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意被彈開的刹那,銅人與銅人身上都散逸出金色華光。它們幾乎是一瞬,宛若是一層金色的圍擋,圍成一個大圈,把整個銅人陣和五個武者圍在其中。


    這是一個圍陣。


    周圍原本剛想仔細一看的看客們一片嘩然。


    這圍起來了,他們還看什麽看。


    就是伍嚴,也眨眨眼,一臉懵。


    “……師叔,您這樣,我們還看什麽?”伍嚴都無語了,剛剛他好像瞄到那位朱昭要他照顧的女武者被銅人彈開了?


    這一來一回的速度太快,電光火石間,又加上裏麵的諸位都和銅人戰在一起,場麵太過混亂,他還沒看清楚。


    剛想仔細看一看,就啥也看不見了。


    他來紅兮國收弟子已經三次了,真是頭一次遇到這情況。


    這師叔,究竟出什麽幺蛾子哦。


    “無妨,你們等著,應該很快就會有人出來的。”


    “……那他們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武者尚武,但是不濫殺無辜,尤其是在凡界,更不會如此。


    哪怕比武,若是性命攸關,伍嚴都會出手拉一把的。


    “不會有事,老衲心裏有數。”說完,就闔目靜坐,一副不願意搭理伍嚴的樣子。


    “……是。”伍嚴心裏很憋屈,芥寂大師雖然是他家師叔吧,可是他修煉之功法,屬於武僧類的,和他們還不太一致。


    平日裏本就了解不多,這行事作風自然琢磨不透。


    大家夥兒是來看比武的,他這一圍,大家還看什麽!


    見伍嚴也一副沒辦法的樣子,紅兮國的皇室貴族吞了吞口水,自也不敢再說什麽。


    朱昭坐在一邊,心中有些著急,不過伍仙師都沒法子,他也隻能心裏著急,還不敢太表現出來。


    將連意彈開後,那銅人仿若也受不住這氣浪,倒退兩步,跪坐在地。


    連意被氣浪推開後,也沒啥大事,很快一個魚龍打挺,就翻轉起身。


    其他人沒空搭理連意,在連意和銅人交戰之際,其他幾人也和銅人戰到了一處。


    包括已經受傷的徐文。


    有了徐文的前車之鑒,大家謹慎之餘,也沒有人嘲笑連意。


    不過連意自己的表情卻是不大好了。


    這一回,連意是實打實的知道,她這兒出問題了,出大問題了。


    這這些銅人周身之駁雜靈氣跟她所用的靈氣,壓根是不相容的。


    或者說,不完全相容……


    其中隻有很少一部分是靈氣,剩下的大部分,也是駁雜的,感覺有些不同又奇異相融。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感知起來,連意不討厭,甚至還感覺很舒服,能肯定不是什麽壞東西就是了。


    這銅人就和那皇宮之上籠罩的陣法所用的是完全一樣的斑駁靈氣。


    這……


    連意突然想起她在鴻陣涯的息壤小藥園了。


    有的靈藥喜歡水多,有的靈藥一點水都不能有,有的靈藥屬金,有的屬土,這弄錯了一點兒興許還行,一直弄錯,比如喜歡旱的靈藥,不停的給它澆水,喜歡金靈氣的,給它放聚火陣,那不最終就完了嗎?


    連意如今覺得自己就好比一顆靈草,遭遇了這麽不適合她的環境,這還怎麽好?


    她也隱隱知道為什麽他們都有丹珠,她沒有了,大概率是練不成了。


    壓根功法體係都不一樣呢。


    這些應該是適合這啟疊界生存法則的東西,她一個外來的,就顯得格格不入。壓根不適合人家的天道規則,生存法則。


    怎麽辦,那她是不是回不去了?


    連意一方麵怕她進不了門派,若是不進門派,自己連個打聽通道漩渦的渠道也沒有。


    另一方麵,她還怕因為修為不夠,那通道漩渦不能感應到她,從而不讓她過去。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在眉昆界的時候,這啟疊山秘境的通道入口就是隻能金丹期的修士通過。


