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墨舔了舔後槽牙，聲音降低了，“有時間讓那邊拍個視頻發過來，我倒是想看看，她能平淡成什麽樣。”
老八趕緊應了下來。
厲墨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看了看時間，這次轉身進了醫院裏麵。
厲致洪已經煙氣了，趙金麗和厲慧撲在屍首上嗷嗷的哭。
醫護人員已經退了出去，把空間全都留給了家屬。
厲致義這次也不攔著了，站在旁邊跟著紅了眼眶。
趙金麗哭的聲嘶力竭，抓著厲致洪的胳膊搖晃，讓他醒過來。
厲墨站在一旁，瞄了一眼已經沒了氣息的厲致洪。
厲致洪已經完全脫相了，看不出原本的五官，頭發也掉光，原本年齡並不大，可是這麽看著，就像是一個油盡燈枯的小老頭。
也不知道最後的這段時間，他糟了多少的罪。
趙金麗哭著哭著，突然就一轉頭，朝著厲墨看了過來，然後她像是瘋了一樣，直接撲過來，“是你，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他的，他原本好好的，他還那麽年輕，是你們一家人，你們殺了老爺子和他的親生母親，現在又把他害死了，你們這下子滿意了麽，滿意了麽……”
最後一句話，她吼得破了音。
厲墨在趙金麗撲過來的時候，輕輕地用手一擋，然後一推，把她推到了隨後過來攔著的厲慧懷裏。
厲致義趕緊過來，也拉著趙金麗，“二嫂，你冷靜一點，你是不是糊塗了，二哥這個事情，怎麽能怪到大哥一家人身上。”
趙金麗根本冷靜不下來，她回身抓著厲致義的胳膊，這次是不管不顧了，“老三，老三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二哥是被厲致誠那個混蛋下毒害死的，你可以去查查，你爸也是，是被老太太和厲致誠合謀弄死的，你二哥，你二哥不是老太太生的，所以他們容不下我們一家，容不下啊，老三，你可以去查查，我沒騙你，都這個地步了，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了……”
厲慧在旁邊，隻拉著趙金麗，一句話也不說，她這樣的表現，多少有點同意趙金麗這些說法的意思。
說完那些話，趙金麗像是脫力了，緩緩地癱坐在地上，哭的上不來氣。
厲致義怔了怔，過了幾秒鍾，才跟著蹲下來，輕輕地拍著趙金麗的後背，不過同時抬頭朝著厲墨看過來。
厲墨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沒有因為厲致洪過世表現出難過，也沒有因為趙金麗的指責表現出憤怒。
他的表情平淡中又有點冷，隻站在原地，垂目看著麵前的三個人。
趙金麗哭的有點缺氧，整個人癱在厲慧的懷裏。
厲墨最後抬腳，朝著病床那邊過去。
厲致洪不知道是死的時候太遭罪，還是說走的不太甘心，他眼睛沒有完全閉上，處於半開半合的狀態。
配上他骨瘦如柴的樣子，看著多少就有點嚇人了。
厲墨倒是沒害怕，盯著厲致洪看了一會，歎了一口氣。
他抬手，放在厲致洪的手上，握了一下，“二叔，慢走，我爸那邊實在是太忙了，公司的事情多，要不然也想過來送送你的，你別怪他。”
厲致義在那邊把趙金麗扶了起來，對著一旁的厲慧說，“小慧，先帶你媽出去，讓她緩一緩。”
厲慧啞著聲音嗯了一下，摟著趙金麗的肩膀，“媽，我們出去吧，這裏有三叔在，你放心。”
這話帶了一點別的隱晦的意思在，趙金麗應該是聽出來了，便沒拒絕，很配合的和厲慧從病房出去。
過了一會厲致義過來，站在厲致洪病床的另一邊。
他是看著厲墨的，“你二嬸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厲墨鬆開了厲致洪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二嬸應該是傷心過度了。”
說完厲墨轉頭看著厲致義，“三叔若是有疑惑，可以等著二嬸冷靜下來問問，她說的那些話，我也想知道是什麽回事。”
厲墨擅長偽裝，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來他這番話的真假。
厲致義隨後把視線落在厲致洪身上。
他抿著嘴，半晌後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奶奶最疼你二叔了，你二叔怎麽可能還有什麽親生母親，我們都是一家人，怎麽會呢。”
厲墨不輕不重的嗯了一下，“說的就是。”
過了一會，醫生過來，說是遺體要轉到別的地方去，這病房要騰出來了。
厲致義和厲墨出來，那邊老八正從走廊一側跑過來。
他跑到厲墨身邊，語氣有些無奈，“先生，北北小姐那邊鬧的厲害，說想讓你回去陪她。”
厲致義本來就對那個北北印象不太好，聞言就不高興了，“這是什麽時候了，回去陪她？還真的是拎不清。”
厲墨唉了一下，轉頭對著厲致義，“三叔，您別生氣，她年紀小，不懂事，再說第一次出國，心裏慌，也是正常，這樣，老八留在這裏，我先回去看看，那邊沒事的話，我再過來。”
厲致義一聽，更不高興了。
老八趕緊說，“我留在這裏，三老先生，有什麽事情，您吩咐我。”
厲致義似乎實在是不想和他們掰扯了，抬手擺了擺，多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厲墨拍了拍老八的肩膀，“你在這邊看看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如果有別問題給我打電話。”
老八說了一句明白，厲墨也就轉身走了。
酒店就在醫院旁邊不遠的地方，厲墨回去一開門，北北就撲了過來，抱著他的腰身，用臉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啊，人家好無聊啊。”
厲墨反手把門關上，站在原地等了等，就把北北推了出去。
他沒說話，進了房間去了窗口站著，把煙盒拿出來。
