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的氣勢,這般的姿態,早就讓眾人驚懾的說不出話來。


    原本大家雖然知道,那藤仙連意手段詭譎又多變,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那些劫雷化成了劍陣。


    但到底那密密麻麻的劫雷一根不少的還在當下立著。


    便是劍陣,誰知道是衝著誰來的。


    除了陣師心中震懾又驚訝,旁人俱不能看出完全的端倪。


    便是陣師,修為和造詣尚淺的也就看個熱鬧。


    知道連意是在布陣,可惜具體如何,也是懵然一片。


    隻心中激動不已,有生之年,見識陣君布陣一回,已經是極盛的機緣了。


    而積年的,陣法造詣精深的高端陣師,心中卻各有想法。


    他們大多能隱約懂得連意所用為何,隻歎不愧是藤仙連意,對於陣法之用已然登峰造極。


    旁人用陣,傾盡全力,多年浸淫其中,也隻能正向利用,利用陣旗,利用陣盤等物布陣。


    最多就是種類多些,更加複雜些。


    她卻可以反其道而行。


    利用現有的,就地取材,化不可能為可能。


    這就是陣君超然於眾人之上的實力吧。


    在旁人眼中,陣法不過是一製勝之寶,是修仙之道上排除障礙的工具。


    一切是為了飛升仙界服務的。


    唯在陣君這裏顯然不是如此。


    陣法是陣君修煉之道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就像劍修與劍術,醫修與醫道,若是這世上有陣修,那就該是陣君這個模樣。


    這會子,劍陣變幻,成了如今九劍的模樣,居然扭轉了利刃方向,從向下變成了向上,衝向天際而去,那淩然傲然之態勢,真是令眾人無言以對。


    這般的傲骨和不屑,這般的不滿和發泄,該是隻有藤仙連意敢這麽做!


    這是明明白白表示對天道的不滿和不屑呢。


    那八十一道雷光散盡,凝成了九劍,本來被淹沒其中的連意身影,再次出現在了世人麵前。


    這一次,藤仙連意並未化藤,依然是輕渺的人形之姿。


    隻看似渺小,誰又敢真的小瞧了她去呢?


    一身素淨青袍,沒有任何花樣,似乎從她出道,她就是如此。


    可,穿在她的身上,就是無比適合,光華湛湛。


    她就那麽站在那兒,腳下踩著的,是一個小小的,看起來方圓不過半仗左右的金綠法陣。


    似乎,藤仙隻要踏出一腳,便會從那陣中跑出去了。


    此陣雖小,但也是無人敢招惹。


    這陣,便是如任遙飛這般最最厲害的陣師,輕輕的瞥上那麽一眼,也會有暈眩感傳來。


    更逞論其他人。


    便是鼓足了勇氣和修為,看上那麽一眼,許是就會被那層巒疊嶂般,看過去仿若千山萬水疊加其中的法陣,徹底的迷失了心神,再也出不來了。


    本是為了看藤仙連意渡劫,心中到底尋思的是自己的機緣,心想著,這位陣君渡劫,必是不同凡響,若是能夠因此得一場頓悟便心滿意足了。


    這是廣眉星域萬千生靈之中絕大部分人的想法。


    若是貪看陣法,把自己迷了進去,機緣未得到,卻招惹了麻煩,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倒黴透了。


    因此,便是隔著界域,真真是無人敢用眼神觸碰那連意腳下的法陣,畏之如虎。


    有識之人自是知道,這陣為何如此,隻怕是因為造詣太高,早就突破了廣眉星域的極限。


    自然,廣眉星域修士無法觀之。


    陣有陣靈亦有陣意,乃布陣之人所賦予。


    而藤仙連意的陣意,自然如她一般,鬼靈精怪,手段莫測。


    還是莫要去捋虎須的好啊。


    廣眉星域的萬千生靈有一個算一個,隻要有些靈智,長了眼睛的都看出了連意以劍指天是為不滿。


    九劍齊齊衝天,之前藤仙連意身上的氣勢,終於從之前那般如淵藪般深沉之中,突然就露了鋒芒出來。


    劍,終於出鞘了。


    就該鋒芒畢現。


    劍陣,是這世間最光明正大的殺陣,沒有陰險,沒有算計,擺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一如連意的本心。


