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 style="color:#f00; font-size:14px;">四、從善</strong>


    當仁不讓


    清代甲午年,地方變亂,胡 匪大起。楊善人(名柏字蔭軒),始而宣講善書格言,以挽人心。繼而當地士紳,組設宣講善堂於六家子鎮,楊善人充當善東。乃招集地方青年學士,均入堂學習 ,四鄉宣講。且假神道以設教,訓諭男女。家父因與楊蔭軒相識,雖不識字,亦願加入學習 。入堂內,凡打炕糊牆,掃除院落等,無不由家父為之倡。因係農人,故對於勞動諸事,盡力為之。暇時,則學習 善書,而備講勸焉。


    宣講善堂,所招集之人,本以知書識字者為合格,家父係農人,且彼時目不識丁,而能擇善以徒,毅然加入,其好學之誠,為義之勇,殊所罕見。孔子曰:當仁不讓於師。家父真知此理也。


    奪誌不怠


    家父既入宣講善堂,時而勤勞堂事,時而學習 善書,意甚得也。堂中新請到之督講邢九先生,係清代秀才,見家父係農人,且不識字,乃告曰:『此種團 體內,不識文字者,不能容納也。』家父聞之,答曰:『豈不識字者,皆惡人也?既不收容,亦不賴衣求食。』遂辭去。乃向楊善人索《宣講拾遺》書一部,因出堂。乃赴六家子南八家子村,曰:『汝等在六家子講善,我赴八家子,較汝等且多兩家矣。』時隻能講一章書,竟敢在彼開講。鄉民男女,聽者頗多,且讚成焉,蓋因人情甚達也。三日後,講堂遣人複請入堂雲。


    事無難易,為之則難者亦易,不為則易者亦難。家父不識文字,加入講善團 體,被人淘汰。在常人則必心灰意冷,而不肯為矣。家父隻學善書一章,而敢宣講,且博多人歡迎,非有不屈不撓之精神者,不能臻此。


    書理療病


    家父既入善堂,對於勸人,非常盡心。雖無文字學識,而對於家庭倫理,及疾病來源,甚有考查,故當時頗重視。某日,宣講堂之督講邢九先生,在家有病,臥床 不起。其子赴堂內求神醫治,講堂派家父往治。家父不敢違命,乃隨之去。行至途中,邢先生之子問曰:『汝有何醫術?敢前往?』家父曰:『我本一農夫,未習 醫,且未讀書,有何醫術乎?』邢某曰:『我父是一秀才。我弟兄三人,均係讀書之人。汝不識字,又不習 醫,將何以治父疾乎?』家父曰:『神派我來,並非我自行來的。汝若不信,我可回去。』邢某言:『我父最信神,我豈敢令汝回去?』家父曰:『若然,則我必去,治法我不知也。』至家天已晚,飯後乃見。邢九先生曰:『既奉神命而來,必有神術。請先生為我施神術,我無不信。病愈後,我且實行善事。』家父曰:『明日再看可矣。』乃眠息。次早,又與邢九先生共談。飯後,家父曰:『汝係讀書人。書豈不能治病乎?』邢九先生曰:『醫書能治病,但我未習 之耳。』家父曰:『我聞書雲四不正,不知為何書所雲?』邢九先生愕然者久之,不知其來曆。家父曰:『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等。究竟我且不知為何書所雲,不過我曾聞其言耳。』邢九先生曰:『此《大學》所雲也』。家父曰:『請為我解釋可乎?』邢九先生逐句解釋畢,家父曰:『先生正作此病耳。汝家男女老幼,無論何人在側,汝均嫌惡,非有所忿懥乎?汝又怕兒輩不能過家,讀書不能成名,非有所恐懼乎?又言神且逐汝於門牆之外,而妄行憂患。神本聰明正直,豈能如人之嫉妒?豈非有所憂患乎?既有財產,又有功名,本應知足作善,聽其自然,汝又有修神祈福等意,豈非有所好樂乎?一不正即足致疾,況犯四不正乎?』語畢,邢九先生叩頭曰:『我真枉讀書矣,先生真神人也。自此我將四不正一筆抹煞,決不敢再犯。』因令家人扶起,向祖先及神位行禮,叩頭數十,汗流浹背,而病愈矣。伊家人鹹以為奇。


    不識醫術,而敢奉命治病;未曾讀書,而以聖書治病。真奇人奇事!究之即由專心致誌而得耳。家父善考查病人心理,故能得其要領。彼為讀書人,以書醫疾,彼自歎服,除去胸中一切塊壘,其病安有不愈者乎?


