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極力按下想要跟連意打架的衝動,理智告訴他,要冷靜。


    他在心裏不停的安慰自己:


    這是自家的“大腿”,他準備好好抱著的,不出意外,一輩子都得抱著,不能得罪。


    再說,話也確實是他曾經說的,如今被人抓著話柄,他沒法抵賴。


    還有,連意對他有恩情呢。


    這不,水簾城那幾個棄魔從儒搖擺不定的魔修還當真被她穩住了,省了他不少事。


    雖然對這件事,無殤的觀感很複雜。


    無殤就想不通了,他跟他們慷慨激昂了那麽久,說了那麽多話,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聊到七竅生煙,口幹舌燥。


    那些人怎麽就能不聽不言、不聞不問?!


    怎麽忍心拒絕他呢?!


    結果,那般決絕的幾個人居然就被連意一遝符籙給收買了?!


    一想到此事,無殤就覺得一股氣血衝到腦子裏了。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抬起手捏自己的眉心,自從和連意在一處後,他蒼老的速度變快了很多。


    眉目間都有皺紋了!


    無數次的經驗告訴他,連意就是個無賴,他是說也說不過她,打也打不過她,還沒有她那麽沒臉沒皮,他能怎麽辦?


    最後,無殤隻能把氣都撒在那些“好苗子”身上。


    還別說,連意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使。


    她不知道用什麽法子帶回來的這些人,大多數都還不錯。


    雖然其中也有少部分有些貪生怕死。


    不過,最多也是有賊心沒賊膽的,都是被地心魔坑害的。


    無殤勉強覺得也能接受。


    畢竟魔修嗎?門檻比之道門,還是要低那麽一丟丟的。


    隻要手段辣,不愁不聽話!


    從此,無殤過上了辣手摧“花”的美好日子。


    而無殤魔門的勢力在未來果真進一步壯大了,這離不開連意的幫助。


    當然,此是後話了。


    就在這一片打鬧中,白凡回來了。


    白凡回來,連意倒也不意外。


    連外來了,還弄出了這麽厲害的回源丹,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果然,一回來,就去了連外屋裏,兩人嘀咕了半天,又一起直奔白瑕的住處。


    白瑕服下回源丹後,經脈也已經接續上了,雖然修為還沒有恢複,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變年輕了。


    發絲變烏,整個人已經從老嫗變回來了,眼神明媚,她倒是灑脫之人,也不日日待在屋裏,時常在院中溜達,連意經常聽到她爽朗的笑聲。


    白瑕會一切風雅之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連意曾經跟她對弈過,結果被殺的片甲不留。


    看到這樣的白瑕,連意偶爾有些恍惚之色,白瑕喜紅衣,看到她,就仿佛看見了另一個張揚的女子,飛雁真君。


    這般女子,合該這麽爽朗又肆意的活著。


    白凡看過白瑕後,就來找連意了。


    彼時,連意依然躲在自家屋裏搗鼓吃食。


    鍾錦程和雲嬈任勞任怨的幫她打下手,還有一個百無聊賴,成日沒事做的灝恒,蹲在桌邊蹭吃。


    連意師徒三人打打鬧鬧,喜笑顏開的,旁邊那一位不鹹不淡的挑著刺:


    “……放這麽多鹽,你是要齁死我?!”


    連意快煩死他了,這人一天天的怎麽就不知道消停?


    “什麽死不死的,你不是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嗎?”


    “哼,什麽死了,你要是想看,我能變出幾百個不同的軀殼給你看。你有軀殼你了不起啊!”


    “我就了不起,再怎麽那也是我自己的,你那幾百個軀殼都是傀儡!”


    “你……本座活了幾萬年,都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妖怪,看看陳粥,人家可是饕餮,都沒你這麽貪吃,你怎麽不把自己嚼吧嚼吧,給吞了。”


    “怎麽著吧你,愛吃不吃,我還嫌棄你呢,你倒來嫌棄我,你說怎麽你一天天閑成這樣!”


    連意狠狠的一拍桌子,該死的灝恒,簡直不能忍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


    “你不是最近養著那小象妖嗎?如今有好吃的了,你怎麽沒帶它來?”


