闕帶到了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如今算是徹底擺脫牢籠了。


    “啊,人間真好啊!”他信步跑了起來,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熱鬧的市集上。


    這一天正好是人間的上巳節。


    上巳節的習俗是祓禊、畔浴。據說是此時正當季節交替,陰氣尚未退盡,招惹邪物,因需要用蘭草洗身,祛除汙穢。


    上巳節的長安,比以往更熱鬧。“青牛白馬七香車”隨處可見,平常待字閨中小姐也與丫鬟緩步遊於大街上,尤其是水濱處,滿目綠色中盡顯異色。


    今無名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東看看西瞧瞧,見什麽都新鮮,什麽東西都要湊近看看。他在人群中擠來擠去,也不管別人投來什麽樣的目光,他都覺得開心極了。


    一股異香突然從人群中傳來,尋著香味,他一路往前走著,遇到人就往前嗅,結果引來路人的一陣唾罵。


    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小角落處,這時人也越來越少,人群中一抹若隱若現的湖藍色在視線盡頭跳躍著,今無名覺得這抹異香可能就是從這上麵散發出來的。


    他快速上前撥開人群,一個身著湖藍色的衣裙的女子出現在目光裏,他湊近聞了聞,果然那抹異香就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不知道為什麽對這抹異香如此感興趣,隻是覺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裏聞過。正欲上前看看是何人時,忽然視線一下子變了樣,自己的視線所及盡隻有水平地麵的高度,他隻能看見女子湖藍色的裙邊。


    低頭審視自己的時,才發現自己竟變成了一隻小狗,趴在地上吐著舌頭,臥槽,怎麽回事,哪個混蛋幹的,竟然把英俊瀟灑的他變成了一條狗,要是被他逮到,非得把他丟進豬圈裏不可?


    他正不滿著,頭上方響起一個輕柔的女聲,“下流之徒!”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今無名挪了挪他的小短腿,調轉過狗頭,向後麵看去,隻見一個著白色衣裳,配紅色衣襟,下著黑色褲子,腳套黑色長靴的人從巷口走來。他的腰帶,袖口皆用紅色絲帶係住,將挺拔的身姿完美地勾勒出來;頭發用一紅色發帶係起,垂至腰際,幹淨利落,額邊留下兩撮碎發,英姿颯爽中帶著幾絲霸氣。


    隻是懸在她麵前半空中且發著瑩瑩橙光的東西晃得今無名眼睛有些發疼。


    看這裝扮,倒像是夙白闕口中所說的大荒北山中的昭華一脈,專門降妖除魔。剛才那抹異香明顯帶著些許魔氣,今無名轉過頭來,麵前湖藍色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見,他心下一想,不好,要是被他發現自己身上帶著那人設在自己身上的妖術,把自己當做妖物,那可完蛋了他不想來人間第一天就死的這麽毫無尊嚴。


    想到這裏,他慌忙向角落裏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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