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墨在去公司之前,先回了一趟家,進門正好看見陸長霜帶著厲輾爾要出門。


    陸長霜一反常態,打扮的特別精致,穿了一條碎花長裙,平時不是素顏就隻是圖個打底,今天居然畫了個美美的妝。


    她雖然生過孩子,可是沒怎麽操心照養,這人便也不顯老,臉上不過就隻留下了三年歲月的痕跡,再沒了別的。


    很多人說,生孩子傷元氣,女人老的很快,可是在陸長霜這邊完全不成立。


    她是真的沒在孩子的身上操心多少。


    陸長霜看見厲墨回來了,愣了一下,然後眸色冷了下來,隻當做沒看見,一句話也不說。


    倒是一旁的厲輾爾開口,“爸爸。”


    厲墨嗯一下,過去摸了摸他的頭發,“要出去玩麽,注意安全。”


    厲輾爾乖乖的點頭,“去找粑粑。”


    陸長霜見厲輾爾說出來了,突然就不自在了起來,她抿著嘴,眼神朝著別的地方飄。


    厲墨也沒看陸長霜,笑了笑,說了句好,然後抬腳回了自己的房間。


    陸長霜見狀,直接帶著厲輾爾出門了。


    厲墨房間裏有些文件,壓在了床下麵,他學著從前唐黎的做法,也把不想被人發現的東西,壓在了床墊下麵。


    厲墨過去把文件拿出來,是之前在齊家那邊整理出來的海外的一些銷售渠道。


    厲墨坐在床邊,一張一張的查看,不過還不等看完,老八那邊的電話就過來了。


    他主要說的也是海外那邊的事情,肖邦國手中操控的公司,前兩天被他找人端掉了兩家。


    肖邦國手裏的那些公司,麵上做的是正經生意,可私下裏全是見不得人的買賣。


    這些公司成立很多年了,一直很安穩,主要也是因著肖邦國的謹慎行事。


    那些違禁品在國外需求量大,大量供應的話,錢肯定是翻倍的賺。


    但是他很小心,或者可以說看起來根本不貪心,每次都是一點點出貨,隻求安穩不求速度。


    於是這麽多年,也就真的沒發生什麽大事。


    老八說,他之前用了正規手段,也就是報警處理,把肖邦國一條生意線提供給了國外的警方。


    結果可能是因為國情並不相同,量不大,那邊打擊的力度也就沒那麽大。


    那邊確實是在對方交易的時候過去抓人了,不過肖邦國手下很輕易的就把關係給疏通了,最後進去的,也隻是一些背鍋俠。


    真的骨幹人員,根本毫發無傷。


    這條走不通,老八隻能選了一條偏路。


    國外那邊需求大,生意的競爭自然也大,為了搶生意,經常會有黑吃黑的狀況出現。


    稍微運作一下,其實很容易讓他們產生內鬥。


    現在是端了兩個公司,老八電話裏詢問,要不要一順手,再解決兩個。


    厲墨想了想,“先停一停,肖邦國那麽多年沒出事,現在突然折了兩個公司,肯定會懷疑有人動手腳,你們先穩一點,別著急,別把我們自己的人搭進去。”


    送出國兩個人,又讓他們摸清楚那邊的路子可不容易,他一個人都不想折損。


    老八想了想,也就應了下來,“說的也是。”


    隨後老八又說,齊家那邊,現在大部分的銷售渠道,算是都掌握在自己這一邊了。


    齊逢波之前還想著要把主動權拿回去,結果緊接著出了齊雲蘭的事情,齊家那邊也是亂了方寸。


    齊逢波也顧不上公司,隻能先顧著家裏人。


    於是老八安排的人,已經把齊家的銷售渠道掌握了一大半。


    厲墨嗤笑一下,“你們那邊不用顧忌,盡量大膽的做,齊家那邊我能周旋。”


