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高大統剛才所說,酒過三盞之後,開始上熱菜。首先端上一盆烤肉串,肉串通紅雪亮,入口韌道細滑,配麵醬、孜然粉和白芷粉當佐料,味道美鮮,讓人垂涎。肉串剛到桌上不久便沒有剩下一根。


    第二道菜肴是紅扒香獐仔肘,肉質新鮮,外酥黃香脆,內糯白黏軟,色勻稱,味香甜。美味端上桌子,輪流開筷,東方木白夾過之後,就輪到東方清落,沒等他動手,大福右連盤子端在了自己跟前,連汁子都舔得幹幹淨淨。


    接著上桌的是一隻烤乳豬。個頭大,皮黝黑,散發著鬆香熏烤味。


    大福右看著嗬嗬地笑著:“哎呦,這乳豬的爹娘是個良種,不然怎麽如此大的個頭,若不是夥計明說,本人以為是烤乳象呢!”說著,扯上一隻腿子大吃起來,嘴角淋下的油滴了一桌。就在大福右香噴噴地咽下去時,東方清落陡然把手中的一塊乳豬肉摔在盤中,說道:“這等乳豬如此不堪下口,恐怕也隻配外頭的乞丐!”


    這話明明就是說大福右是乞丐,大福右就將動手打他,被大福左攔了下來,說道:“在此歡慶的場合動手有失身份,跟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也沒有必要肝火大動,若真是跟單獨動手,未必能占得了上風……”


    大福左越說,大福右越是生氣,心想:“這是在幫誰說話呢?”


    風遊僧此刻說道:“娘個嬉皮的!大福右,你別理會他,倒頭小子,就是沒人願意管教的東西!嘿嘿,你若教訓他那是幫他,可別多管閑事,就讓他自己縱容下去吧!他呀,吃虧在後頭呢!”


    大福右一向不是饒人的菩薩,仔細想想風遊僧所說,倒覺得也對,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蔑一笑,便沒有理會糾纏。


    作為東道主的高大統見這氣氛頗覺得尷尬,趕緊催著桌人夾菜,隻是盤中業已空蕩清淨,隻剩下被東方清落冠以“乞丐”之食的烤乳豬,誰也不願意再吃。溫晴晴一直沒有動筷子,肚子咕咕地響了起來。


    王大石起身向廚房中走去了,不一會兒,他親自端上一盆獅子頭(肉丸子),夾了一塊放到溫晴晴的碗中,說道:“你,你,趕快吃吧,這個味道應該不錯!”


    溫晴晴張開嘴巴吃一口。


    王大石問道:“好,好不好吃呀!”


    溫晴晴搖了搖頭,說道:“不,不太好吃,中心還沒有熟呢!”


    王大石紅著臉,說道:“忘記告訴你,這,這是我親手做給你的!”


    溫晴晴微笑著,說道:“你為什麽要親手做給我吃!”


    王大石看了看周遭,壓低聲音對溫晴晴說道:“我,我覺得,麵對喜歡的人,要獻出自己的心意。我想送一朵花,可惜這朵花做得不是太好!”


    溫晴晴聽到這,點了點頭,把它吃了幹淨。


    東方清落看著笑了笑,他離開了主桌,走進廚房,待一會,他端來一盤魚肉,油炸而成,色澤金黃,夾起一塊放到溫晴晴的碗中。


    溫晴晴聞到香氣,隻吃了一口,便讚不絕口,說道:“皮焦脆,肉嫩滑,特別是外頭裹的糖醋汁,酸酸甜甜,最是喜歡了!”


    王大石有些不知所措,隻顧著點頭應和著。


    其實溫晴晴看不見,並不知道這盤糖醋鯉魚是東方清落而烹,她向王大石笑了笑,又夾了一塊放在嘴中。


    東方清落哈哈大笑,對著王大石說道:“要想得到女子的芳心,總要做上一手好菜!你真不配!哈哈……”


    王大石頓時臉紅如火,他就要發作,但見村民們觥籌交錯,唯怕擾了興致,當下忍讓了下來。


    大福右看到了這一切,心底堵得慌,他夾了一塊魚肉放在溫晴晴的碗中,讓她吃下。溫晴晴夾起它,放在嘴中,接著吐了出來。


    “哈哈哈……”一陣大笑後,大福右說道:“獅子頭是肉餡做的,需要把肉剁碎,加入雞蛋、鹽巴、蔥薑,使勁拍打,攪拌成形,入鍋蒸炸,是百姓家庭最實在的美食。嗬嗬,糖醋魚表麵油炸金黃,澆上糖醋汁子確實美味可口,挑得姑娘、孩子們喜歡。唉——隻可惜這美味兒,不經意間還會冒出刺來,讓人難防!”


