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徐慶芝才看清黑袍人的臉,隻見那男子瘦如病鬼,麵似枯木,雙眼中無半分神采,一隻手匿於袖袍,另一隻手握著一柄匕首。而旁邊那女子,臉上的疤痕如蚯蚓般粗細,將這張臉割的支離破碎,一雙眼睛如同垂死的老人一般,流露出對生的渴望,她也是僅露出一隻手,握著同樣的匕首。


    三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曾開口,誰也不曾移動,方才倉舒說的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現在完全拿不定主意,另外,為何自己一睜眼,這二人就迅速出現了,而自己又是如何來到了這個地方呢。


    正僵持著,那二人突然向他衝來,表情也變得極度猙獰,喉嚨裏發出“嗬嗬”的低吼,匕首揮舞著刺來,徐慶芝側身避過,下身發力,一腳踢在那男人頭部,但這必中的一擊居然如同踢在了水麵般,那男人的身影如同波浪一樣晃動了一下,毫發無損的繼續向他刺來。徐慶芝心下大駭,身後就是牆壁,當下自己的攻擊無法對他們造成傷害,倘若被逼到牆角,自己隻有死路一條,心中打定主意,看準他們刺來的一瞬間,一個前滾翻躍至他們身後,可急回頭時,發現他們身法居然如此之快,二人的臉離他不過一寸。


    身形向後疾退,才不過後退數步,背後竟然撞上了硬物,莫非這個房間竟然如此之小。回頭看時,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也站著一名黑袍怪人。下意識的化掌為刀,斜斬而去,又是和剛才同樣的情況,自己的力量在此處完全沒有施展的餘地。徐慶芝咬咬牙,隻好側身急躲,正一籌莫展之際,隻聽一聲巨大的轟鳴,屋內光芒大盛,耀眼的光如同金烏初生,所有人都下意識的以手捂眼,以避開這刺目的金光。


    待金光散去,隻見屋內站著一位青衣男子,負手而立,看不清麵容。


    這又是何人,今日所見所聞乃是這一生未曾相見之離奇,徐慶芝已經沒心思去深究,隻想盡快脫困。三個黑袍人見到這個青衣男子,如同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物一般,怪叫一聲就從原地消失了。


    徐慶芝眼見三人消失,不知麵前這位青衣男子是敵是友,但仍是上前一拱手,“多謝相助,不知閣下是誰,可否告知姓名,我也好日後登門答謝。”


    那人尚未答話,隻聽一聲清脆的“大哥哥”,倉舒從屋外探出了小腦袋。“世子殿下,在下便是小莊觀當代觀主,曹客卿。”那青衣男子生的極為清秀,劍眉星目,氣度不凡。


    “原來是曹觀主,失敬失敬。”徐慶芝抱拳道。


    “世子殿下當年率隊馬踏江湖時可未曾如此客氣。”曹客卿揶揄道。


    “爹爹你就別取笑他了,大哥哥請我吃了很多好吃的呢。”倉舒抓住徐慶芝的手,“下次再帶我去唄。”


    徐慶芝鬧了個大紅臉,“當年之事,皇命在身,在下也是身不由己。”


    “無妨,我小莊觀與世無爭,早有入這太虛幻境之心,所謂山門不過是外物罷了”曹客卿笑道,“卻沒料想世子殿下居然也會來到這裏。”


    徐慶芝無奈的笑笑,“我也並不清楚此事緣由,隻記得就寢後忽然有人叫我,再一睜眼時便已身在此處。”


    “叫醒你的便是倉舒。”曹客卿摸了摸倉舒的小腦袋,“我今日正於房內閉關修煉,三弟忽然傳信說幻境大門不知何故而開啟,幻境深處出來了幾個黑袍怪人。沒多久你就被傳到了此地,那幾個黑袍人準備對你不利,我又無法立刻趕至此地,就讓倉舒以小莊觀秘寶喚你醒來。之後與你說話的也一直是倉舒,我後以神通術法將你傳走,但不知那幾個黑袍人用了什麽法門,發現了倉舒對你的指引,以秘法打斷了我們對你的傳音。”


    “那為何我一睜眼他們便立刻出現在我麵前?”徐慶芝的眼睛到現在還火辣辣的疼。


    “我看他黑袍人修了一門鬼道秘法,她剛用手指拂過你眼睛,就將符印打在你身上,你隻要睜眼,他便可以看到你的視線,以確定你的位置,再以五鬼搬運的空間之法來到你身邊。”曹客卿道,“此等鬼道邪術我也不甚了解,隻是看著些人的修為極其古怪,即便以夢魘之身也能施展法術,由此可見施法者功力之高。”


    修煉者正途之法為煉體、道術、佛法,此三種均可得證大道,但有些修士,忍受不了數十載如一日的修煉之苦,以旁門左道妄圖窺視天機,此類修士中最臭名昭著的便是鬼修,此等修士之法詭異離奇,令人防不勝防,且此類修士往往做事隨心所欲,視規則於無物,經常做出屠滅生靈奪取生機之事。正因如此,天下修士之共識便是對於鬼修邪修一律斬滅怠盡。


    “觀主可知我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徐慶芝心下疑惑,晉王府內高手無數,院內更有道術名家所置的陣法護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對自己下手才是。


    “此事我也琢磨不透,不過觀其所為,並不像要害你性命,他們所用的兵器乃是奪取記憶的靈台匕,這種兵器並不會傷人,隻會抹去一些特定的記憶,至於他們到底想抹去什麽,想必世子比我清楚。”曹客卿撚須微笑。


    徐慶芝心下大駭,莫非是今夜劉道堅所言之事不成,但是此事他並不想對外人言明,當下拱手,“此事容我回去想想,今夜多謝觀主出手相救,隻是不知我該如何離開這裏呢?”