    她經脈受損,恢複起來遙遙無期,若是找不到對症的丹藥,就要在靈氣充裕之處慢慢調養。


    蛋蛋如今元氣大傷,雖然還在,但是卻是沒法子反哺靈氣給她了,她的儲物袋之類一樣都沒了,光靠她的光靈,也不知道要多久。


    這些武者雖然也用靈氣,但是那隻是他們修煉體係中極小極小的部分,可以想見就算她能夠去武者界域,那兒的靈氣估計也不會像在眉昆界那麽濃鬱。


    連意感知過了,這駁雜的靈氣中,屬於是靈氣的部分連三成都沒有,其他的都是那些不知名的氣。


    這點子靈氣,估摸著連她們淩霄宗外門都不如。


    如今,便是她想聚靈,手頭也沒有陣旗,靈石,壓根無法可施。


    她……從來沒有這麽窮過。


    太沒有安全感了。


    連意突然就感覺很喪氣,這種感覺突如其來,但難免讓她心境有些起伏。


    “才這麽點兒挫折,施主認輸了?”連意識海裏,突然想起了沉沉的聲音。


    連意猛一抬頭,識海裏,她居然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芥寂大師的眼睛。


    到此,連意基本上確定,那固化的神識就是這一位了。


    否則,不可能這麽巧。


    “你是誰?”連意一邊躲過銅人揮過來的一棍,滾向一邊,一邊問芥寂大師。


    她當然知道他是翠玉琉璃派的佛修大師,她問的是他其他的身份和目的。


    “勿要害怕,老衲與施主是有緣人。”


    “有緣人?”連意忽然想到她夢裏,神魂離體回到淩霄宗的場景,那一回,遇到的窺天,也說她和它有緣。


    她究竟是多少人或者妖或者器靈的有緣人?


    “你想要我做什麽?!”連意又不是小孩子,可不是芥寂大師隨便說一句她是他的有緣人就能忽悠的。


    “互助!施主助老衲,老衲也能助施主。”


    “施主是不是想進門派,老衲可以幫施主,甚至幫施主掩飾身份。”


    “怎麽互助法?”芥寂大師提出這樣的要求,這麽爽快,連意心裏反而不安心。


    知道她是其他界域之人,還要幫她掩飾身份,帶她進門派?


    不說芥寂大師所謀甚大,連意都不相信。


    “施主實在不必太過擔心,若是老衲沒猜錯,施主是想離開本界域,回到自己的世界?”


    “老衲雖然不知道施主的家在何處,不過要想離開這兒,必是要去蓮山走一遭的。”


    “蓮山?”又是蓮山,那個盛產靈玉礦石的地方。


    因為靈玉礦石的存在,連意猜測那兒是有靈石礦的,聽說那兒還是所謂的飛仙之地。


    連意自從木槿夫人那兒打聽到這些,便把這事壓在心中,準備入了武者界域好好打聽一番。


    “蓮山上有一處飛仙之地,常年被陣法所隔絕,武魂境界,能往武仙境界衝刺之人,才能進去。”


    “進者,有去無回。要麽翩然遠去,要麽身死道消。”


    “聽大師的意思,卻知道蓮山的情況?”這不矛盾嗎?


    進去的人都有去無回了,芥寂大師怎麽會知道呢。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們這個界域的人隻能進不能出,可是老衲卻看到過如施主這樣的異界修士!”


    “哦?”連意心中一動,以芥寂大師的年齡,看到過異界修士不奇怪。


    而且,這麽說來,會不會她們從眉昆界進的所謂的啟疊山秘境,便是那一處。


    連意突然想到這一點。


    連意也從未聽說過,去過啟疊山秘境的人回去以後,說過秘境之類的環境有異。


    而且,老祖宗也未提起過。


    靈玉礦石、眉昆界對於啟疊山秘境的傳說、老祖宗和她閑聊之時說過的話……


    串聯起來後,連意突然就有了一個猜測。


    會不會那一處,就是一個隔絕的空間,雖然在啟疊界,可是那兒的環境卻更像眉昆界,而不是啟疊界這種武者的修煉環境。


    所以,他們這兒的人去那兒,才有去無回吧?


    不過,既然有去往他界的修士,那是不是說,是有法子將這兒的修煉之法轉化成她們那一種?


    是不是也有機會反向轉化呢?


    連意心裏又升起了希望。


    “大師能不能給我說說,那個你遇到的異界修士後來怎麽樣了?”