    風遊僧和大福左覺得大福右說的好,一起鼓掌。溫晴晴也點頭說好。


    王大石點了點頭,說:“樸實,是最好的。”


    東方清落可不願意聽這話,他把溫晴晴硬拉到自己的身邊。


    王大石再也按捺不住,一拳就揮了過去,打向東方清落。東方清落反應也快,伸出手來牢牢扣住拳頭。東方清落手力不輕,王大石明顯感覺到他的武功又長進不小。


    桌人頓時都大怒,對這外來小子如此行為大為不滿。大個子放下筷子就抬起胳膊;大福右、大福左和風遊僧也都掄起了袖口;高大統也覺得此小子狂妄,太不像話。隻有東方木白淡定如常,似乎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


    東方清落並非是可以勸慰的人,作為兄長的東方木白不聞不問。


    受到此動靜的驚擾,隔桌的村人們頓時停止了歡聲笑語,定睛地看著。


    東方清落看這形勢不妙,腦子一轉,哈哈大笑起來,他抱拳說道:“大家不必驚慌!本人加入鑄劍幫後,結識了一位朋友,精通醫道,我隻是想把溫晴晴帶去醫治而已!此間手段過激了一點,大家切不可大驚小怪!”說著,鬆開扣住王大石的手。


    原來如此!高大統緩著身子站了起來:“哎呀,這位英豪,真是求之不得,若是能治好溫晴晴的眼睛,在下感之不盡呀!之前正是本人誤信別人,導致溫晴晴的養父受害而死呀,落得她現在孤身一人!哎——不說了,不說了,都是我們的疏忽呀!”


    東方清落抱拳說道:“承蒙您好酒好菜招待,在下一定能治好溫晴晴的眼疾!”


    高大統此時抱拳向王大石和風遊僧征求意見,說道:“能夠治好溫晴晴的眼睛那是求之不得,不知,不知幾位意向如何?”


    大福左此時說道:“在下要說三句話,所說之言句句可供斟酌,第一,若是治好了眼睛咱替王大石謝你;第二,若是治不好咱也替王大石謝你這份救人之心;第三,隻是你小子本分點,別耍流氓,若是溫晴晴被你欺負,咱們從此之後就是仇人!”


    這話是對東方清落說的。王大石覺得有理,既有感恩又具警示,恩威並重,他點了點頭。


    大福右說道:“嗬嗬,東方清落這小子不本分,明說是醫治眼睛,暗地裏什麽詭計倒是不好端測。他若是帶走溫晴晴,分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貓跪在死老鼠麵前哭!”


    高大統說道:“此言差矣,溫晴晴年紀尚小,眼睛之患,必然帶來痛苦,你我皆不忍心。另外,若是耽誤了病情,擴散蔓延,逐漸加痼,落得求治不得,那就糟透了!”


    風遊僧想了想,覺得高大統說的有道理,就是擔心溫晴晴。他直截了當說:“她與王大石已情投意合,這得讓王大石定奪!”


    王大石陷入尷尬之中,他先是深思東方清落所言是否真實,再思一雙眼睛對於一個人來說真是太重要了,想必東方清落也不敢造次,不會拿無辜的溫晴晴開玩笑,他恨的可是自己。


    東方清落不是個好東西,性格孤傲,行為過激,天資稟賦較好,卻不珍惜,偏偏心生嫉妒,與王大石作對。王大石了解其性格,心想溫晴晴若是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必受欺負,但是她年紀輕輕,眼睛之患不得拖延,不能讓她一輩子在黑暗之中度過,思前想去,等好一陣子,突然在東方清落麵前抱拳說道:“東方兄弟,之前都是我不好,希望寬宏大量,不記小人過失。你真心想幫溫晴晴的眼睛治好,本人永寧於心,感之不盡,有情後蒙。本人願意讓你帶走溫晴晴,治好她的眼睛。”


    說完,隔了好久,王大石才躬直身子,一片真誠之心感染了所有人。


    東方清落硬是要奚落王大石,偏偏不說話,也不表態。


    溫晴晴非常感動,摸索著把王大石的手拉得更緊。


    王大石跟溫晴晴說:“此刻別離,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相見,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治好之後,我一定會去找你!”