北北想了想，又過來，從後麵抱著他，“我剛才想出去走走來著，但是語言不通，我又不太敢，這邊好像不如國內安全，我一個人實在是不敢出門。”
厲墨低頭把煙點燃，嗯了一下，“盡量別出門吧。”
北北過了一會，過來站在厲墨的旁邊，她臉上帶著笑意，“你今天上午幹什麽去了啊，去了那麽長時間，我給你發信息，你也沒回我。”
厲墨狠狠地吸了幾口煙，最後把煙蒂按在窗台上，“我二叔剛才過世了，我去醫院了。”
北北一下子張開嘴，表情完全變了。
厲墨今天一大早離開，根本也沒和她說要去做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
北北等了等就過來，摟著厲墨的胳膊，聲音終於正常了一些，“很難受吧，別難過，我在這邊陪著你。”
厲墨把嘴裏的煙氣吐出去，轉身去了床上，“我有點累，先休息一會。”
北北想了想也過來，躺在厲墨身邊，“你睡吧，我就在這邊。”
厲墨直接閉上眼，沒說話。
時差還沒倒過來，加上昨晚也沒怎麽休息，厲墨躺了一會還真的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時間有點長，等著再次醒來，外邊天色都暗了。
北北坐在床上，正在翻看房間裏麵酒店準備的雜誌，不過明顯，她看不懂太多，隻能看圖片。
厲墨慢慢的坐起來，把手機拿過來，看了看時間，真的是睡了好一會。
北北聽見聲音，回頭看了一下厲墨，然後笑了。
她轉回去繼續看雜誌，不過也開口和厲墨說話了，“你說夢話了。”
“哦？”厲墨一愣，他並沒有說夢話的毛病，“我說什麽了。”
北北聲音帶了一點笑意，“你叫了一個人的名字，阿黎。”
……
唐黎開始去上班，剛到公司就看見了那兩個珠寶設計師。
兩個設計師都和她想的不一樣，她看電視，裏麵那些稍微大牌一點的設計師，都很牛氣很冷漠。
可是公司裏麵這兩個並沒有，早上見麵，就都送了她見麵禮，對她很客氣。
她們兩個這樣，別的人自然也就對唐黎態度很友好。
這讓唐黎心裏輕鬆了很多。
第一天接觸的東西不是很多，主要是一些設計稿。
關於一個產品，兩個設計師正常是要溝通設計理念，團隊合作，最終出成品，可是因為這兩個設計師關係不太好，溝通就沒辦法。
現在唐黎來了，兩個設計師就接連把自己的設計稿給了唐黎，把自己的想法和理念都和她講了一遍，讓她去和對方溝通。
這麽做，對唐黎來說，倒是也挺好的，她覺得這樣下去，自己真的能學到不少東西。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中午休息，兩個設計師都過來邀請她一起吃午飯。
唐黎笑了起來，答應哪一個都不行，她幹脆全都拒絕了，說是自己中午有約。
那兩個設計師也沒生氣，隻說有空下次一起吃飯。
唐黎等著公司的人出去，才收拾一下自己的辦公桌。
魏坤過了一會過來，“怎麽樣，還習慣麽。”
唐黎點點頭，“我似乎真的成了香餑餑。”
魏坤笑了起來，“曼達和塔婭都是很出名的設計師，國外很多訂單，都是直接點名我們這邊來出設計稿的，隻是這兩個人，可能天生不合，和別的人都能相處，就她們兩個不行。”
唐黎拎著包起身，“你中午一個人吃麽，要不要一起。”
其實唐黎根本沒約，如果能拉上魏坤，倒是也不算剛才拒絕兩個設計師的時候說謊了。
魏坤也沒人一起吃午飯，想了想就點頭，“行啊，老顧的女神和我吃飯，我求之不得。”
唐黎自嘲的笑了笑，“什麽女神，我是個沒人要的。”
兩個人一起從公司出去，結果才出大門，就看見顧朝生的車子停在不遠處。
顧朝生此時正站在車旁打電話，模樣看著似乎有些不耐煩。
魏坤叫了顧朝生一下，顧朝生看見他們兩個，和那邊說了兩句，直接把電話掛了。
他看著唐黎的時候，臉上馬上帶了笑意，“等你半天了，我看別的人都出來了。”
唐黎哦了一聲，反問，“你來幹什麽，我這邊挺好的，不用你經常過來看。”
顧朝生的謊話真的是張嘴就來，“我路過，想著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就等了等。”
唐黎總不能把顧朝生趕走，隻能三個人一起去吃飯。
飯店離著挺近的，三個人邊走邊說邊笑。
唐黎因為有了工作，心情好了不老少，雖然依舊有點看不上顧朝生黏黏糊糊的性格。
但是拿人手短，工作都是顧朝生給介紹的，她總不能一直拿喬端著。
對麵街道上停了一輛車，車窗沒開，裏麵坐著個人，看著唐黎的方向，一直到唐黎身影消失，才哼笑一下，“命可真好，身邊的男人一個接一個。”
司機笑了笑，“小姐，這種女人不值得你生氣的，她身邊男人再多，也沒人願意把她娶回家，不過都是玩玩。”
蘇湘南一聽，一下子就笑了，抬眼看了看司機，“是了，還是你說的對，這種哪裏算命好了，不過是被人糟踐的命。”
蘇湘南吐了一口氣出來，“行了，我們走吧。”
她本來也不是專門過來看唐黎的，不過是路過，恰巧看見了顧朝生，也就留在這邊等了等。
顧朝生給唐黎找了工作的事情，蘇湘南是知道的。
從厲準那邊了解到厲墨和唐黎關係有些瓦解的趨勢後，她就一直關注唐黎的動靜。
原本她還擔心厲墨和唐黎還有重歸於好的可能，現在看見唐黎都出來上班了，她便也多多少少的放下心來。
唐黎那種吃錢的人，但凡厲墨能給她一點希望，她都不可能自己出來謀生的。
看來她和厲墨從前的那些女人，也沒什麽不一樣的。
蘇湘南翹了嘴角，這才是她願意看見的戲碼。
那女人，真的是越慘越好。
蘇湘南的車子開到了蘇家，還不等到門口，她就看見了黃複明。
黃複明站在蘇家大門的門口，來回的踱步，一看就是在這邊守著好長時間了。
蘇湘南臉上愜意的表情全都收斂了起來。
她其實也是埋怨黃複明的，不光是因為之前薑春儀在醫院鬧起來把自己連累這一件事。
車子慢慢的在門口停下來，蘇湘南先開門下車的，也先開口打招呼的，“舅舅，你怎麽來了。”
黃複明一看蘇湘南，幾個大步就過來了，“湘南啊，你回來啦，你媽呢，在不在家，我給她打電話，她一直沒接。”
蘇湘南哦了一下，“最近我媽和我爸都在外邊跑關係，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家。”
