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看了淩城主一眼,心下倒是佩服淩城主的果決。


    她行事雖然有理有據,但是她和淩城主見麵還沒有一個時辰。


    她這麽說了,淩城主便這麽信了。


    還要跟她一起進去。


    她不僅想起了無咎城的傳聞,說淩家如何如何,一步一步,慢慢站穩腳跟的。


    這些,作為旁觀者來聽,興許隻是一個故事,跌宕起伏了些,但也隻是故事。


    人家百年甚至千年的苦心孤詣,在故事中可能敘述起來,還說不到一個時辰。


    可是,連意知道淩家的不易。


    那種在別人已經分完了的利益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硬是咬下一塊來,給自己占的一席之地,絕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完的。


    從無到有,最是艱難。


    不過,這世上,做什麽事是容易的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易,可是,地位越高,責任越大,這個道理連意覺得,作為一個有點血性之人都是懂的。


    連意不覺得,淩家的做法有什麽不對,甚至很欣賞,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踏踏實實,一步一步的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就是從心。


    這就是遵從自己的道!


    但是,前提是,此事隻是自己的事,不牽扯無辜是最基本的底線。


    若是不擇手段,那另當別論,甚至若是生了執拗,走了極端,那便是墮落的與魔一般了。


    到此,連意實則還並沒有摸清魔主究竟是什麽玩意兒,但是她自是也知道無論是邪魔還是擬魔,他們是怎麽控製人修的。


    無非就是用那所謂的魔藥,奪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有靠放大人的貪欲和邪惡心思來壯大自己。


    佛曰:“愛恨嗔癡貪惡欲”乃是佛家七苦,人生在世,除非四大皆空,必是逃不過的。


    可是,凡事有邊界,這些東西,一旦過了火,那便能成為那魔物的養分。


    滋養魔物增長,最後吞噬了自己,連元神都不放過。


    即便修士,常年修煉,早將心境打磨的圓滑無比,可是不是照樣中招。


    就是曆劫、進階,那不是還有心魔劫嗎?


    突然之間,連意雖然還不確定前世的藤仙連意為什麽發動九星連珠,但是她如今卻有了不同的理解。


    似乎,從原本的完全不理解,到了此時有些見解了。


    也許不是執念,隻是隨心罷了。


    許是在福慧寺那許多年對連意的影響太深了,她雖然被嘲笑在“佛理”之上宛若朽木,但是即便是朽木,那也得是浸染了佛香的朽木。


    她到底是有些像佛家人的,看事通透,有底線,甚至那隨心隨性,也更是如佛家人一般,孑然一身,向往自由,可是亦心中有佛,普度眾生!


    這行事方式,處事原則融入了她的骨血,甭管前世今生,所以她嫉惡如仇,講是非公道,亦同情弱者,還看眾生平等。


    所以,即便麵對事情可能有千萬種法子,她依然會選擇更加光明正大的,哪怕迂回一些的法子,隻為保全一些可能在別人來看不屑保全的東西。


    所以,即便有人惹到她,隻要不是原則問題,她一般不會怎麽人家。更不會用高階修士的威壓懾人。


    所以,她在家族中,不願意承擔太多,倒不是她對連家沒有感情,而是不喜歡這些瑣事,不願意困囿於此,因為這樣的話,就太不隨心、太不自由了。


    所以,她容易受各種妖物精怪吸引,也容易和心有底線之人交上朋友,甚至為了她欣賞之人,願意淌渾水。好比對大椿、藍皮,甚至倩倩,亦或者和粟家相交,如今也欣賞淩家。


    所以,她討厭魔物,不一定是為了前世之怨,或者今生它們追著她殺的仇,更因為它們不是好東西,和這世界她想要守護的一些美好相悖離吧!


    也許所以,因為這些,便有了那一次九星連珠吧!


    連意有些怔愣,讓淩渡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打斷她。


    他是說了什麽不對勁的話嗎?


    為什麽這連道友突然發起愣來,連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是欣賞?


    為何?淩渡忍不住低頭整整衣袖,清咳兩聲。


    “咳咳……”有時候,人長得太美貌,也是會有困擾的。


    不過,能被這麽優秀的外界修士仰慕,似乎也挺高興的。


    但是,他自是不能答應的,他心中隻有大道和家族興衰,絕不能耽於兒女私情!