    “老衲那時候尚且年幼,並沒有多關注此人,但是,等到老夫去關注的時候,發現此人早就杳無痕跡。”


    “不過,老衲遇到他的那個城池屬於拳隱派的屬國,老衲便托朋友調查了一下拳隱派當年的情況。”


    “拳隱派最輝煌的那段過往裏橫空出世過一名天才武者,齊傷宗師。”


    “老衲也清晰的記得,那一位異界修士說過自己姓齊。”


    “這位齊傷宗師來曆隱秘,仿佛無根之萍,突然冒出來,原本在拳隱派籍籍無名,聽說他剛開始拳腳功夫了得,卻居然連丹珠都沒有。”


    那時候,拳隱派有很多齊傷的流言。“齊傷宗師極為奇怪,一個連丹珠都練不出的人,在拳隱派蹉跎百年都沒有壽終正寢。麵貌還宛若少年。”


    “然後,他便閉關修煉,眾人都以為他老死在關中,百年後卻破關而出,已是武將境界。”


    “又花了百年,他修為一日千裏,從武將變成了距離武仙境一步之遙的武魂境界。”


    “此後,他便步入了飛仙之地再也沒出來。”


    芥寂大師語氣中不無欽佩之意。


    “在拳隱派的三百年,他未收一徒,也未拜一師,甚至沒有留下過他的任何東西,如來時一樣,空手而來,飄然而去。曾有拳隱派掌門請他收徒,他隻說,他之所學不適合這裏,別人也無法複刻……”


    “老衲尋過很多典籍,曾有野史傳記中記載,啟疊界有和其他界域相連的通道。”


    “老衲覺得可信,而且推測就在蓮山之內。”


    “老衲等人可以從這兒出去,異界修士也能從那兒進來。”


    “老衲以為,老衲遇到的異界修士也並不是唯一。”


    所以說,這通道應該是雙向的。


    “老衲覺得,這位齊傷宗師如此,別人複刻不了他的經曆,但是,連施主你卻可以。”


    芥寂大師聲音平緩無波,不緊不慢,可是連意卻覺得有一種撼動她心的力量。


    她承認她被說服了。


    哪怕自己沒聽說這位齊傷宗師的經曆,為了那蓮山和飛仙之地,她也是要走一遭的。


    “老衲願意等施主一道,共進飛仙之地,一起探求出去之法。”


    芥寂大師做最後的結語。


    “大師,你這條件開的真讓我無法拒絕。”連意一聲輕笑,恢複了往日的豁達。


    她之心境堅毅,連赴死都不怕,一個啟疊界自然攔不了她。


    不為其他,就為了她的親友師父都在眉昆界,她也是要拚一把吧。


    芥寂大師有句話說到她心坎裏了,齊傷宗師可以,她為什麽不可以?!


    看著逼過來的銅人,連意沒有再選擇不停的躲閃。


    銅人陣銅人陣,這是一個陣法,自然硬碰硬不能是最佳方法。


    而且,那法子對她來說也不適用。


    一瞬間,連意收了自己身上的氣息,靈氣一絲不剩,她選擇用自己強硬的肉體正麵剛的同時,尋找此陣的生門所在。


    生門找不到,就找陣眼。


    連意一拳打在最中間的那個銅人身上,她剛剛雖然和芥寂大師說話,可是因為在這圍陣之內左躲右閃,所以,她其實對每個銅人的行動軌跡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五個銅人,就中間這一個最懶,基本上沒怎麽動彈,除了動手,雙腳動彈之地隻在五步之內,超過五步,它看也不看,追也不追。


    所以,陣眼十有八九在它身上。


    正在勉力支撐的徐文一臉震驚的看著連意。


    這個女武者剛剛一直左躲右閃,他還在心裏鄙視她,覺得果然不行,這是怕被打傷準備放棄了。


    卻沒料到,她又突然發力起來。


    而且一上來就挑中他這一個。


    “喂,你別搶我的啊!”徐文不大高興了。


    什麽意思?他雖然受傷了,但是一直很驍勇好不好,她突然橫插一杠子,就算到時候他打敗了這個銅人,到時候算誰的,其他人怎麽看他,他堂堂一名自己突破先天境的武者還要別人幫忙,還是他之前不大看得上的人。


    豈料,他話音剛落,就看到連意已經雙手開弓,對著那銅人腦袋,四肢,腿,肚子,背各個地方,都打了一拳。


    他剛想讓她別亂來,卻突然發現圍繞著他們的銅人突然不動了,然後圍著他們的金色圍陣如簾幕一樣拉開了。


    徐文呆在那兒,久久回不了神。


    連意瞥了他們四個呆若木雞的武者一眼,淡然轉身,宛若一隻神氣的大公雞,雄赳赳,氣昂昂率先一步跨出了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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