黃複明一臉的尷尬，“這樣啊，我說我在這邊等了半天，門鈴了按了好一會了，也沒見裏麵的人出來。”
黃複明的話意有所指，蘇湘南自然是聽出來了的。
按了門鈴，就算黃鳳瑜不在家，傭人也應該出來開門的。
他這意思，也就是現在黃鳳瑜在故意躲著他了。
蘇湘南也不著急進門，看著黃複明，“舅舅過來，是有事麽。”
黃複明搓著手，“是有點事兒過來，想和你媽商量商量。”
蘇湘南等著黃複明說下去，結果黃複明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來後麵的話。
不過就算他不說，蘇湘南也是知道的。
蘇家馬上重新開公司，黃複明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現在沒有來錢的路子，生活緊緊巴巴。
從前在蘇家醫藥公司裏撈了不少，這次自然還想複製從前的日子。
蘇湘南笑了笑，也就換了個話題，“舅媽那邊如何了，你們和解了麽。”
這個問題出來，黃複明就更尷尬了。
他歎了口氣，“不和解了，沒辦法和解了，趕緊離了算了，我其實早就不想過了，這麽多年，也就是你外公外婆壓著，要不然早八百年就離婚離幹淨了。”
蘇湘南點點頭，“這樣啊。”
提到薑春儀，自然就繞不過之前的事情，黃複明抬手拍了拍蘇湘南的肩膀，“之前，是舅舅連累你了，你舅媽這塊，是我沒處理好，害得你在厲家那邊不好做人。”
蘇湘南臉上的笑意不減，“舅舅害我的事情，又豈止是這一件。”
黃複明一愣，慢慢的把手收了回去，“湘……湘南？”
蘇湘南語氣溫和，帶著一貫的知書達理和柔弱，“當年舅舅如果不橫插一杠子，我也許已經嫁給厲墨了，日子指不定多好呢。”
黃複明愣怔的看著蘇湘南。
他沒忘，當年是他無意間看見厲準告白蘇湘南，然後覺得機會來了，馬上和蘇振方黃鳳瑜商量，死壓著讓蘇湘南同意了厲準的表白。
蘇湘南當時都哭了，說她喜歡的是厲墨。
但是黃複明覺得厲墨的前途沒有厲準的好，兄弟倆的能力高下太明顯。
厲準又是長子，明顯更占便宜一些。
所以當初，他們沒管蘇湘南的想法，咬準了她隻能和厲準在一起。
黃複明沒想到，蘇湘南現在都已經嫁給厲準了，卻還把這個事情記在心裏。
蘇湘南盯著黃複明看，臉上的表情和說出來的話完全不一樣。
她說，“舅舅，你說說，你把我坑的多慘啊，我現在隻要想起來，我還忍不住的咬牙切齒呢。”
說完蘇湘南還嗬嗬的笑了兩聲，聲音聽起來清脆幹淨。
可是卻讓黃複明沒忍住後退了兩步。
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蘇湘南，讓他陌生又害怕。
蘇湘南撩了一下頭發，吐了一口氣，“舅舅，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進去了，出去忙了一上午，挺累的，就不招呼您進去坐了。”
黃複明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結巴，“不、不用招呼了。”
蘇湘南翹著嘴角，轉身過去開了大門，然後回到車上，車子慢慢的進了院子裏。
黃複明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表情才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
厲致洪的骨灰選在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火化，然後直接下葬。
本來厲致義想要把厲致洪的骨灰帶回國，想著把他葬在老爺子身邊。
但是趙金麗沒同意。
估計也是怕厲致誠那個斤斤計較的性格，會偷著把厲致洪的骨灰弄出來糟蹋了。
她就說自己打算在國外定居，想把厲致洪留在這邊，想念的時候，還能過來看看。
這個理由也能說的過去。
厲致義便沒有堅持，隻是表情很遺憾，他說本來還想讓厲致洪和老爺子泉下相聚。
不過這種事情，厲致義沒什麽發言權，也就隻能嘟囔嘟囔。
趙金麗和厲慧在這邊沒什麽朋友，便也沒弄葬禮。
下葬的時候，也隻有他們這幾個人。
墓地上麵放了一個小小的十字架。
厲墨看見這玩意，差點笑出來，活著的時候什麽都不信，死了放個這東西，人家就會帶你去天堂了？
想的可挺美的。
趙金麗已經退了之前的癲狂，但是在厲致洪的骨灰放下去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厲墨眯著眼看著厲致義和厲慧一點點的埋土，就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老爺子當年下葬，弄得可是風風光光。
墓地選址就找了風水先生看了半個月，然後下葬的時候，還找了法師給做了法。
鬧鬧哄哄的一場法事下來，別的人如何厲墨不清楚，反正他是被吵得有點頭疼了。
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糟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死了弄那麽大的排場有什麽用。
等著厲致洪的墓地被填平，厲慧和厲致義站起來，厲致義歎了口氣，“二哥，你在這邊安安心心的，咱爸那邊，我會和他說清楚，你如果也能飄洋越海，就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這時候厲墨的手機在兜裏震動了兩下，他抬腳朝著旁邊走了兩步，把手機拿出來。
是手下發來的信息，好幾段視頻內容。
裏麵全是唐黎。
第一段視頻是唐黎在家裏，看樣子應該是早上，她還穿著睡衣，站在院子裏活動胳膊腿。
頭發隨意的卷了個丸子頭，一下一下的扭腰甩胳膊，看著很是有活力。
然後過了一會，她回頭，應該是張嬸在叫她，她笑嗬嗬的轉身進了客廳。
厲墨深呼吸一下，這哪裏是平淡，這明明是高興。
他點開了第二個視頻，這個就不是在家裏了。
厲墨之前聽老八說過，唐黎現在去工作了，還是顧朝生給找的，那公司的詳細信息，老八也查過了。