    倫理理療


    家父在宣講堂習 學宣講。某日,率二人赴下坎子村廉宅講善書(該村距六家子三裏)。係家嬸之母家,故未及邀請,即前往焉。彼處聞家父能勸病,非令勸病不可。該村附近三裏有高家杖子趙宅,祖母及孫媳三人度日。孫甚愚,不能理家務。媳則二十餘歲,有氣臌之疾(俗名大肚子病),不能起床 者,已半載,百醫無效,待死而已。彼之祖母,再四請求,家父遂赴伊家。入室內,見仰臥床 上,腹高於身者且半,飲食均須乃祖母手喂,便溺亦然。家父察其聲音顏色,知其因氣致疾,乃問曰:『汝欲生乎?抑欲死乎?』病者曰:『欲生。但恐病太重,不能生也。』家父曰:『如果信我,則能生。不然,不過三四日,即將嗚呼,我且去。』病者聞之曰:『如果能好病,我斷無不信之理。』家父曰:『汝係青年人,有病在床 ,汝祖母偌大年歲,為汝煎湯熬藥,服事一切,汝不但不感恩,且一味生氣,哪能無病?汝大概自過門以來,既嫌貧,又嫌夫愚,終日不樂,心中煩悶,口內不言,故成此病,汝太悖天理矣!如欲好病,我告知你一個方法。汝照辦,即能好。不然,無希望矣。第一,汝祖母服侍汝時,汝要心中感恩,且要說我有罪了,有累祖母。每有所服侍,便說此言。暇時,要向汝祖母追問,汝家祖父如何度日?祖母何時過門?何時生汝翁父?何時娶汝婆母?翁父婆母均由何時去世?彼時汝夫幾歲?如何長成?聘娶汝時,均係如何設法?詳細追問,要知汝祖母之 千辛萬苦。得暇便問,不必以汝病為心。如果誠心照辦,即能有望,他法不必用也,亦不可用醫藥。』當時病人發誓言,我必照辦,家父遂去。病者如是辦理,三日即起床 ,七日而痊愈,十日後赴母家矣。聞之者,無不稱奇。


    婦女之疾,均源於不明理,不知足,且暗動氣。氣臌之症尤然。彼既嫌家貧,又嫌夫愚,而對於祖母,更是恨怨無已,每日除生氣外,無他事,安得不生病?家父告知其感恩,問祖母已往之經曆,則良心動而怨氣消,所謂陽長陰消者是也。彼既畏死,其心之誠,當不必問,誠則靈矣。倘其病不至濱於死亡,則其法雖善,將難靈驗若此。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吾謂善言之易入,亦惟將死之時乎?然亦危矣。


    正氣降邪


    朝陽園團 山子南屯李宅,係家父之表兄弟同族。其妻罹邪病年餘。平日不能起床 工作,邪病犯時,全身為球形,痰唾便溺,任意汙穢,故室內不能居他人。巫醫均束手。且有女,年十四,如癡如呆,見牲畜之糞便已幹者,急拾起以食。家人憂心如焚,而莫可如何也。某年正月,家父至其家,在病人之西屋講善書。病人犯邪氣,大聲曰:『誰在此吵鬧?我不願聽,快走開。』家父知其自動,不能擔此正氣,乃曰:『我是講善書,勸人做好事的,你為何不願聽呢?』於是到病室,正式與之談論,而邪氣百般支吾,並言他是某某大仙。家父曰:『既為大仙,何得害人?一家男女,不得安全,你豈非造罪麽?』邪氣終不服。家父觀病人之形狀曰:『莫非前世當看獄人,屈死人了。何以作此形狀呢?』病人大笑而不答。次日,又與之談論,終不去。家父是夜夢中觀景,入一小戶人家,見灶王位上,供一刺蝟。已而醒,心甚不暢。晨飯後,入病人室,與其家人談夢中事。病人大聲曰:『那就是我也。』家父曰:『既是你,你就得走,不容你害人。』邪氣乃央求送他,家父乃允其請。定於某日送之去,屆時以往生咒及紙張等,焚化送之。病人之母女,均愈。


    婦女好生邪病,社會流行久矣。溯其本源,或由心中憂悶,致成神經之病;或由身體汙穢,而招邪氣之疾。凡身體強健,精神暢旺者,決不罹此疾也。科學昌明,邪鬼作崇之說,究未能證明其有無。然而正氣可以降邪,真理不可迷昧。家父之正氣即足,故對於邪枉作崇者,甚願除而去之。專請真理,不施異術,令其自退,其亦正氣降邪之證歟!


