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孤女。像很多故事的起點那樣,誕生於戰亂中。


    如果每一段故事的主角可以選,那相信他們一定不會選擇這樣的開端。孤女被路過的人帶到了一個修道宗門,和她一同入宗的,還有天下各處不同年紀卻沒有容身之處的孤女。


    這樣的宗門聚斂孤兒畢竟不是做慈善,從小開始,她就和別人一樣日複一日的修道,謀求宗門的關注。總歸來說,她們的生活比流浪於戰火之中好上太多。


    幸而得天眷顧,她在修道上的天賦逐漸展露,自己的實力遠遠超過了同齡人,她最終被內門的一位長老看中,收為親傳弟子。而那些和她一同修煉的夥伴們,因為天賦不足,隻能留在外門,成為受內門指揮的仆役。


    毫無人情味的行為充斥在少女的童年。宗門想要像一台機械那樣不停運轉,總有微小的螺絲釘,那些外門的弟子們自己都沒有任何怨言,因為這個世道,你強,你就有道理。


    靈妤宗的內外還是齊心的,內門很少有人對外門頤指氣使,但終歸,那些外門的女孩們還是把自己放在了下級的位置。一切都是正常的運轉,如同機器那樣,隻是少了點人情味。


    她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隨長老姓林,名清媛。外門的女孩甚至無名無姓,僅有一個稱呼。


    她也曾行走江湖,見過血與火的交鋒,聽過嬰兒無依無靠的啼哭,也看過親人葬身麵前的慘劇。靈妤宗相比於此,簡直是人間樂土。


    後來,宗門的元老接連去世,這尚且安逸的生活也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正在這時,宗主的養女,那個神明一樣的女子出現了。她表現出的超乎她年紀的冷靜和果決,最後拯救了這個宗門。


    那十年,是那個女子將自己的青春和性命作為籌碼進行的賭博。那個女子叫安魍月,論年紀,她比自己還小兩歲。但林清媛什麽也幫不了她。她第一次有種無力感。


    十年之間,許多長老去世,林清媛拚命修煉,最後也成了一名長老。但依然,她什麽也幫不了安魍月。


    安魍月問了道,靈妤宗重出江湖,她第一個要求成為一名分部的管事。她想用自己的努力去幫助宗門和那些後輩們。


    她平生有兩個願望,一是讓靈妤宗的弟子們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二,是讓靈妤宗的每一個弟子都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她希望自己身處的宗門能多一點人情味,盡管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裏,仿佛癡人說夢。


    ......


    後來,有一個男孩闖入了她的生活,他是安魍月的弟弟。


    在她的記憶裏,遇見的男性除了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心理變態,或者是饞她身子的陰險小人。從小時候開始,她就對男人多了幾分戒心。下意識的排斥雄性。


    但安魍夜不一樣,他仿佛沒有經曆過這世道的洗禮,保留了那一份純真。他毫不掩飾他和他姐姐的關係,一舉一動中,都能顯示出他們的熱戀。


    他也貪戀美色,但從來不用下作的手段壞人身子,要真把無關的女人送給他,他躲都來不及。


    他修為很弱很弱,而麵對危機的時候,卻從來沒有慌亂。他靠著自己的嘴就能讓仙道佛道這樣的老對手甘拜下風。他幫她姐姐完成了宗門幾百年來都沒有完成的事情。


    他待人真切,沒有半點倨傲。他......


    林清媛的腦海裏,能舉出一萬條安魍夜的好,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男人。如果是安魍夜,那自己生平夙願就有可能實現。


    ......


    現如今,林清媛有些患得患失起來。戍宮城的事情結束了,那就意味著安魍月姐弟兩人準備回宗。自己身為戍宮城分部的管事,大約是得留在這裏的。


    她有些不舍得,這一個多月跟在宗主身邊,她學到了自己幾年都無法學到的東西。安魍夜各種奇思妙想,讓她驚為天人。即使在他身邊打下手也好,林清媛現在隻想幫著安魍夜,給靈妤宗帶來徹頭徹尾的改變。


    這幾天她心不在焉的,想回宗這種事情她不敢和安魍月說,自己在這做了一年多的管事了,因為出去這一趟就想回宗,宗主看了不知道會想到哪去。


    渾渾噩噩的狀態還是被安魍夜發現了,於是現在她就在會客廳裏麵對著安魍夜,卻不知道從何開口。


    安魍夜打破了沉寂,道:“林長老,這幾天你好像有什麽事情想說的,但又不開口。也許不好在姐姐麵前說,我今天單獨找你,如果我能作為一個聽眾的話,我願意聽聽。”


    林清媛有些糾結,又有些矜持,可不想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閉上眼睛道:“公子,我想和你們一起回宗。”,然後緊緊閉著眼睛,不敢再去看安魍夜。


    安魍夜寬慰道:“我當是什麽事呢。反正這毓靈齋也走上了正軌,林長老要想換個位置便隨我們回去吧,宗門再派一個年輕弟子過來曆練一番吧。林長老想換成什麽職位?”


    林清媛低下頭,結結巴巴道:“清媛想...做安公子的助手。”


    自稱都變了,安魍夜有點驚愕,林清媛補充道:“安公子誤會了。清媛這些日子隨宗主一起出行,在一旁觀察安公子的謀劃,獲益匪淺。安公子這次回宗肯定要對宗門進行大改,宗主事務繁雜,不可能事事伴在公子身邊。清媛對宗門事務還算熟識,可以在一旁輔助公子,相比之下這個戍宮城就顯得可有可無了。”


    安魍夜看她眼神真摯不帶雜念,沉思一會道:“既然如此,那我回頭和姐姐說一下吧,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以後有什麽事情可以直說的,姐姐是通情達理的人。”


    當林清媛回過神來的時候,安魍夜已經離開了,她長舒一口氣,心中有些雀躍,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失態過了。


    安魍夜轉而來到姐姐的房裏。


    姐姐見麵就問:“找你談什麽了?”


    安魍夜已經習慣了,嬉笑著反問道:“你不該聽得一清二楚嗎?不過你平時估計是太威嚴了,弄得宗裏的人都畏懼的很。”


    安魍月搖搖頭,“也沒看你多怕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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