厲墨倒是沒問，顧朝生給找的，肯定也是靠得住的。
視頻裏麵，唐黎從公司裏麵出來，她穿的雖然不是職業裝，但是也有一點白領的感覺了。
她身邊是個男人，兩個人在說話，唐黎嘴角勾著，看起來似乎是無意識的在微笑。
視頻一直拍到唐黎和那男人進了餐廳。
能一起吃飯，看來關係是不錯的。
這女人啊，果然是讓人不省心，去學格鬥，當天就能招來小迷弟。
去上班，也能有異性在身旁。
後麵的視頻，厲墨一一的看了一遍。
有的是和顧朝生一起吃飯，還有的是下班和女性同事一起從公司出來。
看得出來，這所有的視頻裏，唐黎都很高興。
厲墨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出來，他本意也希望她能少受點傷害，可是現在看見她真的放下了。
他反而不舒服了。
她這放下的也太快了。
厲墨把手機放起來，回到墓地那邊。
趙金麗還在哭，厲致義看了看厲墨，“怎麽了，又是你那新女朋友發信息過來？”
厲墨歎了口氣，“女孩子嘛，事情就是比較多。”
厲致義哼了哼，明顯的不高興，“不知道你看上她什麽了，現在是什麽時候，再不懂事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你添亂，依著我看，還不如那個唐黎。”
厲墨勾著嘴角，渣男的模樣顯現而出，“唐黎再好，時間久了，也是會膩的，男人都這樣，三叔你應該理解我的。”
厲致義說了一句，“我可理解不了。”
而後似乎是不願意聽厲墨說話了，他轉身去了厲慧那邊，詢問厲慧她和趙金麗接下來的一些事情。
厲致義和厲墨不能一直在這邊，厲致洪的事情過去了，他們也就要回家了。
不過厲致義不放心趙金麗和厲慧，問他們家裏有沒有什麽需要處理的事情，趁著他和厲墨在這邊，都幫忙處理好。
厲慧一下子也想不出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看著趙金麗，“媽，三叔現在還沒有走，你看看有沒有什麽事情，需要三叔幫忙處理的。”
趙金麗擦了擦眼淚，聲音很低，“老三，一會我想和你說點事情。”
厲墨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無聲的笑了笑。
其實也差不多能猜到趙金麗想說的是什麽。
厲致洪活著的時候沒把厲致義拖下水，這人都走了，才想走這麽一步棋，並不明智。
他們在墓地又停留了一會，然後才回了家。
厲致義和趙金麗去了她的住處，厲墨借口北北那邊一個人害怕，沒和他們一起，直接回了酒店。
走的時候，厲致義看都沒看他。
這一次出門，也算是把厲致義得罪透了。
厲墨回到酒店，北北在酒店裏麵的餐廳裏坐著。
厲墨其實看見她了，但是他沒過去，隻當做不知道，直接回了房間去。
來了幾天，事情也算是處理的差不多了。
想到要回國，他很期待，又很抵觸。
厲墨過去，盤腿坐在飄窗上，看著外邊。
這是上一次他和唐黎過來，訂的房間的旁邊一間房。
格局都是差不多的，之前唐黎就喜歡坐在飄窗上看著外邊，一臉的愜意。
他還想著，以後蜜月，再帶她過來。
結果哪裏想到，這麽快，就帶了別的女孩子來了這裏。
真的是夠諷刺的。
厲墨在這邊坐了一會，厲致誠的電話就過來了。
厲致洪過世的消息，厲致誠那邊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今天他下葬。
他打電話過來，不過是問一問厲致義的反應。
厲墨哦了一下，“三叔自然是難過的。”
厲致誠不當回事，“人都是要死的，有什麽好難過的，你三叔這麽大歲數了，連這個事情都想不明白。”
厲墨歎了口氣，“也正常，生死是大事，沒有人能真的看開的。”
厲致誠等了等就問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厲墨想了想，“一會三叔從墓地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
厲致誠有些意外，“你們沒在一起？”
厲墨笑了，“北北一個人在酒店有點害怕，我回來陪陪她。”
他帶女人來這邊，厲致誠應該也是知道的，所以厲墨覺得自己不用特意解釋北北是誰。
厲致誠一點也不生氣，語氣還挺溫和的，“你說你，這種事，出門還帶個女人，多不像話。”
厲墨唉了一下，“我覺得我好像是把三叔給得罪了，三叔這兩天，一提到北北，就給我甩臉色。”
厲致誠這次沒忍住，笑出了聲音來，“你三叔就是那性子，過段時間就好了。”
說完他又說，“對了，我聽說唐黎出去上班了，這個她和你說了麽。”
“哦？上班了？”厲墨語氣裏全是驚訝，“沒和我說，之前給我打過幾個電話，我有點忙，沒接，後來她再沒打。”
說完他嗬嗬兩聲，“她那樣的，上班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就不攔著了，等著她自己吃不了苦自己回家。”
厲致誠語氣幽幽，“我聽說，是顧家那小子幫忙找的工作，應該不會給她苦吃，我倒是覺得她能幹下去。”
“顧朝生？還真的是哪兒都有他。”厲墨冷笑了一聲。
厲致誠又說，“我感覺這次，他對唐黎好像是認真的，我記得從前，他就算是和你搶，也沒對誰這麽上心過。”
厲墨有些不屑，“他可能就是為了膈應我，我要是放了唐黎，他也未必會真的留她在身邊。”
厲致誠頓了頓，“你這麽說，好像也說的過去。”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厲致誠那邊就有事情了。
掛了電話，厲墨甩手就把手機扔在了床上，一臉的不耐煩，在原地站了一會，就轉身去了浴室。
他這邊才放水衝了一下身體，那邊房門就開了。
北北哼著小調進了屋子。
她一頓，聽見了浴室的水聲。
於是她快了幾步，“阿墨，你回來了？”
厲墨在浴室裏麵動作一停，半晌才嗯了一聲。
北北站在衣櫃那邊，眼睛轉了好幾下，雖然知道時間和背景不太合適，可是她還是想賭一賭。
於是她快速的把衣服脫了，過去直接拉開了浴室的門。
浴室裏麵水汽繚繞，不過能見度也挺高。
