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紫蕊這兩天的日子確實不好過。


    仙道仿佛故意讓這件事發酵似的,宣布第二次的百道會議推遲四天。


    她覺得這幾天自家弟子總是躲著她,外麵的人看見她也會竊竊私語。一開始她不在意,但漸漸發現好像所有人都是這樣。她身份尊崇,沒人敢當麵頂撞她,卻總有人故意招惹她,裝作不小心的樣子。


    風言風語傳到了她的耳邊。


    “聽說那儒道和魔道勾結,故意讓顧紫蕊輸掉比賽。”“我倒是聽說那顧紫蕊好幾天都和那靈妤宗安魍夜呆一塊,怕不是被那小白臉迷了心竅!”“嘖嘖嘖,那安魍夜倒是好福氣,有了落月妖女,還能享齊人之福。”


    諸如此類,還有更齷齪的,一並傳入了顧紫蕊耳朵裏。


    她沒有怨氣,隻是不明白,作為一個師姐,她為師弟師妹答疑解惑;作為儒道大弟子,宗主不在的時候,她打理的宗門井井有條;作為正道代表,她恪守本心,祈願天下清平。


    這樣一個事事做到最好的姑娘,因為輸了一場比賽,就要受到各種無端的猜忌。


    也許這麽多年來,她都是個雲端上的人,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如今一下跌落,她竟有些無所適從。


    入夜,輾轉反側之下,她走出門,往靈妤宗趕去。


    也許隻有那個男人才知道她應該怎麽做。


    守門弟子看見顧紫蕊有些震驚,顧紫蕊道:“請問安公子在嗎?”


    守門弟子麵色有些古怪,跑去找來了安魍夜。


    兩人默契地沒有說話,距離鬧市越來越遠,走到了登雲山下。


    登雲山是蓬萊城內一座仙山,不高,但是靈氣充沛,孕育出很多靈獸。


    這幾日的流言安魍夜也聽在耳裏,自己魔道妖人可以不在意,她卻未必如此。正道劍俠背負了不少東西,那日輸了比賽,這些包袱也未必不是原因。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更不想讓閑話亂了她的心思,於是就一路來到了登雲山。


    山路上,她終於開口了,“安公子,這幾日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安魍夜開導道:“那些風言風語我知道你不能向我一樣置若罔聞,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大概是別有用心的人刻意散播的,隨後一傳十十傳百。”


    顧紫蕊答道:“隻是我不明白,難道我的聲名如此不堪?”


    安魍夜抬頭看了眼麵前枝蔓叢生的小徑,對她道:“其實人就是如此,一旦有了風向,大多數人都會順風而行。既然有了攻訐你的人,而你又不屑於辯解,自然江湖上聽見的全是攻訐你的聲音。”


    “更何況你還和我走得這麽近,而我是世人眼中的妖人。”


    “你看前麵那些枝蔓,你現在想往上走到終點,隻需要一劍斬掉那些枝蔓就夠了。但這是江湖、是朝廷,這樣的枝蔓遍布天下,你不可能一劍平天下。光靠一人修道是改變不了的。”


    “比起他們,你更像雲端中人,沒受過苦難,一生優裕,雖然沒有磨滅本心,苦行修道,但注定了你和他們的人生體驗完全不同。”


    “沒有勘破乾坤的絕對力量,哪怕是家姐,也打不服這個江湖。”


    顧紫蕊盯著安魍夜,一言不發。是我,天真了嗎?


    安魍夜又道:“就像前幾日百道大會那樣,裹挾著眾人的勢,你們推倒了仙道,如今你身後站得不僅僅是那些人的武力,更是那些人的勢。裹挾著勢引領江湖,才能完成你的夢想。”


    “以後的道路會有更尖銳的中傷、會爾虞我詐、會血流成河,即使這樣,你還是要選擇,這樣的‘王道’嗎?”,安魍夜回過頭來,微微一笑。


    顧紫蕊眼中的困惑消失殆盡,轉而浮現出一絲堅定。“天下清平,是紫蕊畢生的誌向。”,聲音很輕,但沒有任何猶豫。


    ......


    密林之中,兩道陰影盯著不遠處的兩人


    “動手嗎?”


    “過了今日,可就沒那麽好殺了。”


    “動那修為低的小子?估計這幾日針對我們的事都是他謀劃的。”


    “慢著。動他那妖女怕不是和我們拚命。要是把那小姑娘殺了,死無對證的,怎麽栽贓都行。他們的合作也吹了,靈妤宗的事也吹了。”


    “那就動那丫頭,記著,隻能一劍。我先回宗了。”


    ......


    心結解開了,兩人在山上又逛了一會,全然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


    忽然,一隻山雀俯衝而下,對安魍夜道:“快走!山上有人想殺你們!”


    安魍夜心裏一驚,拉著顧紫蕊就往山下跑,對她道:“山上有埋伏,快走。”


    山上那人發現兩人逃亡,索性不再隱匿,飛馳而來。他的速度明顯勝過兩人。安魍夜喚起靈獸阻擾了他的行動,但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在不斷減小。


    刺客很惱火,也不管後果,爆發出了驚天威勢,一劍向顧紫蕊刺去。


    顧紫蕊躲閃不及,安魍夜心裏一驚,沒有多想就飛身擋去。那傾盡刺客修為的一劍隱隱有了一絲問道之意,在即將刺入安魍夜胸膛的一刻,一隻黑熊狂奔而來,阻擋在他的身前。


    隻是那劍蘊藏的能量太過恐怖,黑熊的身軀竟然崩裂開來。雖然威勢已去其半,但對安魍夜來說,仍是致命的。當劍觸碰到他的右肋時,身體裏藏著的三張命符驟然閃耀出絢麗的光芒,縱然消解了靈氣,但劍還是插了進去。


    疼痛席卷而來,他用最後的意識對顧紫蕊說:“告訴家姐,讓她冷靜...”,然後便倒下了。


    城內,安魍月驚覺命符已碎,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往登雲山飛來。


    刺客見自己刺錯了人,知道任務已經失敗了,再久留估計小命不保,於是閃身就走。


    顧紫蕊從袖口掏出一枚球形物體,往天上一扔,綻放出絢麗的火花。


    儒道眾人見到火花,也往登雲山飛馳而來。


    顧紫蕊不善醫術,但還是拚盡全力為安魍夜控製傷勢,眼裏已經泛起點點水霧,歇斯底裏喊道:“安公子!安公子!”


    幾分鍾後,安魍月與儒道兩宗主趕到了現場。


    顧紫蕊不敢看她的臉,戰戰兢兢道:“安宗主,安公子倒下之前說讓你冷靜。”


    安魍月瞪了三人一眼,若非安魍夜重傷現在就已經和儒道翻臉了。


    不等他們開口,她抱起安魍夜,徑直飛回了自家宗門。


    安魍夜的血已經止住了,至於有沒有傷到髒器,隻得回去再看。


    安魍月飛走的一刻,顧紫蕊繃住好久的精神終於垮了。一個人坐在地上大哭。兩宗主知道這幾日發生的事,卻無所作為,現在看見弟子這番情態,也無顏打擾。


    他們在旁邊守著,一個血淋淋的現實擺在他們麵前。


    如何麵對安魍月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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