    “這太虛幻境乃是夢境與環境交融而成的世界,並無入口,也無歸途,若想進出,隻有用我小莊觀祖師爺留下的秘法引夢符方可。”曹客卿一幅仙風道骨的模樣。


    “還請觀主助我離開,必有重謝。”徐慶芝一心離開此處,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世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氣,此等舉手之勞而已,不過這引夢符材質珍惜,我這兒也存留不多,倘若再有人迷失誤入,我怕來不及準備。”曹客卿露出為難的表情,“尤其是這上好的朱砂,我小莊觀收入綿薄,實在是難以獲取。”


    “我出去後差人送黃金百兩相送”


    “我想起手中尚有兩張,多出來的一張就給世子你吧。”


    徐慶芝在允諾了百兩黃金和倉舒要求的幾車零食後,曹客卿這才心滿意足的施法將他送離夢境,離別時候父子二人戀戀不舍的揮手,一臉下次記得再來的表情,讓徐慶芝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從夢境離開,徐慶芝猛地睜開眼睛,就像溺水者一般大口喘著粗氣,從床上坐起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牛飲一番後,心下稍定。回到了熟悉的房內,整個人瞬間放鬆了下來,隻見窗外天已蒙蒙亮,他閉目養神了片刻後,丫鬟們魚貫而入服侍他洗漱更衣。


    一出房門隻見丫鬟下人們忙進忙出,好像是來了什麽貴客一般,徐慶芝心下好奇,這麽早誰會來府裏拜訪,眼見老陳正在指揮眾多下人們幹活兒,徐慶芝走上前去,“是誰這麽一早就來府上了?”


    “回稟世子殿下,是魯王來了。”老陳手裏端著剛出鍋的桂花糕,香氣撲鼻,徐慶芝想起尚未吃早飯,隨手拿了一塊塞進嘴裏,隨口問道“那胖子來幹什麽了。”


    “魯王殿下來買您的畫兒來了。”老陳一邊不動聲色的將盤子扣上防止世子偷吃,一邊老老實實的回道。


    “買我的畫兒?可我最近並未曾動筆啊。”徐慶芝大惑不解,自己封筆數月,哪來的畫作賣給他。


    “世子殿下,您忘啦,昨晚魯王深夜到訪,您當場親自畫了一幅龜鶴延年圖,作價一百兩黃金呐。”見徐慶芝一臉驚訝,老陳也是很奇怪,世子殿下雖說平時看著輕浮,但是天生聰慧,記性極好,昨夜魯王親至,世子殿下飲酒作詩,不亦樂乎,摟著魯王的肩膀稱兄道弟,怎麽今天好像完全不記得了。


    “你是說,昨夜我給魯王畫了一幅龜鶴延年圖?”聽聞此言,徐慶芝更加疑惑了,“昨夜府上來人闖門,我父親與那人激戰許久,何時來了魯王?我又何時作畫了?”


    “世子殿下您說笑了,晉王武功天下聞名,哪有不開眼的蟊賊敢來捋晉王的虎須。”老陳納悶世子今日是在與自己逗趣還是真的不記得了。


    為何旁人口中的昨夜,和自己記憶裏的完全不一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顧老陳急著給客人送糕點,強拖著他快步走到前院,看見被因為失火而被燒到枯萎的花園,心下稍定,指著焦黃的樹葉說,“這難道不是昨夜我父親與人打鬥留下的痕跡麽?”


    “世子殿下,這是昨夜晉王在院內安排千叟宴,大家一起吃火鍋,有人不慎打翻了火盆,這才失了火。”老陳一臉疑惑,昨夜還是世子殿下親自帶隊滅的火,怎麽一夜過去像是換了一個人。


    “那劉道堅呢,那個鬥笠客,你有印象麽?”徐慶芝仍是不死心,追問道。


    “劉道堅?”老陳思索了一會,“鬥笠客不清楚,但是昨晚有個給府上送新鮮白菜的菜農,好像是叫劉道堅,怎麽,世子殿下您對他有興趣?”


    聽聞此言,徐慶芝如墜冰窟,他心裏隱約覺得今日之事與昨晚自己誤入太虛幻境有關,難不成自己仍沒有離開夢境?一念及此,他也沒心思去管老陳了,快步去往會客廳,他要當麵向徐汾陽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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