厲墨一抬頭就看見了不著寸縷的北北。
老八趕緊應了下來。
厲墨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看了看時間，這次轉身進了醫院裏麵。
厲致洪已經煙氣了，趙金麗和厲慧撲在屍首上嗷嗷的哭。
醫護人員已經退了出去，把空間全都留給了家屬。
厲致義這次也不攔著了，站在旁邊跟著紅了眼眶。
趙金麗哭的聲嘶力竭，抓著厲致洪的胳膊搖晃，讓他醒過來。
厲墨站在一旁，瞄了一眼已經沒了氣息的厲致洪。
厲致洪已經完全脫相了，看不出原本的五官，頭發也掉光，原本年齡並不大，可是這麽看著，就像是一個油盡燈枯的小老頭。
也不知道最後的這段時間，他糟了多少的罪。
趙金麗哭著哭著，突然就一轉頭，朝著厲墨看了過來，然後她像是瘋了一樣，直接撲過來，“是你，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他的，他原本好好的，他還那麽年輕，是你們一家人，你們殺了老爺子和他的親生母親，現在又把他害死了，你們這下子滿意了麽，滿意了麽……”
最後一句話，她吼得破了音。
厲墨在趙金麗撲過來的時候，輕輕地用手一擋，然後一推，把她推到了隨後過來攔著的厲慧懷裏。
厲致義趕緊過來，也拉著趙金麗，“二嫂，你冷靜一點，你是不是糊塗了，二哥這個事情，怎麽能怪到大哥一家人身上。”
趙金麗根本冷靜不下來，她回身抓著厲致義的胳膊，這次是不管不顧了，“老三，老三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二哥是被厲致誠那個混蛋下毒害死的，你可以去查查，你爸也是，是被老太太和厲致誠合謀弄死的，你二哥，你二哥不是老太太生的，所以他們容不下我們一家，容不下啊，老三，你可以去查查，我沒騙你，都這個地步了，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了……”
厲慧在旁邊，隻拉著趙金麗，一句話也不說，她這樣的表現，多少有點同意趙金麗這些說法的意思。
說完那些話，趙金麗像是脫力了，緩緩地癱坐在地上，哭的上不來氣。
厲致義怔了怔，過了幾秒鍾，才跟著蹲下來，輕輕地拍著趙金麗的後背，不過同時抬頭朝著厲墨看過來。
厲墨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沒有因為厲致洪過世表現出難過，也沒有因為趙金麗的指責表現出憤怒。
他的表情平淡中又有點冷，隻站在原地，垂目看著麵前的三個人。
趙金麗哭的有點缺氧，整個人癱在厲慧的懷裏。
厲墨最後抬腳，朝著病床那邊過去。
厲致洪不知道是死的時候太遭罪，還是說走的不太甘心，他眼睛沒有完全閉上，處於半開半合的狀態。
配上他骨瘦如柴的樣子，看著多少就有點嚇人了。
厲墨倒是沒害怕，盯著厲致洪看了一會，歎了一口氣。
他抬手，放在厲致洪的手上，握了一下，“二叔，慢走，我爸那邊實在是太忙了，公司的事情多，要不然也想過來送送你的，你別怪他。”
厲致義在那邊把趙金麗扶了起來，對著一旁的厲慧說，“小慧，先帶你媽出去，讓她緩一緩。”
厲慧啞著聲音嗯了一下，摟著趙金麗的肩膀，“媽，我們出去吧，這裏有三叔在，你放心。”
這話帶了一點別的隱晦的意思在，趙金麗應該是聽出來了，便沒拒絕，很配合的和厲慧從病房出去。
過了一會厲致義過來，站在厲致洪病床的另一邊。
他是看著厲墨的，“你二嬸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厲墨鬆開了厲致洪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二嬸應該是傷心過度了。”
說完厲墨轉頭看著厲致義，“三叔若是有疑惑，可以等著二嬸冷靜下來問問，她說的那些話，我也想知道是什麽回事。”
厲墨擅長偽裝，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來他這番話的真假。
厲致義隨後把視線落在厲致洪身上。
他抿著嘴，半晌後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奶奶最疼你二叔了，你二叔怎麽可能還有什麽親生母親，我們都是一家人，怎麽會呢。”
厲墨不輕不重的嗯了一下，“說的就是。”
過了一會，醫生過來，說是遺體要轉到別的地方去，這病房要騰出來了。
厲致義和厲墨出來，那邊老八正從走廊一側跑過來。
他跑到厲墨身邊，語氣有些無奈，“先生，北北小姐那邊鬧的厲害，說想讓你回去陪她。”
厲致義本來就對那個北北印象不太好，聞言就不高興了，“這是什麽時候了，回去陪她？還真的是拎不清。”
厲墨唉了一下，轉頭對著厲致義，“三叔，您別生氣，她年紀小，不懂事，再說第一次出國，心裏慌，也是正常，這樣，老八留在這裏，我先回去看看，那邊沒事的話，我再過來。”
厲致義一聽，更不高興了。
老八趕緊說，“我留在這裏，三老先生，有什麽事情，您吩咐我。”
厲致義似乎實在是不想和他們掰扯了，抬手擺了擺，多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厲墨拍了拍老八的肩膀，“你在這邊看看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如果有別問題給我打電話。”
老八說了一句明白，厲墨也就轉身走了。
酒店就在醫院旁邊不遠的地方，厲墨回去一開門，北北就撲了過來，抱著他的腰身，用臉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啊，人家好無聊啊。”
厲墨反手把門關上，站在原地等了等，就把北北推了出去。
他沒說話，進了房間去了窗口站著，把煙盒拿出來。
北北想了想，又過來，從後麵抱著他，“我剛才想出去走走來著，但是語言不通，我又不太敢，這邊好像不如國內安全，我一個人實在是不敢出門。”