    劍聲嗡鳴聲不斷,甚至劍身還隱隱震顫。


    此時的連意,自然並不輕鬆。


    之所以用劍陣,就是為著昭示她的不滿,更是為了向天道和無極天尊表達一個明白的意思。


    便是想要束縛她,想要磨礪她又如何,自來,她藤仙連意都不是也不願當個棋子。


    便是早就做好了局,安排好了路子,便是結果可能於她來說有益無害,甚至是共贏,可惜她這性子就是如此,便是蠻荒小妖,她也能翻上天去。


    且看看,誰再敢“安排”於她,是否能承受她把天戳個洞的後果來。


    可是,要將八十一道劫雷融合成劍陣,把自己融進去,她自然也是底牌盡出,耗盡所有!


    旁人不知,隻她自己明白,便是這九劍衝天,看上去氣勢淩然。


    然,這劍陣本就是世間最桀驁不馴,過剛易折之物,更沉淪是還是雷劍。


    雷的暴戾更勝於劍。


    兩者加成,外人看來,它們有多氣勢昂揚,有多讓人不敢掠其鋒芒。


    她遭受的壓力和反噬就越重。


    雙刃劍雙刃劍,對外如何,對內就是如何。


    若是她承受不住,那剛剛好不容易合九為一的九劍瞬間便能散去,甚至調轉過頭,狠狠報複在她身上。


    而她,不用奢望,肯定承受不了。


    連意目光淡淡,看來如何英偉,成竹在胸,便是親近如自家同胞兄弟,如血脈親人和自小帶著她的師傅,此時心中,似乎都齊齊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其後如何發展,可是在他們看來,最驚險的時期已經過了,如今至少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


    焉知,她隨時隨地,就會徹底消散在這世間。


    這時候恰是最難的時刻,進一步,徹底讓那劍陣歸順於她,容她徹底融入自己的陣意,讓這雷劍為她所用。


    退一步,就是雞飛蛋打,陣毀人滅。


    腳下,金綠法陣光芒四射,同那九柄劍一般,帶著極致的鋒銳之意。


    連意速度陡然間變得更快了,金綠法陣,猛然從她腳下正中央的位置,抽出一根粗藤,此藤也是金綠相間。


    它扶搖直上,一瞬間,就長大了。


    長到與那九劍等高的位置,猛然抽出了分藤,一分為九,眨眼之間,瞬息而至,就纏繞上了劍柄。


    隨後,順著劍柄,往上猛長,似乎要將九劍淹沒其中。


    九劍自然不幹。


    劍身之上,淩厲劍氣依然不斷逸出,雖然是綠劍,可是從中溢出的劍氣,五顏六色,氣勢紛呈,分明還是雷氣。


    那劍氣橫衝直撞,鋒利與怒火並存,似乎不管不顧,哪怕自己也會損傷,也要將對手斬於當下。


    縱使知道,連意出手,自不會輕了去。


    然,乍一看那藤蔓與劍氣纏鬥之時的寸步不讓,那劍氣看似特別厲害,可真要削滅那些藤蔓,似乎並不如想象中的鋒銳。


    好不容易,藤蔓被削斷,可削的快,長得也快,甚至那藤蔓還越收越緊,劍身宛若被勒住了脖子,劍氣竟然有大半已經沒法從藤蔓編製的牢籠之中出來,隻能束縛其中。


    隻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本來看起來明顯強悍無比的九劍就被削了氣勢。


    藤,在世人眼中,本身就是脆弱之物。


    它們柔弱,菟絲花一般,離了樹,離了依靠,根本沒法長大。


    世人哪裏見過,藤蔓還能露出獠牙,和劍相鬥,絲毫不落下風便罷了,還能以最快的速度削弱對方氣勢?


    亦可劍君目光炯炯,一絲細節都舍不得放過的盯著這一切。


    而不知何時,任遙飛已經和連外站在了一道。


    半空中,那藤與劍的纏鬥還在繼續。


    似乎膠著。


    連外皺著眉頭,喃喃出聲:“卻是為何?”


    他是藤仙胞弟,自小血脈相連,兩人關係好到,一方有危險,另一方隔著千山萬水都能夠感應到的地步。


    連意做出任何決定,在世人眼中是好是壞,連外從不放在心上。


    他支持連意的一切決定,也對連意有無上的信心。


    但今日,此時,他很是迷茫。


    這藤與劍陣,不都是連意所有?甚至是她的殺手鐧。


    緣何讓自己的兩大殺手鐧互相消耗。


    這不是飛升劫麽?