    老八說了句好,這一通電話,該匯報的匯報了,也就差不多了。


    掛了電話,厲墨把手機扔在了床上,眸色稍微暗沉了一些。


    齊家那邊,他也沒想放過的,之前齊逢波找了人對唐黎下手,狙擊手都用上了,這個他可是一直記著。


    原本以為唐黎葬身火海,他想慢慢來。


    結果現在唐黎回來了,他也就有點忍不住了,想趕緊把這一茬收拾一下。


    自家親人,不能下手太狠,真刀真槍的是不行,但是卸了他們所有的力氣,讓他們想作妖都不行,這一點他還是能狠得下心的。


    厲墨把剩下的文件看完,這才整理一下,去了公司。


    厲致誠還在家養傷,沒來公司,這邊全部都由厲致義坐鎮。


    厲墨從電梯出來,正好看見厲致義和一個經理邊走邊說話,厲致義抽空給了他一個眼神。


    厲墨沒說話,回了辦公室,把該處理的文件審核簽字,然後整理一下,就拿著文件起身去了厲致義的辦公室。


    剛才的經理還在厲致義的辦公室裏麵,正在商量下一個工程項目,不過在看見厲墨過來後,那人趕緊站直,“二少來了。”


    厲墨嗯一下,“你們先說,我這個不著急。”


    那邊厲致義點點頭,“你坐在那邊等一下,你手裏的那個在建項目,有點事情還要和你商量。”


    厲墨就過去坐在了沙發上,把文件癱在腿上看,樣子不疾不徐。


    那和厲致義商量事情的經理抽空回頭看了一下厲墨,厲墨正捏著眉骨,整個人露出一些疲憊的樣子。


    他抿嘴,把視線收了回去,厲家最近事情多,厲墨忙不過來疲乏,也是正常。


    他和厲致義沒花費太長時間,簡單的說了一下就走了。


    等著這人走了,厲墨慢慢的從沙發上起來,過去坐在厲致義辦公桌前麵的椅子上,“這人最近一直在這邊守著?”


    厲致義嗯了一下,“對,你爸不在這邊,就他在這邊守著,應該是你爸強調過,讓他幫忙看著公司。”


    厲墨哼笑一下,高助理沒了,厲致誠一下子找不到能坐鎮公司的人,加上身邊事情不斷,這就什麽人都先給安排上了。


    厲致義看著厲墨,“最近我整理了一些公司的賬目,發現公司這邊一直有做幾個項目的投資,但是投資全是虧損狀態,錢沒少進去,一點收益沒看見。”


    厲墨挑眉,就明白了過來,“所以,他私下裏的那些生意,資金來源就從這?”


    “差不多吧。”厲致義歎了口氣,“我查到的應該不是全部,估計還有好多已經結束的投資案,也是一個套路,用投資的名義把錢轉走了。”


    厲墨看著厲致義,“能查到資金的去向麽?”


    厲致義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財務那邊,有你爸安排的人,暫時我沒調查太仔細,怕被你爸發現。”


    厲墨眉頭就皺了起來,“這個,我讓人私下裏查一下,不過也不一定能查到,我爸太謹慎了。”


    財務那邊,幾乎全是厲致誠的人,畢竟是一個公司的核心,他看的很重,不允許裏麵有任何一個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人。


    所以想要插手財務的事兒,真的是個讓人頭疼的事情。


    厲致義點點頭,“別急,慢慢來,公司這邊我也在摸索,太長時間沒接觸了,不隻是對業務陌生,對員工也是,等我好好的了解一下再說。”


    厲墨說了好,然後有些煩躁,把文件放在厲致義的,“這些文件,我簡單的看了一下,你具體再看看。”


    厲致義也知道厲墨現在心情估計不大好,雖然大家都難過,可他和厲墨的處境還是不同的。


    叔嫂之間再怎麽關係好,也和母子不同,齊雲蘭過世,厲致義難過是難過,但是絕對達不到傷心的地步。


    可是厲墨和厲準是不同的。


    他們再怎麽表現的淡定,失去的畢竟是母親,不管他和齊雲蘭關係如何,這個時候,難過傷心是肯定會有的。


    厲致義把文件收過去,“好,我知道了。”


    厲墨在椅子上又坐了半分鍾,似乎真的找不出事情說了,也就站起來了。


    他轉身要離開,結果厲致義突然開口,“對了,唐黎的妹妹,突然來青城這邊是為了什麽?她在青城有親戚?”