厲墨低頭把煙點燃，嗯了一下，“盡量別出門吧。”
北北過了一會，過來站在厲墨的旁邊，她臉上帶著笑意，“你今天上午幹什麽去了啊，去了那麽長時間，我給你發信息，你也沒回我。”
厲墨狠狠地吸了幾口煙，最後把煙蒂按在窗台上，“我二叔剛才過世了，我去醫院了。”
北北一下子張開嘴，表情完全變了。
厲墨今天一大早離開，根本也沒和她說要去做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
北北等了等就過來，摟著厲墨的胳膊，聲音終於正常了一些，“很難受吧，別難過，我在這邊陪著你。”
厲墨把嘴裏的煙氣吐出去，轉身去了床上，“我有點累，先休息一會。”
北北想了想也過來，躺在厲墨身邊，“你睡吧，我就在這邊。”
厲墨直接閉上眼，沒說話。
時差還沒倒過來，加上昨晚也沒怎麽休息，厲墨躺了一會還真的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時間有點長，等著再次醒來，外邊天色都暗了。
北北坐在床上，正在翻看房間裏麵酒店準備的雜誌，不過明顯，她看不懂太多，隻能看圖片。
厲墨慢慢的坐起來，把手機拿過來，看了看時間，真的是睡了好一會。
北北聽見聲音，回頭看了一下厲墨，然後笑了。
她轉回去繼續看雜誌，不過也開口和厲墨說話了，“你說夢話了。”
“哦？”厲墨一愣，他並沒有說夢話的毛病，“我說什麽了。”
北北聲音帶了一點笑意，“你叫了一個人的名字，阿黎。”
……
唐黎開始去上班，剛到公司就看見了那兩個珠寶設計師。
兩個設計師都和她想的不一樣，她看電視，裏麵那些稍微大牌一點的設計師，都很牛氣很冷漠。
可是公司裏麵這兩個並沒有，早上見麵，就都送了她見麵禮，對她很客氣。
她們兩個這樣，別的人自然也就對唐黎態度很友好。
這讓唐黎心裏輕鬆了很多。
第一天接觸的東西不是很多，主要是一些設計稿。
關於一個產品，兩個設計師正常是要溝通設計理念，團隊合作，最終出成品，可是因為這兩個設計師關係不太好，溝通就沒辦法。
現在唐黎來了，兩個設計師就接連把自己的設計稿給了唐黎，把自己的想法和理念都和她講了一遍，讓她去和對方溝通。
這麽做，對唐黎來說，倒是也挺好的，她覺得這樣下去，自己真的能學到不少東西。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中午休息，兩個設計師都過來邀請她一起吃午飯。
唐黎笑了起來，答應哪一個都不行，她幹脆全都拒絕了，說是自己中午有約。
那兩個設計師也沒生氣，隻說有空下次一起吃飯。
唐黎等著公司的人出去，才收拾一下自己的辦公桌。
魏坤過了一會過來，“怎麽樣，還習慣麽。”
唐黎點點頭，“我似乎真的成了香餑餑。”
魏坤笑了起來，“曼達和塔婭都是很出名的設計師，國外很多訂單，都是直接點名我們這邊來出設計稿的，隻是這兩個人，可能天生不合，和別的人都能相處，就她們兩個不行。”
唐黎拎著包起身，“你中午一個人吃麽，要不要一起。”
其實唐黎根本沒約，如果能拉上魏坤，倒是也不算剛才拒絕兩個設計師的時候說謊了。
魏坤也沒人一起吃午飯，想了想就點頭，“行啊，老顧的女神和我吃飯，我求之不得。”
唐黎自嘲的笑了笑，“什麽女神，我是個沒人要的。”
兩個人一起從公司出去，結果才出大門，就看見顧朝生的車子停在不遠處。
顧朝生此時正站在車旁打電話，模樣看著似乎有些不耐煩。
魏坤叫了顧朝生一下，顧朝生看見他們兩個，和那邊說了兩句，直接把電話掛了。
他看著唐黎的時候，臉上馬上帶了笑意，“等你半天了，我看別的人都出來了。”
唐黎哦了一聲，反問，“你來幹什麽，我這邊挺好的，不用你經常過來看。”
顧朝生的謊話真的是張嘴就來，“我路過，想著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就等了等。”
唐黎總不能把顧朝生趕走，隻能三個人一起去吃飯。
飯店離著挺近的，三個人邊走邊說邊笑。
唐黎因為有了工作，心情好了不老少，雖然依舊有點看不上顧朝生黏黏糊糊的性格。
但是拿人手短，工作都是顧朝生給介紹的，她總不能一直拿喬端著。
對麵街道上停了一輛車，車窗沒開，裏麵坐著個人，看著唐黎的方向，一直到唐黎身影消失，才哼笑一下，“命可真好，身邊的男人一個接一個。”
司機笑了笑，“小姐，這種女人不值得你生氣的，她身邊男人再多，也沒人願意把她娶回家，不過都是玩玩。”
蘇湘南一聽，一下子就笑了，抬眼看了看司機，“是了，還是你說的對，這種哪裏算命好了，不過是被人糟踐的命。”
蘇湘南吐了一口氣出來，“行了，我們走吧。”
她本來也不是專門過來看唐黎的，不過是路過，恰巧看見了顧朝生，也就留在這邊等了等。
顧朝生給唐黎找了工作的事情，蘇湘南是知道的。
從厲準那邊了解到厲墨和唐黎關係有些瓦解的趨勢後，她就一直關注唐黎的動靜。
原本她還擔心厲墨和唐黎還有重歸於好的可能，現在看見唐黎都出來上班了，她便也多多少少的放下心來。
唐黎那種吃錢的人，但凡厲墨能給她一點希望，她都不可能自己出來謀生的。
看來她和厲墨從前的那些女人，也沒什麽不一樣的。
蘇湘南翹了嘴角，這才是她願意看見的戲碼。
那女人，真的是越慘越好。
蘇湘南的車子開到了蘇家，還不等到門口，她就看見了黃複明。
黃複明站在蘇家大門的門口，來回的踱步，一看就是在這邊守著好長時間了。
蘇湘南臉上愜意的表情全都收斂了起來。
她其實也是埋怨黃複明的，不光是因為之前薑春儀在醫院鬧起來把自己連累這一件事。
車子慢慢的在門口停下來，蘇湘南先開門下車的，也先開口打招呼的，“舅舅，你怎麽來了。”
黃複明一看蘇湘南，幾個大步就過來了，“湘南啊，你回來啦，你媽呢，在不在家，我給她打電話，她一直沒接。”
蘇湘南哦了一下，“最近我媽和我爸都在外邊跑關係，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家。”
黃複明一臉的尷尬，“這樣啊，我說我在這邊等了半天，門鈴了按了好一會了，也沒見裏麵的人出來。”
黃複明的話意有所指，蘇湘南自然是聽出來了的。
