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石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又開始不知所措了,思前想後,猶豫不決。


    他在自問自想,為什麽,為什麽溫晴晴沒有轉臉,她是沒有聽到喊聲,還是根本就不想聽到自己的喊聲,或者,或者她正和東方清落聊的開心,根本無暇顧及……疑問太多了,想也想不過來。


    王大石定在當地愣愣地看著人群。


    隔了一會,鑄劍幫的群人都轉過臉去,漸漸離遠而去。王大石有些急了,他千裏迢迢找到這裏來,如果這次耽誤了,再想見到溫晴晴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而且這次是他答應溫晴晴回來找她的。


    一切都不是王大石所想的那樣,他不曾想過會在這個場合,不曾想過東方清落和溫晴晴如此契合,不曾想過會發生這些景況,使得他無法開口。


    若是再不喊,就沒有喊的機會了。王大石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就是一隻魔鬼,一切的想法,一切的引領都是它。他開始在問自己,為什麽想這麽多,為什麽想這麽深,為什麽在乎這麽多,或許溫晴晴正在焦急地等待著自己,或許她一直在焦急等待著我的聲音,或許剛才的喊聲隻是溫晴晴沒有聽見罷了。


    他看著遠處,心中一陣起伏跌宕。


    想到這裏,王大石默默地說:“心,或是魔鬼或是神靈!”


    他不再多想,也不再胡亂地想,竭盡全力喊去:“——溫晴晴,是我,我是王大石,我是你的大石哥哥,我來接你了!——溫晴晴!”


    聲音之大,震撼四野。


    溫晴晴聽到熟悉的聲音瞬間轉過臉來,見到王大石,瞬間熱淚湧了出來,驚喜著就跑了過來。


    王大石看到她的欣喜之情,看著她的奔跑,看到她眼中噙著的淚水,心中一陣暖意,先前所有的想法分飛湮滅了。他堅定了信念,舉起腳步就迎擁而去。


    溫晴晴心中的那股熱情猶如旱土得到雲霓的滋潤,愜意且又踏實,眼看著就和闊別已久的王大石擁在一塊,得到最殷實的關懷,就在瞬間,半空之中一隻身影急速降下,正是東方清落擋在了自己的身前,被他拉了回去。


    王大石吃了一驚,跑到東方清落跟前,說道:“東方清落,請信守你的諾言,溫晴晴的眼睛已經被你治好,本人在此感謝你的大恩,但是你不能言而無信!”


    “哼哼,本人曆盡千辛萬苦,救治溫晴晴的眼睛,你想把她帶走就帶走嗎?哼哼,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帶走她!”東方清落奚落而道。


    王大石抱起拳頭,做出禮節,含蓄地說道:“感謝你的救治,王大石永生不忘!”


    東方清落嗬嗬一陣大笑:“王大石,我偏偏不滿足你的心願!”


    王大石幹脆收回禮節,他覺得軟弱不切實用,硬生生地說道:“東方清落,我屢次退讓,你卻不以顏麵,故意與我作對,甚至更變本加厲!你究竟是何居心,難道還是因為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嗎?”


    “王大石,我跟你說,我就是比你強!”


    王大石正色而道:“東方清落,我從來沒有跟你比過高低,我從來沒有認為我比你強,你多慮了!”


    “嗬嗬,王大石,不是憑你嘴說,我要讓世人都知道,我比你強!”


    王大石不想跟他辯論:“東方清落,你我才多大年紀,有什麽你強我弱的!”


    “不,楞菇師傅,楞菇他覺得你比我強,不然,她不會驅逐我,不會把你留下來,傳你絕學!”


    提起絕學秘籍,王大石幹幹地一笑。


    王大石覺得此時不是辯嘴的時候,他搖了搖頭,說道:“東方清落,隻怪本人當初太過相信你,可別以為你劍法高強便可以為所欲為!”


    東方清落大步向前一挺:“嗬嗬,王大石,你想怎麽樣!”


    王大石看他凶惡無賴的氣勢,實在憋不住,就將動手,突然間覺得腳下被什麽東西一絆,竟然硬生生地載在地上。


    “嗬嗬嗬……”一陣大笑。


    不知道什麽時候鑄劍幫的一群人都圍了過來,他們固然維護本幫的人,齊聲嘲笑,對著王大石叫道:“栽跟鬥!栽跟鬥!”