    連意非常鄙視灝恒每日趾高氣揚的,她忍它很久了,隻是之前有求於人,她得忍著。


    如今,嗬嗬,灝恒事做完了,她沒事求它了。


    可不就可以好好懟它了。


    看它吃癟,連意通體舒暢,覺得馬上自己能多喝三大碗湯。


    旁邊鍾錦程和雲嬈各忙各的,好像跟麵前的一人一魂隔著一個世界,連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對此,她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就知道灝恒說不到三句話,自家師父(師叔)必然會跳起來,親自下場,和它撕擼起來。


    誰讓他們自來不合呢?


    遇到對方,連智力都下降了。


    提到小象妖,灝恒就有氣:


    “你看看你把它縱成啥樣了,日日跟那幾個精靈玩在一塊,我讓它好好修煉,過陣子回去見它爹,它都不聽話!”


    連意斜眉看它:


    “你真要把小金帶回去給藍皮做兒子?你有病啊!”


    藍皮缺兒子嗎?它根本沒這心思好麽,偏偏有個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灝恒。


    某一日,也不知道它和小象妖說了什麽,終於誆騙著小象妖跟它一起回淩霄宗去。


    還像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般,嘚瑟個沒完。


    連意簡直無語了,兒子也能亂認嗎?


    灝恒不樂意了,鼻子都要氣歪了:


    “看看看,真麵目露出來了吧,藍皮孤苦伶仃的跟了你這麽多年,你怎麽不為它著想?你還有良心嗎?”


    連意氣了個倒仰,決定不理它了,這都什麽人?不,是魂!


    那小金,也就是小象妖啦,還是個小孩子啊,它說找不到自家爹娘,記不得自家爹娘在哪兒了?灝恒就默認人家爹娘死了?


    不是有病是什麽?


    藍皮跟小金連品種都不是一個,說出去是父子誰信啊?


    連意真想跳起來,指著灝恒的鼻子罵它:這麽胡攪蠻纏的要給藍皮找個大兒子,藍皮知道不?願意不?


    可是又一想,還是算了,她沒勁跟它吵。


    且由著它,她最近也找人打聽著呢。


    看看這雙巳界哪裏有長牙金象。


    然後她再去瞧瞧,她就不信,等人家爹娘找來,灝恒還能摁著小象妖不還給人家。


    看她不攛掇小象妖的爹娘揍它一頓她就不姓連!


    腦補了一番灝恒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模樣,連意心裏舒坦了點。


    連意繼續低頭搗鼓她的湯。


    昨日她兩個孝順的徒兒師侄上街買到了鮮香的蘑菇,連意今日特意跑了陳粥那兒,討了酸筍。


    又去附近的湯館買了一隻鴨回來,準備煲一個鮮菇酸筍老鴨湯補補身子。


    她這陣子可忙壞了!


    白凡就是在這一片鬧騰又“和諧”的氛圍中跨進了連意的屋門。


    連意抬頭見他眉目舒展,鬱氣盡消,又有了初見他之時的風采,麵上不顯,心裏放下心來。


    來者是客,不能不招待吃飯的事,連意默默又揪出一隻鴨,那是她準備留給自己以後吃的。


    白凡立刻笑開了花,今日有口福了,他能不開心嗎?


    這裏倒是沒有外人,白凡坐下來,一邊幫鍾錦程兩人摘菜,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邊喝就直入主題:


    “你交代我的兩件事,血禁秘法的那些禁製書還有些難找,不過我已經回了白家一趟,交代白家人加快速度了。”


    “不過,藥聖孫成的事,我差不多打聽清楚了!”


    白凡邊說,臉上不僅露出嫌惡之色,甚至狠狠翻了好幾個白眼。


    以白家的實力,打聽個雙巳界本土修士,太容易了。


    連意難得見白凡如此,忍不住驚奇了一下。


    正如她的野生屬性是刻在骨子裏的一般,白凡的儒雅也是刻在骨子裏的。


    這種嫌惡、翻白眼的舉動絕不是謙謙君子的白凡會做的。


    看來孫成讓白凡厭煩透了!


    連意趕緊豎起耳朵認真聽。


    白凡皺著眉道:“……那孫成原來不叫這個名字,名叫段睿天。”


    他就說嘛,剛開始連意跟他說孫成之時,他一點想不起來他雙巳界有這般的人物。


    按說,他能飛升,那就是有名的人物,他白凡不應該一點都不知道。


    卻原來人家連名字都是改過的。


    連意眉心一跳,臉一沉:


    “岐山國段家人?”