按了門鈴，就算黃鳳瑜不在家，傭人也應該出來開門的。
他這意思，也就是現在黃鳳瑜在故意躲著他了。
蘇湘南也不著急進門，看著黃複明，“舅舅過來，是有事麽。”
黃複明搓著手，“是有點事兒過來，想和你媽商量商量。”
蘇湘南等著黃複明說下去，結果黃複明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來後麵的話。
不過就算他不說，蘇湘南也是知道的。
蘇家馬上重新開公司，黃複明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現在沒有來錢的路子，生活緊緊巴巴。
從前在蘇家醫藥公司裏撈了不少，這次自然還想複製從前的日子。
蘇湘南笑了笑，也就換了個話題，“舅媽那邊如何了，你們和解了麽。”
這個問題出來，黃複明就更尷尬了。
他歎了口氣，“不和解了，沒辦法和解了，趕緊離了算了，我其實早就不想過了，這麽多年，也就是你外公外婆壓著，要不然早八百年就離婚離幹淨了。”
蘇湘南點點頭，“這樣啊。”
提到薑春儀，自然就繞不過之前的事情，黃複明抬手拍了拍蘇湘南的肩膀，“之前，是舅舅連累你了，你舅媽這塊，是我沒處理好，害得你在厲家那邊不好做人。”
蘇湘南臉上的笑意不減，“舅舅害我的事情，又豈止是這一件。”
黃複明一愣，慢慢的把手收了回去，“湘……湘南？”
蘇湘南語氣溫和，帶著一貫的知書達理和柔弱，“當年舅舅如果不橫插一杠子，我也許已經嫁給厲墨了，日子指不定多好呢。”
黃複明愣怔的看著蘇湘南。
他沒忘，當年是他無意間看見厲準告白蘇湘南，然後覺得機會來了，馬上和蘇振方黃鳳瑜商量，死壓著讓蘇湘南同意了厲準的表白。
蘇湘南當時都哭了，說她喜歡的是厲墨。
但是黃複明覺得厲墨的前途沒有厲準的好，兄弟倆的能力高下太明顯。
厲準又是長子，明顯更占便宜一些。
所以當初，他們沒管蘇湘南的想法，咬準了她隻能和厲準在一起。
黃複明沒想到，蘇湘南現在都已經嫁給厲準了，卻還把這個事情記在心裏。
蘇湘南盯著黃複明看，臉上的表情和說出來的話完全不一樣。
她說，“舅舅，你說說，你把我坑的多慘啊，我現在隻要想起來，我還忍不住的咬牙切齒呢。”
說完蘇湘南還嗬嗬的笑了兩聲，聲音聽起來清脆幹淨。
可是卻讓黃複明沒忍住後退了兩步。
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蘇湘南，讓他陌生又害怕。
蘇湘南撩了一下頭發，吐了一口氣，“舅舅，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進去了，出去忙了一上午，挺累的，就不招呼您進去坐了。”
黃複明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結巴，“不、不用招呼了。”
蘇湘南翹著嘴角，轉身過去開了大門，然後回到車上，車子慢慢的進了院子裏。
黃複明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表情才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
厲致洪的骨灰選在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火化，然後直接下葬。
本來厲致義想要把厲致洪的骨灰帶回國，想著把他葬在老爺子身邊。
但是趙金麗沒同意。
估計也是怕厲致誠那個斤斤計較的性格，會偷著把厲致洪的骨灰弄出來糟蹋了。
她就說自己打算在國外定居，想把厲致洪留在這邊，想念的時候，還能過來看看。
這個理由也能說的過去。
厲致義便沒有堅持，隻是表情很遺憾，他說本來還想讓厲致洪和老爺子泉下相聚。
不過這種事情，厲致義沒什麽發言權，也就隻能嘟囔嘟囔。
趙金麗和厲慧在這邊沒什麽朋友，便也沒弄葬禮。
下葬的時候，也隻有他們這幾個人。
墓地上麵放了一個小小的十字架。
厲墨看見這玩意，差點笑出來，活著的時候什麽都不信，死了放個這東西，人家就會帶你去天堂了？
想的可挺美的。
趙金麗已經退了之前的癲狂，但是在厲致洪的骨灰放下去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厲墨眯著眼看著厲致義和厲慧一點點的埋土，就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老爺子當年下葬，弄得可是風風光光。
墓地選址就找了風水先生看了半個月，然後下葬的時候，還找了法師給做了法。
鬧鬧哄哄的一場法事下來，別的人如何厲墨不清楚，反正他是被吵得有點頭疼了。
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糟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死了弄那麽大的排場有什麽用。
等著厲致洪的墓地被填平，厲慧和厲致義站起來，厲致義歎了口氣，“二哥，你在這邊安安心心的，咱爸那邊，我會和他說清楚，你如果也能飄洋越海，就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這時候厲墨的手機在兜裏震動了兩下，他抬腳朝著旁邊走了兩步，把手機拿出來。
是手下發來的信息，好幾段視頻內容。
裏麵全是唐黎。
第一段視頻是唐黎在家裏，看樣子應該是早上，她還穿著睡衣，站在院子裏活動胳膊腿。
頭發隨意的卷了個丸子頭，一下一下的扭腰甩胳膊，看著很是有活力。
然後過了一會，她回頭，應該是張嬸在叫她，她笑嗬嗬的轉身進了客廳。
厲墨深呼吸一下，這哪裏是平淡，這明明是高興。
他點開了第二個視頻，這個就不是在家裏了。
厲墨之前聽老八說過，唐黎現在去工作了，還是顧朝生給找的，那公司的詳細信息，老八也查過了。
厲墨倒是沒問，顧朝生給找的，肯定也是靠得住的。
視頻裏麵，唐黎從公司裏麵出來，她穿的雖然不是職業裝，但是也有一點白領的感覺了。