    王大石好是生氣,從地上爬起來就撲上東方清落。東方清落雙手展開,一收,接著一推,正是拜月神教的一記掌法。他在拜月神教沒有學到什麽便被驅逐出教,這一掌也沒有拜月神教的精髓,倒是硬生生地把王大石推跌在地上。


    東方清落看著王大石哈哈大笑,說道:“在下還等著跟你比試呢!看樣子,嗬嗬,在下便是從此不學武功技藝,你也不是對手,想超過我,那是你在做夢!”接著,東方清落抬起腳猛揣地上的王大石。


    溫晴晴早已經哭了起來,見東方清落如此無恥,憤怒至極,委屈至極,嘴中不停地喊著王大石。隻是,在東方清落連續的腳踹之下,王大石始終不能爬起來。


    東方木白見到此情,立刻變了臉色,拉開東方清落。東方清落用力一推一搡,竟然把自己的哥哥推倒在地上。


    地上的王大石已經被踹得皮綻肉破,他隻想帶走溫晴晴,看著溫晴晴掙紮著,哭喊著,一陣心痛,心想,自己無能,居然不能保護她。不過見到溫晴晴如此,王大石心中也得到些許安慰,畢竟,溫晴晴的心還為他留著,王大石深深地感覺到。


    王大石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便去拉溫晴晴的手,東方清落反身攔過,接著一腳踹向王大石。


    鑄劍幫中能夠修學禦劍之術,內力都要學到基礎五層。東方清落已經修煉五層,這一腳是他憤怒而發,腳力之猛,直把王大石踹得跌在山邊,順著山邊滾下去。


    溫晴晴見狀大喊一聲,猛地跑去,沒跑幾步,又被東方清落攔了下來,把她拉走了。


    好在王大石沒有死去,不知哪兒來的毅力和勇氣使得他迅速爬上山台,見著鑄劍幫群人的影隻又追了上去,抓住東方清落,一個拳頭打在東方清落的麵部。東方清落忍著疼痛,接著拔出劍隻,一劍刺在王大石的胸口:“王大石,我告訴你,溫晴晴是屬於我的,誰都不要跟我去搶,若是你有本領,你現在打過我,然後把她從本人手中搶走!”


    東方清落說完,一腳把王大石踹了遠去。


    聽了這話,跌在地上的王大石頓時楞住了,再也沒有追去,聽著溫晴晴哭著喊著,再也沒有抬起頭,他覺得自己也沒臉再抬起頭,不過,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東方清落居然用劍刺傷他,他想,他下次見麵必然不再留情了。


    過了好久,王大石從地上爬了起來,撕了一塊布,包住了傷口。他心痛無比,辛酸的眼淚奪眶而出,沾濕了臉龐,滾落下來滴在地上,他想起楞菇師傅曾經的教導,那句話他深深地記得:堅強的第一步就是擦幹自己的眼淚。


    王大石在問自己堅強嗎,為什麽要哭泣,為何要哭泣,本屬於自己的幸福為什麽會被奪走?此刻他的疑問太多,太多……難道這依舊是上蒼的考煉嗎?自己深受莫大的恥辱,難道上蒼就是這樣眷顧苦心人的嗎?難道自己就該受到這樣的困苦?自己的不順,如此的深長,如此的纏裹不斷……


    他閉上眼睛,便覺得世界已經索然無味,無所留念,覺得賴著存活於世間,多一天,便是多一份淒苦和折磨。


    五台山的風似乎比任何地方都清涼,呼呼而過,一陣接著一陣。耐不住寒冷的樹木和花草飄零著,紛紛落在山石上、地麵上、池水中,但依然有挺拔的雪鬆和毅然綻放的山花吐露著芬芳,馥鬱漫長。王大石看著它們,回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從屈辱中走出來,更有尊嚴!


    “那些挺拔的雪鬆,不經過一番寒凍徹骨,怎麽能像今朝的蒼翠挺拔!——是的,上蒼的眷顧,眷顧的果實或許就是在你困苦的時候,多一遭冰霜雨雪的捶打!眷顧的果實就是曆練的火爐嗎?——是呀,你若有尊嚴,那就飽受更多的屈辱吧!就讓屈辱來得更轟轟烈烈吧!”


    王大石想著,內心掙紮著。此刻,他對自己說道:“王大石,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學會武功,學會法術,學會陣法,鍛造深厚的內力,你一定要比東方清落強,一定要把晴晴搶回來!若是溫晴晴真的落入他手,那將是自己最大的恥辱!”