    他確實也很欣賞連意的優秀,年紀小,戰力強,還明察秋毫,更是心有大義,可那也隻是欣賞啊。


    而且,他總不能隨連意去眉昆界吧,那他淩家可怎麽辦……


    連意還不知道自己一時心有所悟讓淩城主心中已經腦補出了一出大戲。


    也沒料到,她的樣子,突然落入了正好從纂狻城副城歸來的搜救隊人眼中。


    其中,有名佛修,性衷大師,乃是逡誌大師的弟子,此為乙火界大事,千緣寺也深陷其中,雖然大部分人都回去了,師父也生死未卜,可是千緣寺不可能不留人在這兒,參與搜救工作。


    他正在和粟驊說話,一眼看到了和淩城主說著話的連意。


    他便愣了一下。


    粟驊本來正在和性衷大師打探自家老祖的情況,性衷的反常哪怕很細微,他自然不會感受不到,順著性衷的目光看過去,一眼看到了連意。


    心中鬆了一下,竟然油然而生一種和粟驕一般的感覺。


    不過,他麵上不露,隻和性衷繼續往前走:“原來是連仙子到了,性衷大師認識連仙子吧!”


    連意在千緣寺住了十年,身為逡誌大師高徒的性衷大師不可能不認識。


    粟驊見他愣了一下,便有此一問,不過也隻是隨口一問。


    性衷笑笑,沒說什麽。


    他覺得許也是自己看錯了。


    他居然剛剛看到了連意身上,那一閃而過的佛光?


    這怎麽可能,佛修頓悟,才能有佛光,才能修補佛心,連意不是佛修,沒有佛心,怎麽可能是佛光?


    他可是記得,在千緣寺十年,連意還是不懂佛理啊,連最基本的佛經,都記不全,甚至聽到他們誦早課,她修煉著修煉著還能睡過去……


    雖然他挺喜歡這位連施主,也因為師父和師叔的關係,跟她相處頗多。


    在心裏,是把她當師妹看待的。


    他承認連家師妹機靈聰慧,道心明淨,一點通明,可是,在佛理方麵,當真是如她自己笑談,朽木啊。


    莫不是,朽木還能枯木逢春啦?


    性衷不自覺的搖搖頭,剛剛那驚鴻一瞥實在太快了,許是他心中太擔心師父了,亦或者他有些累了,所以產生幻覺了。


    當下,麵上也沒表現出什麽,便和粟驊他們一起向連意和淩渡走去。


    連意其實也是突然心有所感,一瞬罷了。


    她並在意此種感覺,這許多年,她似乎時常有這種感覺。


    頓悟也談不上,若是頓悟,該是無知無覺才是,怎會隻是一會兒,她對外麵事物也沒有失去掌控,倒是覺得每一次心有所感之後,心中更加豁達通明,心境似乎更加圓滿了些罷了。


    實則,她並不知道,這種是一種比頓悟更高級別的存在,叫心悟。


    在不知不覺中,心有所感,自動頓悟!


    隻是,連意到底年紀尚小,心悟本就是比頓悟更加難求的存在,她因為常常有,根本沒當回事,也從不和任何人提起,還孤陋寡聞,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不在意的心有所感,是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求不到的存在。


    連意回過神來,看淩渡表情有些複雜,連意有些奇怪,隻當他是擔憂那纂狻城中危機重重,也不知道能不能將漏網之魚全數打盡,心中焦慮所致。


    她也沒在意,她也焦慮呢,雖然她想進那副城之中,但是誰不知道其中危險,她這雖然也算有了經驗,被那流隙鏡碎片帶著穿越到了古修時期,可是,這事也不是有經驗,就能更好的麵對的!