她身邊是個男人，兩個人在說話，唐黎嘴角勾著，看起來似乎是無意識的在微笑。
視頻一直拍到唐黎和那男人進了餐廳。
能一起吃飯，看來關係是不錯的。
這女人啊，果然是讓人不省心，去學格鬥，當天就能招來小迷弟。
去上班，也能有異性在身旁。
後麵的視頻，厲墨一一的看了一遍。
有的是和顧朝生一起吃飯，還有的是下班和女性同事一起從公司出來。
看得出來，這所有的視頻裏，唐黎都很高興。
厲墨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出來，他本意也希望她能少受點傷害，可是現在看見她真的放下了。
他反而不舒服了。
她這放下的也太快了。
厲墨把手機放起來，回到墓地那邊。
趙金麗還在哭，厲致義看了看厲墨，“怎麽了，又是你那新女朋友發信息過來？”
厲墨歎了口氣，“女孩子嘛，事情就是比較多。”
厲致義哼了哼，明顯的不高興，“不知道你看上她什麽了，現在是什麽時候，再不懂事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你添亂，依著我看，還不如那個唐黎。”
厲墨勾著嘴角，渣男的模樣顯現而出，“唐黎再好，時間久了，也是會膩的，男人都這樣，三叔你應該理解我的。”
厲致義說了一句，“我可理解不了。”
而後似乎是不願意聽厲墨說話了，他轉身去了厲慧那邊，詢問厲慧她和趙金麗接下來的一些事情。
厲致義和厲墨不能一直在這邊，厲致洪的事情過去了，他們也就要回家了。
不過厲致義不放心趙金麗和厲慧，問他們家裏有沒有什麽需要處理的事情，趁著他和厲墨在這邊，都幫忙處理好。
厲慧一下子也想不出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看著趙金麗，“媽，三叔現在還沒有走，你看看有沒有什麽事情，需要三叔幫忙處理的。”
趙金麗擦了擦眼淚，聲音很低，“老三，一會我想和你說點事情。”
厲墨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無聲的笑了笑。
其實也差不多能猜到趙金麗想說的是什麽。
厲致洪活著的時候沒把厲致義拖下水，這人都走了，才想走這麽一步棋，並不明智。
他們在墓地又停留了一會，然後才回了家。
厲致義和趙金麗去了她的住處，厲墨借口北北那邊一個人害怕，沒和他們一起，直接回了酒店。
走的時候，厲致義看都沒看他。
這一次出門，也算是把厲致義得罪透了。
厲墨回到酒店，北北在酒店裏麵的餐廳裏坐著。
厲墨其實看見她了，但是他沒過去，隻當做不知道，直接回了房間去。
來了幾天，事情也算是處理的差不多了。
想到要回國，他很期待，又很抵觸。
厲墨過去，盤腿坐在飄窗上，看著外邊。
這是上一次他和唐黎過來，訂的房間的旁邊一間房。
格局都是差不多的，之前唐黎就喜歡坐在飄窗上看著外邊，一臉的愜意。
他還想著，以後蜜月，再帶她過來。
結果哪裏想到，這麽快，就帶了別的女孩子來了這裏。
真的是夠諷刺的。
厲墨在這邊坐了一會，厲致誠的電話就過來了。
厲致洪過世的消息，厲致誠那邊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今天他下葬。
他打電話過來，不過是問一問厲致義的反應。
厲墨哦了一下，“三叔自然是難過的。”
厲致誠不當回事，“人都是要死的，有什麽好難過的，你三叔這麽大歲數了，連這個事情都想不明白。”
厲墨歎了口氣，“也正常，生死是大事，沒有人能真的看開的。”
厲致誠等了等就問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厲墨想了想，“一會三叔從墓地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
厲致誠有些意外，“你們沒在一起？”
厲墨笑了，“北北一個人在酒店有點害怕，我回來陪陪她。”
他帶女人來這邊，厲致誠應該也是知道的，所以厲墨覺得自己不用特意解釋北北是誰。
厲致誠一點也不生氣，語氣還挺溫和的，“你說你，這種事，出門還帶個女人，多不像話。”
厲墨唉了一下，“我覺得我好像是把三叔給得罪了，三叔這兩天，一提到北北，就給我甩臉色。”
厲致誠這次沒忍住，笑出了聲音來，“你三叔就是那性子，過段時間就好了。”
說完他又說，“對了，我聽說唐黎出去上班了，這個她和你說了麽。”
“哦？上班了？”厲墨語氣裏全是驚訝，“沒和我說，之前給我打過幾個電話，我有點忙，沒接，後來她再沒打。”
說完他嗬嗬兩聲，“她那樣的，上班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就不攔著了，等著她自己吃不了苦自己回家。”
厲致誠語氣幽幽，“我聽說，是顧家那小子幫忙找的工作，應該不會給她苦吃，我倒是覺得她能幹下去。”
“顧朝生？還真的是哪兒都有他。”厲墨冷笑了一聲。
厲致誠又說，“我感覺這次，他對唐黎好像是認真的，我記得從前，他就算是和你搶，也沒對誰這麽上心過。”
厲墨有些不屑，“他可能就是為了膈應我，我要是放了唐黎，他也未必會真的留她在身邊。”
厲致誠頓了頓，“你這麽說，好像也說的過去。”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厲致誠那邊就有事情了。
掛了電話，厲墨甩手就把手機扔在了床上，一臉的不耐煩，在原地站了一會，就轉身去了浴室。
他這邊才放水衝了一下身體，那邊房門就開了。
北北哼著小調進了屋子。
她一頓，聽見了浴室的水聲。
於是她快了幾步，“阿墨，你回來了？”
厲墨在浴室裏麵動作一停，半晌才嗯了一聲。
北北站在衣櫃那邊，眼睛轉了好幾下，雖然知道時間和背景不太合適，可是她還是想賭一賭。
於是她快速的把衣服脫了，過去直接拉開了浴室的門。
浴室裏麵水汽繚繞，不過能見度也挺高。
厲墨一抬頭就看見了不著寸縷的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