    王大石對自己說著,心中還不斷掛念著溫晴晴,他對著溫晴晴消失的地處,默默地說:“晴晴,你一定要等我,總有一天王大石會立在你的麵前,總有一天王大石會守護在你的身旁,那些曾經的恥辱,必會讓我更加榮耀!”


    ……


    夜就在此時來臨了,昏暗又淒茫。王大石從來沒有發現今天的夜來得如此之快,去的如此之慢,如此的難熬。


    思緒太多太多……


    天邊已經漸漸發亮。王大石徹夜沒睡,眼睛一直望著天空。他想再去與東方清落爭執,帶回溫晴晴,他的意誌讓他不要這麽做。心急生禍,草率顯得莽撞,此刻需要靜心謀計,方略大策須從長計議。靜下來之後,他覺得沒有什麽好想的,越想越糟,心神自亂,爽就閉目養神。


    來五台山的路上,王大石和大福右、大福左、風遊僧夜間同吃同住,一直勤奮的他把楞菇師傅曾經傳授的秘籍都落了下來。當下,身旁無人,一切又如此淒靜,當下把《周天循環法》練習數遍,又接著把陣法排演練習,後而,把大福右傳給他三招《散武術》按照東方木白所展示的改正過來。


    練習之後,隻覺得體內升騰,身子發輕,便有向上高躍的衝動,隻是礙於被東方清落禦金劍所傷,傷口有半根指頭之深,不可大動。此刻,他又將《周天循環法》練習諸多遍,漸漸身體發熱,傷口竟然冒起煙氣來,以土覆傷,漸漸結起了硬硬的幹疤。


    練習完畢之後,天已經大亮了。今天,行道中的各門各派都會到顯通寺內,可算是天下英才齊聚,這時各門各派都會獻上拿手武功、法術、技藝,一定是個既有趣又有意義的門派集合展示的盛會。


    王大石就想飛奔而去,可是想到東方清落挽著溫晴晴出現在顯通寺廣場時,當下停住了腳步,他心想:“自己武功低弱,默默無聞,無人問津也罷了,隻是昨日情景被鑄劍幫所有人看到,今日碰麵,定被他們羞辱,羞辱也罷,若是被溫晴晴見著,自己又有何顏麵?”


    想到這裏,王大石有些膽怯了,這層“膽怯”正是心理的障礙,他知道膽怯就是退縮,膽怯就是回避自守,如果這樣也便少卻枝節,也不會再自取其辱,隻是再無希望了……


    人生的腳步向前是進步,轉彎是迂回,停下來是休整,邁坎是破除障礙。王大石正是遇到了深坎,如果不邁出一步,再也無法突破障礙。他想:“敗了必然是敗了,任誰說去吧,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又不遭受挫折與屈辱呢,我平凡小生又何須在乎?臉皮為什麽長在外頭,那必然就是要遭受世間冷嘲熱諷的風霜吧,磨練得厚實了,那也就罷了!——我總有一天要學成大武,封住他們的嘴巴!——難得一次行道盛會,各家都會展現千秋絕學,若是能在此看出頭端,尋個學武的教派,必然是對自己有益的!”


    此前,王大石隻覺得學習些技藝養家糊口娶個媳婦足以,此刻他清楚地認識到,能力是捍衛自己存在的本錢,若不是處處低於東方清落,溫晴晴此時應該在自己的身邊。他現在覺得武功更加重要,武功和技藝雙兼,那是更好不過了。天邊雲淡,他深深地呼了口氣,心想:“自己能力不足,須得緩一緩,他日再找回溫晴晴。溫晴晴土生農長,心地純善,重情重義,一定會等候我的到來。”


    王大石舉起步伐朝集會之處走去了,他不會再多想,也沒有更多的顧忌。他已明白,越想越猶豫,越是難以突破心理的障礙。


    他走下東台望海峰,接著轉上長山坡,順著狹長的小道走了不遠的岔路口處見到有四人朝這走來。王大石逮眼便認識其中的兩人。一位妙齡女子,身穿紫色裙裝,露出刁蠻神色,她便是歐陽紫雲,緊隨在她身邊的一位男子自是歐陽芝青了。身後的兩位,一猜便中,其一白胡飄垂,麵龐清瘦,濃濃的眉毛,虛懷若穀的眼神,便是歐陽紫雲的父親歐陽郎中。另一位婦人,自然是歐陽郎中的夫人,眉目清秀,寬厚的下巴,麵帶福光,一副仁愛之色。王大石沒有想到醫藥行也派人來了,而且來的是一家人。