    其實,這幾日相處下來,兩人甚是和睦,彼此都有好感。溫晴晴是農村的姑娘家,無所要求,隻要能安安分分過上日子便已經滿足。這些日子,她失去了親人,心靈遭受創傷的同時蒙受著寂寞的煎熬,正是心靈需要依托時候,恰巧遇上了王大石。結識王大石之後,雖然王大石沒有巧妙的言語和女孩心中浪漫的追求,雖然平平淡淡,但是他體貼,有一顆真誠樸實的心和高大偉岸的身軀,這正是她所傾慕的,所尋求的,所依賴的,或許就是那份責任感和安全感,能使她寧心。王大石相信黑胡先生所說的有緣人,心中時時不忘歐陽紫雲,隻是與溫晴晴相處的這些日子,再也沒有刻意想起歐陽紫雲來。


    此刻,溫晴晴擦拭著眼淚,拽著王大石的衣角,舍不得離開:“大石哥哥,溫晴晴的命是你救下的,隻求能夠天天陪伴在你的身邊侍候,以作報恩,如此我的心也有了依托,有了歸屬。”


    兩人相處幾日卻產生了感情,這令大福右幾人沒有想到。


    “溫晴晴,治病要緊,千萬不能耽誤了治療,等你治好了眼睛,我會立馬把你接回來!”王大石說道。


    溫晴晴點了點頭,說道:“大石哥,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什麽都聽你的。你還願意等我嗎?你說真的,真的會接我回來嗎?”


    王大石沉默了一會,堅毅地點了點頭:“真的,我說的當然都是真的,是真心話!”


    溫晴晴此時抱緊王大石,眼淚再一次熱湧而出。


    東方清落“哼”了一聲,說道:“若是再耽誤時間,說不準就沒有救了!你們婆婆媽媽的!哼,多像婦道人家!”


    王大石朝東方清落看了看,對溫晴晴說道:“我就不陪你去了,一路上注意安全!”


    溫晴晴抹了眼淚,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嗯,你要盡快去找我!”


    “嗯,我一定辦到,你就放心吧!一心一意去治病吧!”


    等王大石說完,東方清落帶著溫晴晴走出了院門,東方木白此時向各位告辭。東方兄弟的家父家母擠出人群,本不想讓二子奔波受苦,但覺他們做了好事,做了該做的本分,便支持他去了。父親東方伯依然看得開朗,心道:“就讓他倆人吧,天地寬闊,任由魚兒憑躍!”


    溫晴晴暫時的離別使得王大石的心底難受之極,他腦海中突然幻起歐陽紫雲的影子,不知道怎麽該好,奪門而出,朝著溫晴晴的背影看去,直到她隱沒在蒼茫的眼界之中……


    回來之後,王大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想著誰,念著誰,是溫晴晴還是歐陽紫雲。


    當天的夜裏,青石窪附近又下起了綿綿的細雨,天氣陡然冷了下來。高大統之前是商人,家財萬貫,他把王大石一夥人留在家中住下,幫每人分了一件棉衣,暖和又舒服。大福右直誇高大統考慮周詳,辦事周到。


    然而這雨下個不停,直到東陽湖水漲滿,泥土踩著粘腳才停下來。村人都議論著這是一場及時的好雨,隔年的麥子得到雨水的灌溉,來年一定長勢茁壯,有個好收成。


    這天一早,王大石剛起身,發覺雨水停了,掐指算了算,已經是十天過去了。雨一連下了十天,莊稼又長了出來,綠油油的草鋪滿地麵……又隔了兩天,等到地下的泥土變得容易下腳後,幾人收拾了行囊準備找回溫晴晴,然後前去土葬派,幫助南陽先生破解幽夢之擾。若是破解了幽夢之擾,再去廚行學習也不晚。


    幾人就這樣盤算著……


    臨走的時候,高大統準備了好些黃金和白銀送給幾人,王大石推脫不收,最終都被貪財厚臉的風遊僧納下了囊中。


    風遊僧斂下了財,還不忘多嘴,說道:“唉,將來,此地再遇到天災地難,那可別忘記找咱們!”


    這話一出口,高大統急得直跺腳:“哎呀!嗨嗨,你們這些活神仙隻盼著大災大難,然後你們幫民解憂,增加自己的修行!嗨,隻可惜害苦了人民呀!可不能這般說話,可不能這樣說!”


    風遊僧是開玩笑,哪知道犯了高大統的忌諱。


    天色已晚,村人們送走了王大石一行,走至不遠,大個子從後頭追過來,喊向風遊僧。風遊僧停下步子看向他,他把手中的一個包裹送了上去。風遊僧接下,打開一看,竟然是白麵饅頭,心中一陣感激,趕快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錢財送給他,說道:“大哥有要事在身,等事情辦完就會前來找你,這些錢你拿回去好好生活。大哥感謝你的好意,白麵饅頭大哥收下了!”


    大福右和大福左沒想到大個子真把風遊僧當做哥哥看待,心中暗自發笑。


    王大石看著,心想:“真是人間處處真情在,風遊僧若是真認了這個弟弟也好!”


    風遊僧走了,大個子望了很遠,直到背影消失才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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