    想到那流隙鏡碎片,連意也是頭疼。


    它看起來精神奕奕的,能量滿滿的樣子,可是,連意真的怕了它了,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抽瘋,要把她又扔到哪裏去。


    其實……她回來之後,便扔過它了,這玩意兒太邪性,反正這隻是碎片,對程小鳳估計沒啥用。


    可是,這東西賴上她,她扔了它三次,一次是剛回來,和那次源對戰的時候。


    那一次是無意掉了,她打完架,發現它沒了,也沒什麽。


    隻是,她還沒高興一會兒,它居然突然又回來了。


    連意那時候就起了一定要把它丟了的心。


    然後,便是隨同粟家人找洞府療傷之前。


    可是,漩渦之後,那碎片又回來了。


    第三次,便是她和倩倩回六尾靈狐族地的路上,她又扔了它,結果還是沒扔掉。


    後來,她一直忙,便沒在意了。


    在意也沒用,畢竟扔不掉不是。


    可是如今要進那纂狻城副城了,連意突然覺得有些惶恐。


    那副城中本就全都是破碎的時空,要是這留隙鏡碎片再不問場合的在其中發瘋,她是不是要被搞死?!


    可是,她封印過它了,也不知道是她封印術學藝不精,還是封印術對時間屬性的寶物沒用?


    反正她沒成功。


    於是,這事就拖延到了現在,她還是沒解決?!


    連意不僅頭痛,可是,她也沒辦法。


    她行事雖然隨心,但不代表她朝令夕改,既然是自己決定的事情,怎麽會因為一個隻是臆測出來的可能而放棄。


    於是,也就是這麽一想,連意便隨他去了。


    下一秒,已經朝粟驊和性衷大師揮揮手,打起了招呼。


    淩渡也迅速回過神來,他本就是受連意影響,一時走神罷了,實則道心堅定,此時又正逢乙火界大難,他事多著呢。


    粟驊等人一來,先是和淩渡匯報那纂狻城副城情況。


    想到此,他麵色不由更加凝重。


    “那副城本就地方大,還有許多時空碎片,我們這一次進去,大約隻救出九人,可是消失在那混亂時空中的隊員,也有三人。”


    這三人是生是死,還能不能回來,都不確定。


    即便是生,可是不在這個時空中了,不知道去了何處,對於他們來說不也等同於死了。


    這一次,救了九人倒是還不錯的成績,雖然,遇到被時空碎片拉扯撕裂的元嬰修士更多,但,這救出來的九人,總算能保住命,已經很好了。


    之前,搜救隊每次進去,除了第一日,還沒出過這麽好的成績。


    可是,每一次搜救隊都有折損,再這麽下去,他們金丹修士也折損不起啊。


    容不得粟驊心情不沉重,不僅是他,乙火界發生這麽大的事,誰不沉重啊!


    尤其,粟家背負的還要更多一些。


    淩渡聽罷,也是一聲沉重歎息,但是正是如此,更加讓他鬥誌昂揚起來。


    “那九人現如今在何處,我和連道友去看看。”


    他們乙火界經過此事,傷筋動骨,好在火種算是留下了。


    便是這些金丹修士,未來如何,也隻能看這一群金丹修士能不能把整個界域都撐起來。


    這也是隨厄星君、逡誌星君和一眾元嬰前輩定下此計之時的初衷,之所以選位次之戰之時發難,其一的原因自然是可以將高階的那些魔修一網打盡。


    可是,更多的也是為了留下火種,更少的涉及那乙火界無辜的蒼生萬物。


    那纂狻城是古城,一直存在於乙火界,神秘而悠遠。


    乙火界人自然對它是最了解的。


    此地宛若自成的一個小世界,自有界壁和外界隔絕。


    自古以來,那位次之戰在裏麵舉辦了不知道多少起,其中爭鬥那麽多,高階符籙、打鬥甚至自爆,太多了,可從不涉及外麵的世界。


    那副城也是如此。


    大戰在所難免,前輩們自然考慮到最壞的結果。


    化神修士自爆那是天地傾覆的,甚至古修時代為何滅絕,通天之路為何斷裂,不就源於化神修士自爆嗎?


    雖然其中有那陣之力,而且也不止一名化神修士。


    但,道理是一樣的。


    他們死也就罷了,可是乙火界要是也滅絕了,他們的犧牲還有什麽意義。


    是以,才會選擇這個特殊的時候發難。


    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他淩渡絕不能讓前輩的心血白費,絕不能讓魔在重整旗鼓,救出九人是吧,他現在就要去看看,有沒有那魔修混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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