    連外都已經看不懂了。


    卻沒料到,任遙飛此時已經站在了他身邊,甚至還給了解釋:


    “她在征服!”


    連外一愣:“征服?征服那雷麽?”


    任遙飛麵上瑩瑩發光,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似乎對於連意的信心倒是越發大了起來:


    “是也不是。”


    任遙飛也不看連外,像是在解釋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麵上是征服這些劫雷,實則,何嚐不是為了壓服天道呢?”


    甚至是為了震懾仙界那些關注她的人。


    這連意啊,自來是膽大包天的。別人敬畏的東西,在她眼中,竟然什麽都不是,惹毛了她,用任何方式,她都要想方設法的給對方好看。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連意恰是在打狗,還就是為了打給它們的主人看。


    這般一想,竟然整個思緒都通暢起來。


    劍陣啊。


    普通的劍陣沒什麽,可這雷劍陣,本就自帶意誌和靈氣。


    連意用九九歸一陣法,利用自身豐沛的雷靈氣為引,強行將它們束縛牽係在一道。


    它們本就不屈和不甘願,隨時隨地可能都想將這種牽係和束縛掙脫開去,甚至將牽係和束縛它們的人視為仇人,恨不能碾碎才好。


    這般,要不然呢,就徐徐圖之,以柔克剛嘛,要不然呢,就是它們強,它們暴戾,就得比它們更強更暴戾。


    而不用懷疑,讓連意用以柔克剛的法子不現實,她也沒這耐心,倒不如把它們狠狠的暴揍一番比較符合她的性子。


    也正好出一些她早就對天道以及天上那些仙人的的怨氣。


    沒辦法完全報複回來,收點利錢也是好的。


    任遙飛的臉上多了一絲無奈和笑意,這可不就是連意的本性麽。


    自來肆意張揚,不愛收斂,“忍耐”這種品質,更是為她所摒棄。


    任遙飛無需再多說什麽,連外就懂了她的意思。


    他瞬間眉頭一鬆,連語氣都帶著輕鬆:


    “師伯看,連意這一局,還是勝了?”


    任遙飛笑歎:“膠著不了多久了。”


    藤性本韌。


    更何況連意這一株會食人的呢。


    想在她手裏占點兒便宜,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天際,那膠著的藤與劍陣,果然如任遙飛所斷言,起先,雖然那些藤密密麻麻的,雖然將那些劍陣包裹在其中,占了點上風,但總得來說,勉強還算勢均力敵。


    劍陣……未必沒有翻盤的可能。


    可惜,這般的情形卻是沒有持續太久,隻一會兒,那劍陣也不知道吃了那些綠藤什麽暗虧,突然之間,就兵敗如山倒了?


    摧枯拉朽般,藤蔓,就順勢而上,把那九柄利劍包裹的如粽子一般!


    突兀的戳在半空之中,排排站著,顯得滑稽又可憐?


    亦可劍君“嘖”了一聲,眸中也帶上了笑意。


    這是壓服對方還不夠呢,還要折辱?


    連意這性子哦。


    想到連家眾人,也不知連意是前世就是如此,還是今生被那連家的血脈所影響,這般的惡趣味。


    他垂下眸子,轉過身,默不作聲的回了自己的洞府,飛升劫這一道關,連意已經是大事抵定了。


    既然勝券在握,亦可也就放心了,無需再看下去了。


    空中的連意,嘴角也若有似無的勾著一抹肆意的淺笑。


    給她增添了一絲若有似無的邪氣。


    卻又該死的特別的符合她的氣場,好似,藤仙連意,原本就該是如此。


    待得那些藤蔓將九劍完全淹沒,連意眸中精光大震。


    隨著一聲似是從天際劃來的“九九歸一”的朗朗清音。


    那藤蔓驀然收回,驀然間,連意的頭頂,隻剩下一柄巨劍。


    依然劍指蒼穹。


    似是那天際陡然間,被劍刺穿出了一個口子。


    其中,飛升塔不知何時,正好出現在了那裏。


    七彩霞光如飛湧的暴泉,從那道口子裏傾瀉而下,將連意徹底籠罩在其中。


    這般時候,沒有人發現,一物已然遮掩在了霞光之中,欲要和她一起飛過廣眉星域,直入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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