    厲墨半轉身看著厲致義,“她和顧朝生在一起了,而且在這邊有工作。”


    厲致義哦了一聲,拉著長音,“這樣啊,怪不得。”


    他想起來之前唐黎站在厲家公司對麵的街道上,盯著厲家公司的辦公樓看,表情似乎不太好。


    隨後厲致義想到了唐黎的死,她那個妹妹,也不曉得,是不是奔著厲家來的。


    ……


    唐黎在公司這邊忙了一天,下午的時候,那老婦人來了公司,也沒幹什麽,就在待客室裏麵坐著一下午。


    魏坤看見上帝來了,趕緊端茶倒水洗水果的。


    隻是老婦人都不用正眼瞧他。


    魏坤殷勤一會,實在是討了個沒趣又回來了。


    他來了唐黎的辦公室,“太高冷了,我是應付不了。”


    唐黎笑,在紙上塗塗畫畫,“她也沒叫你,你過去幹什麽,興許人家就是想安靜的坐在那邊,你過去反而讓人煩。”


    魏坤抿嘴,“我這不是表示一下歡迎麽。”


    唐黎搖搖頭,“行了,你回去該幹什麽該什麽,有事估計她會過來找我。”


    魏坤嘖嘖兩下,“也不知道你哪裏迷人,她還就認準你了。”


    這種,估計就是眼緣吧,或者是對她的設計比較滿意,然後愛屋及烏?


    唐黎也說不明白,但是這老婦人確實是對她不一樣。


    魏坤坐了一會就去忙了,唐黎還在這邊修改設計圖,她忙起來就有點習慣性的忽略周遭的事情。


    等著一份圖紙畫好,她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的時候,唐黎才警覺,那老婦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她的辦公室,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唐黎趕緊就笑了,“您來了,我剛才太投入了,都沒察覺。”


    老婦人點點頭,可能是不太習慣笑,整張臉依舊是嚴肅的,“我沒什麽事兒,你忙你的,我就在這邊坐一會。”


    唐黎趕忙倒了水放在一旁,還真的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


    一直到傍晚,唐黎下班,老婦人跟著她一起從公司出來。


    老婦人說是不想吃酒店的飯,想和唐黎出去吃,然後也不知道哪裏飯菜合口味。


    唐黎笑了笑,之前差不多就猜到是這樣了,老婦人應該是一個人挺孤單的,然後現在就認識她,便也就什麽都想找她。


    唐黎見了這種情況,也沒辦法拒絕,就隻能給顧朝生又打了電話,說是今天晚上還是要在外邊吃。


    顧朝生那邊正好也有應酬,說了句知道了,然後又叮囑唐黎忙完了給打他電話。


    他說他盡量早點應酬完,直接過來接她。


    唐黎說了好,笑嗬嗬的,“少喝點酒,身體重要,你最近應酬有點多,你那個助理都喝進醫院去了,你可小心點。”


    顧朝生的聲音十分的溫柔,“好,知道了。”


    交代完了,唐黎也就帶著老婦人從公司這邊離開。


    既然要帶她吃飯,自然是去個稍微有點特色的地方。


    唐黎思考了一下,就給司機報了個地址,那飯店之前自己和厲墨關係好的時候經常過去,味道算是比較正宗的。


    老婦人沒什麽挑剔的,隻跟著唐黎走。


    唐黎選的飯店也算是一個星級的,這個時間還有點早,人不是很多,她們過去正好還有包間。


    唐黎和老婦人直接進了包間,然後點菜。


    老婦人自己點了兩個,唐黎點了幾個,加了個養生湯。


    包間不是大包,大小也就能容納四五個人。


    老婦人把包間的門打開,說是想聽外邊的喧囂聲。


    這可能是安靜太久的人,一下子進入煙火氣的生活裏,一種控製不住的貼近行為。


    唐黎點點頭,也沒當回事。


    等菜的時候,老婦人的話稍微就有點多了,她提起了自己從前的生活。


    這人呢,也不是從小到大就孤僻,之所以滿身防備孤獨到老,不過是曾經被愛情這個不講武德的東西傷過。


    老太太說她隻談過一次戀愛,一次四年,最美好的年紀,都奉獻給了那段戀情。


    她從青蔥的懵懂少女,一直成長為一個大姑娘,熬過了四年的日日夜夜,眼看著就要迎來修成正果的日子。


    可誰想,偏生就那前幾天,被她發現,那男人帶了個女人在外邊過了一夜。


    也沒抓住什麽實質性的東西,就是兩個人那晚去了同一個地方,第二天回來的。


    男人說什麽都沒有發生,兩個人清清白白,老婦人那時候自然是不肯相信的,孤男寡女,誰相信一晚上什麽都沒做。


    年輕人,心氣傲,眼裏不揉沙,於是她就鬧了分手,並且死咬著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任憑男人怎麽求怎麽解釋都沒用,她堅決不回頭。