    王大石不想讓歐陽紫雲見到自己的狼狽,接近之時,捋了捋頭發,蓋住自己的顏麵,迅速從四人身邊折了過去。


    “喂,這位英年請留步!”是歐陽夫人的喊聲。


    王大石頓時停住了腳步,低著頭。


    “我們現在所處的是南台錦繡峰,這裏道路阡陌,十分複雜,繞了一個時辰了依然沒有找到集會的顯通寺。——嗨,你是不是也到顯通寺集會的,請你告訴咱們,那顯通寺終究座落在何處,天下究竟有沒有顯通寺,咱們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是歐陽紫雲的聲音。王大石一下子便聽了出來,他頓了一下。


    “哎,有你這般跟人家講話的嘛,一點兒抬舉不識,都是咱們把你寵壞了!”歐陽夫人正在指責歐陽紫雲。


    楞菇師傅曾經調教王大石時說過:揚起頭才能發現自己長的並不矮。王大石臉上的瘡疤已經祛除幹淨,且身子高大魁梧,也算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他此刻沒有抬起頭,是不想讓歐陽紫雲認出。


    剛才王大石站在東台望海峰,可以遠遠地眺觀顯通寺,此時他的手朝前指了指:“顯通寺就在前頭,這條路通向高處,站在高處便可看到顯通寺!”


    “嗬嗬嗬……你是王大石,大憨哥,大傻哥,你也是到顯通寺集會,經過甄選再去土葬派破解夢災的是嗎?嗬嗬……王大石,你別忘記了,在鄉土派,你可是最笨的一個,而且楞菇太太斷定你將來不能夠學習武功了,你能通過選拔嗎!”歐陽紫雲依然是之前的秉性。


    王大石不想多說,此刻他抬起了頭,看了歐陽紫雲一眼,悶聲說道:“是的,紫雲妹妹,是我,我是王大石,我是看看熱鬧而已!”說完,繼續走去。


    歐陽紫雲嘻嘻笑了一下,說道:“這些日子不見,憨勁和傻勁少多了!嗬嗬,真是的!”


    歐陽芝青聽得是王大石,發出一聲苦笑,說道:“原來是那頭大笨豬!紫雲,咱們怎麽會遇到他,怎麽會向一隻笨豬問路呢,讓我先修理他!”


    歐陽夫人立即喝止,說道:“有你們兩人如此胡鬧的嘛?我看人家就是挺好的,倒是你們的不對,幹嘛詆毀人家,說人家傻呀憨呀?幹嘛要修理人家?依照我看,你們自己都好好反省反省,找找自己錯在哪裏?還修理人家呢,我看修理自己去,把自己身上的棱角修理修理好!”


    歐陽紫雲根本不理會歐陽芝青,嗬嗬笑著,徑自跟歐陽夫人說話:“娘,你看錯人了,這個人就是曾經我跟你所說的王大石,鄉土派的王大石,你想想,他最是虛偽的人!”


    歐陽夫人回了一眼,說道:“紫雲,母親從來不會看錯人的,他絕非是虛偽之人,你們可能存在誤會,而且母親可以斷定,將來此人定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你們,你們都懂什麽呀,小孩家子,竟會折騰!”


    王大石聽到他們這番對話,心想歐陽紫雲竟是把他在鄉土派的屈辱、鬧的笑話,都講給家人聽過。


    歐陽紫雲對母親的話絲毫不在乎,“嗬嗬,娘,你現在已經輸了!——我跟你說,王大石曾經在鄉土派之中連一整句的話兒也不會說,他怎麽能成為了不起的人物呢?嗬嗬,真是的,讓人匪夷所思,這般愣頭愣腦的人你都察覺不出來?哼!”


    歐陽夫人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她淡淡地說道:“那是從前,或者隻是現在,娘說的是以後,是將來,誰說人家不可以改變,誰說人家不可以進步了?”


    “哼,將來,那要等到什麽時候!”歐陽紫雲搖了搖頭。


    ……


    歐陽紫雲的話,一句一字地鑽入王大石的心底,深深地印在王大石的腦海之中,這些話使得他無地自容,也讓他開始了反省。他尚且還不知道什麽叫虛偽,但是他已經記在了心中,他誓要做個踏實的人。歐陽夫人的話無疑讓他感覺溫馨。


    “這就是我給歐陽紫雲創造的感覺?我,我應該給所有的人創造好的感覺呀,可是,我該怎麽做呢?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我該怎麽做呢?”


    王大石疑問著,哀歎一聲,加速腳步,他不想再多聽一句,不再多想一下,不想再給自己徒增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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