    由誠而明


    清代甲午年,地方變亂。楊蔭軒力行善事,施衣放米,遠近貧人,鹹倚賴之。時有同族王玉衡等三人,素無正業,常與匪人往還。某日,持袋牽驢,且帶槍,前往借米。至楊宅,聲言因匪人屢欲綁票,我等代說,故未來綁,非借與若幹不可。楊蔭軒欲令其滿載而歸,同族人不依,因之頓起口角。楊宅族人齊集,將王玉衡等綁縛,報告強搶,送至朝陽官府。此事決非楊蔭軒之本意,但不能自主耳。當時胡 匪聞說,多人欲焚燒楊蔭軒之房屋,為之複仇。家君聞知,以為楊柏乃地方善人,竟遭大禍,我非去救他不可。我曾存羊角哀舍命全交 之誌,此其時也。主意既定,由田中歸來晚飯後,向祖父告辭曰:『我將往楊柏家,為他辦官司事。』祖父曰:『汝係農夫,哪能辦呢?』家父曰:『我將舍命去辦。他要受了禍,我等生活,亦無趣味。』語畢,乘夜偕表叔李全魁前往(表叔係為求膏藥)。行三裏許,家父忽見前麵,明如白晝,約半小時之久。當時不覺,忽然又黑暗。家父曰:『適才何明亮乃爾?』表叔曰:『未也。』家父曰:『我見得真切,何得謂之無有?』語未畢,即曰:『楊柏先生之事,非六個月不能完結。我須赴縣幾次,某次如何現象,均一一知之。』並言將來國家如何變法,胡 匪何時消滅,未來之事,預為說出者甚多。及至二道溝村,宿於白宅(係華之外祖家)。次日,親身往見楊柏先生。楊柏雖不信,然因事累身,亦不得不然,乃聽家父辦理。始終均與前言無異。因家父著手辦理,胡 匪知非楊柏出心送官,故亦未加害。


    家父存羊角哀之誌久矣。但以未遇相當之人,故未施行。楊蔭軒,係一善人,而竟遭意外之禍,家父乃毅然前往。抱舍命救人之誌,故爾夜間見明如晝,竟得前知,所謂由誠而明者此也。幻耶真耶?真耶幻耶?抑亦真性之光發於外而不自知耶?請方家賜教。


    與人為善


    舅父白勤,字俊卿,亦在宣講堂助講善書。外祖母逝世,立誌守墓三載。既殯後,乃宿於墓側不返舍。家族裏戚,多人相勸不之徒,乃祈家父往勸焉。家父私謂舅父曰:『汝果能廬墓三載,始終不懈,我父棄世時,亦必廬墓三載以為和。勿聽他人言,有始無終也。』舅父由是誌益堅,然白宅家人不知也。舅父果廬墓三年,請旌表[ 旌表:jing biǎo,表彰。後多指官府為忠孝節義的人立牌坊賜匾額,以示表彰。]焉。


    廬墓而居,雖孝子之本心,然荒原曠野,填塚累累,三年之久,決非易事。家父對於此事,本屬極端讚成,特恐中途退誌,貽笑大方,故爾言將來必為之和,以助其誌。此豈常人之見,又豈空言乎?


    踐言廬墓


    舅父廬墓時,家父曾勸其始終勿懈,並言將來為之和。是年秋,祖父病故,家父乃毅然為之。曰:『我必踐言,勿令伊舅笑也。』於是,在墓側搭草棚,遇飯時赴家取飯,祭畢而後食。然因平日有勸病之名,故往求者,逐日增多。相傳既遠,百裏外且有來者,村中各家,住宿患人已滿。當時之愈疾者,不知凡幾,因之僉稱為王善人雲。


    廬墓盡孝,踐言盡信,勸病立功。家父一生行事,皆有目的。非同泛泛者比。不計利,不沽名,蓋皆本至性以為之。至勸病即愈,是求之者誠,言之者真,故能愈疾,並無其他異術。傳之既遠,說法不同,故有奇異之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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