    其實要說她自己傷不傷,怎麽可能不傷呢。


    那個年代,四年的戀愛,那可真的是把所有的熱情都投入進去了,突然說分手,怎麽可能不難過。


    但是她心意堅決,任憑誰來勸都沒用。


    後來糾糾纏纏半個月才算是斷了。


    這次對老婦人的打擊挺大,她自己說,光療傷,她就用了兩年多。


    從前的感情很單純,認準一個人,差不多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她的一輩子沒了,不可能三兩天就恢複過來,兩年已經算是快的。


    這兩年多的時間裏,那男人也沒再找,當初和他一起過夜的女人,兩個人根本沒在一起。


    她單著,男人也單著,兩個人雖然再不來往,卻都知道對方的消息。


    老婦人不是沒想過,可能最後,還會和那男人走到一起去,但是每次思及此,總是覺得不甘。


    若是最後和好,這兩年的分開,就真的成了笑話了。


    事實證明,她以為的笑話,最後也沒有到來。


    兩個人分開將近三年的時候,那男人突然娶親了,沒有所謂的戀愛過程,結婚結的還有點突然。


    後來聽說是別人介紹的,認識沒多久就定下來了。


    原本以為已經放下從前恩怨的老婦人,在聽見這個消息後,一下子又崩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崩的不占理,都分開了,各自婚嫁都是自由,誰也沒有義務一直站在原地等著。


    她說她坐在家裏不吃不喝不睡兩天,然後一下子就頓悟了。


    老婦人笑著說,“從那之後,我徹底的想開了,也徹底的不相信任何男人了,我隻信我自己。”


    唐黎點點頭,“因為那時候,你們對待感情都很認真,所以也就較真。”


    老太太笑了笑,“可是你要是問我後沒後悔,從前我肯定梗著脖子說,我不後悔,但是現在我說實話,我後悔了,我也在想,如果當時我不這麽極端,願意好好的處理事情,聽他解釋,或者是願意好好的解決那件事,然後重新開始接下來的人生,興許我會有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她搖搖頭,“年輕的時候不覺得,可是到了老年才發現,一個人終究還是不行,真的太孤單了,想要身邊有人陪著,有人說話給我聽,或者聽我說,家裏還能有別的人發出聲音來,這才叫生活,這才叫人生。”


    唐黎斂了眸色,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感情這個東西,確實是讓人無從下手,老婦人不過是人至老年才有了這番覺悟。


    可是沒有人能先看見答案再去選擇,路都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唐黎一下子就想到了厲墨。


    她不知道自己和厲墨算不算的上老婦人的那種境遇,自己以後想到厲墨會不會後悔,但是目前,她也如年輕時候的老婦人一樣,不想回頭。


    別說,她這腦子還挺靈,她這邊才想起這個人,那邊就聽見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厲二少,這邊請。”


    聲音落下沒幾秒鍾,服務員先從包間門口路過,隨後過來的就是厲墨。


    厲墨旁邊是齊逢波和齊逢昌。


    三個人看起來就是出來隨便吃一頓,他們也沒注意包間這邊,慢慢的從包間門口過去。


    唐黎趕緊把頭轉過來,用餘光注意那邊,見三個人走過去了,才鬆了一口氣。


    倒不是怕看見厲墨,主要是現在這張臉,不想看見齊逢波和齊逢昌。


    可是那已經從門口經過的三個人,過了一會,又有個人慢慢的倒退了回來。


    他腳步很緩慢,一步一步的退到了門口,而後盯著包間裏的唐黎看。


    唐黎一頓,有些意外的看著厲墨,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


    可厲墨在那邊卻笑了,嘴角明顯的勾了勾。


    他也沒和唐黎打招呼,隻不過是走到門口,幫忙把包間的門關上了。


    門要合上的時候,他還對著唐黎挑了一下眉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荊棘深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哲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哲晗並收藏荊棘深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