    怎麽哪哪兒都有他們段家的事兒?!


    段沛是魔主分身,她看中的未來的心腹侯裕也陷在段家呢。


    她這會子對“段”這個字敏感著呢。


    雖然姓段的千千萬,可連意就覺得就是段沛那一家的!


    白凡也是牙疼,段家其實和白家一樣,也是雙巳界極為曆史悠遠的家族了。


    雖然白家一家獨大,又早早“出世”,但段家,也非常有名。


    甚至,在白凡因為九星連珠死了的那些年,白家痛失界域之子,段家一度勢力擴張到和白家相當。


    南白北段,雙巳界有好長一段時間就是這麽稱呼他們兩家的。


    “是,段睿天是段家嫡宗嫡子,雖不是長子,但段家底蘊深厚,聽說他因是幼子,深得其母喜愛,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的順遂肆意!”


    連意隻覺得白凡說的跟曹軒輦記憶中的壓根不是同一個人。


    曹軒輦口中的孫成,那可是個遭受顛沛流離之苦的身世坎坷之輩。


    可是,連意也知道,白凡不至於連這點事都能打聽錯。


    不過她還是問了。


    “我怎麽聽說,孫成自小顛沛流離?”


    許是有一就有二,白凡又翻了兩個大白眼:“是挺顛沛流離的,他自小不學無術,無法無天,惹了很多讓家族蒙羞的禍事。”


    “家中長兄非常煩他,深覺此人就是個禍頭子,一直想整治他,奈何家中老母親護著,他也沒法子。”


    “終於,某一日,他家母親出門受了重傷歸來,閉關去了,他長兄就把他打包扔出來了,說是讓他遊曆去,百年之內不到金丹不準歸來。”


    孫成跟白凡算是一個時代的人,那時候段家還沒有徹底的發跡,但也是小有名氣的家族。


    尤其是段家嫡長子段睿謙,那就和雙巳界大部分儒修一般,翩翩風雅,公子如玉。


    自小看著就很有風骨!


    那時候,白凡已經是化神修士,站在雙巳界頂峰的人物。


    段家嫡長子年紀還小,但資質甚好,曾經和其父便是當年的段家家主一起,拜見過他。


    他當年也很看好段睿謙,印象深刻。


    再後來,白凡受連意之邀,炸了飛升通道。


    自然再也不知道其後之事了。


    不過,這一次全查出來了。


    哪裏能想到,段睿謙最後居然沒能飛升,反倒是那個不成器又天生反骨的幼弟得了勢。


    不管出於哪一點,白凡在重新開始查這個孫成之時,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他長兄也沒對他趕盡殺絕,本意是讓他出去曆練曆練,磨磨那惡魔的性子。卻沒想到,那畜生倒是記恨上他長兄了。”


    “不出五十年,他就金丹歸來,此後,性情大變,更是和自家長兄勢同水火。”


    “不僅如此,此後,他修為突飛猛進,隻花了三十年,就從金丹初期達到了元嬰後期。”


    “修為超過長兄後,他弑兄奪權,成了段家掌權者。他在外麵遊曆的名字就叫做孫成。”


    “最後,飛升塔問世,他就是第一批飛升的!”


    連意越聽越無語,最後也跟著白凡一起翻了個大白眼。


    就說他是變態吧?還別不承認了。


    最終,忍不住罵了一句:“此人怕不是有病吧!”


    這簡直不是個人能做出來的事兒。


    灝恒邪睨了連意一眼,又暗暗記了連意一筆。


    他可還記得,連意剛剛也是這麽罵他有病的,這會子用了同樣的詞罵了那種禽獸不如的東西。


    不就是說,在她心裏,它灝恒,也和這般禽獸不如的東西差不多?!


    連意哪裏知道自己無意間又得罪那個小心眼的家夥了,她盯著“咕嘟咕嘟”冒泡的砂鍋,腦子裏飛速的轉著。


    “孫成出去的時候,十有八九是遇上地心魔留在外麵的神魂了!”


    按照時間推算,地心魔那會子還沒法子弄出魔主分身來,但是神魂還是能弄出來的。


    那會子,地心魔弄出那些神魂是為了確定她連意真的死了,而且沒有轉世。


    當年她去福慧古寺,不就有一個神魂在那兒等了她許多萬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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