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塊是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資,也難怪這個年代少有出行,真心是坐不起車啊。


    好在齊悅有些積蓄,不然她也不會同意北上去看他。


    下午上火車時,楊素麗給她送行,又找了車廂乘務員關照她,接住替她提行禮,卻差點閃了腰。


    齊悅忙接手過去,不過也提得吃力,走兩步額頭開始冒汗。


    “你到底拿了多少東西?你也不怕半路提不動?”楊素麗麵露憂色,給她搭了把手。


    齊悅笑著回道:“雷軍會在京市火車站接我的,他力氣大。”


    回想雷軍身長手長的模樣,楊素麗點頭:“他要是提不動這點東西,就白當這十幾年的兵了。”


    把她送到座位,楊素麗又想起一事:“你有沒有告訴他你抵達的具體時間?”


    齊悅點頭:“今上午我去了趟郵局,盯著劉梅給拍的電報,抵達時間和車次都寫清楚了。她還建議我少拍兩字省點錢,但我沒答應。”她說著笑了起來。


    楊素麗也跟著笑了,卻沒跟旁的人那般訓她亂花錢,而後又叮囑她:“要是萬一他沒時間趕去接你,你就住進火車站旁邊的招待所,再拍電報讓他來接,千萬別怕花錢,安全第一。對了,你錢夠不夠?”


    齊悅心裏感激,卻推著她往外走:“師娘,錢我足夠了,同樣的叮囑你昨晚上也叮囑了一遍,我全都記著。咱這鎮子是站,火車停留時間隻有三分鍾,您要再不下車就走不了了。”


    “好呀,你這是在嫌棄師娘囉嗦?”


    “不敢不敢,我恨不得把師娘裝到口袋裏一並帶去京市,天天聆聽您的教導。”


    “你就一張嘴甜會哄人,到了京市若是遇上事,記得嘴甜點,不吃虧。”楊素麗站在車廂口最後提點她一句,這才下了車。


    隻過了十來秒,火車一聲嗡鳴,哐當哐當的往前奔,齊悅隔著窗望見楊素麗朝她揮手,不禁想起當初她跟雷軍送行時的場景。


    “師娘,我十來天就回來,別擔心。”齊悅衝著打開的窗口大聲喊,卻不知她是否聽見。


    月台很快消失在視線裏,火車加速前行,齊悅的視線裏麵出現綠色的山丘、紅色的楓樹、奔騰的河流,景色不斷變幻,讓人心曠神怡。


    不過,再美的風景,在火車上看了半日眼睛也會發酸。


    齊悅坐的綠皮火車,她沒有買到臥鋪,因為這個時代的臥鋪是特供的,沒有一定身份是買不到的,有錢也不行。


    硬座車廂裏坐著各色旅人,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一片嘈雜,混著各色氣味,透著濃鬱的生活氣息與勃勃朝氣。


    “姑娘,你要坐到哪?”


    齊悅對麵坐的是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親切地朝她打聽。


    “我去京市,大姐你呢?”齊悅順著她的話,與她聊了起來。


    漫長的旅程總是無聊的,原本陌生的人因為同一節車廂的緣分,隻要有人隨意遞一個話題,那是再拘謹的人也會聊上兩句。


    若是恰巧兩人都愛說話,很快就會變成無話不談的“朋友”,或者勾肩搭背的“兄弟”。


    便是以後下了車便將這些朋友和兄弟忘卻,但在旅途中,有個能聊的來的人依然不失為一件愉悅的事。


    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很快就告訴齊悅她的目的地是在京市的前一站,而後又述說了她和丈夫的故事。


    從他們認識、結婚,然後生孩子,事無巨細,傾訴得極為痛快,好似把齊悅當作樹洞一般。


    女人乘坐火車就是帶著孩子去見丈夫。


    說完自己的故事,年輕女人又熱情地問:“齊姑娘你是單身吧?一個人去京市做什麽?家裏不擔心嗎?”


    女人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齊悅有些不知該先回答哪個,且女人滿臉八卦與興味,齊悅擔心她若說自己去見未婚夫,女人肯定要尋根問底。


    於是,她搪塞了過去,隻道自己去京市見一朋友,別的沒有多說。


    “你敷衍我呢,你大老遠去京市見朋友,肯定不是普通朋友那麽簡單,是你對象吧?定親了嗎?你一個去見他,你家裏人可真心大……”


    女人嘴裏叭叭地問個不停,齊悅預感成真,頭疼不已,她拿起水杯問女人:“大姐你口渴嗎?我要去打水,需要幫你打上嗎?”


    女人話音一頓,立馬從包袱裏掏出一個碗給她:“這是我家娃的碗,你幫忙打上水,不要太熱的,不然喝不到嘴裏。”


    這絲毫不客氣的姿態讓齊悅失笑,不過能遠離女人的探問,齊悅還是不嫌麻煩地帶著那隻碗去了兩節車廂中間,那裏安放著漆了綠漆的水箱。


    齊悅接了水回來,年輕女人已經跟領座的人聊得起勁,等齊悅把水碗遞給她,女人隨口道聲謝,一邊喂孩子喝水,一邊繼續跟鄰座的人聊天。


    得了清靜的齊悅靠著車窗,闔眼休息。


    哐當哐當的鐵軌擊打聲很枯燥,卻也很催眠,齊悅進入睡眠。


    不過睡著不久,火車停靠站台,腦袋被車窗磕了一下,人便清醒過來。


    等熬過車廂上人下人的嘈雜,火車重新啟動,齊悅再闔眼,在被磕醒,如此反複。


    傍晚,到了吃飯時間,車廂嘈雜一片,雜夾著孩子的哭鬧和大人的訓斥,還有乘務員推著餐車招呼的聲音。


    齊悅沒有買盒飯,而是拿出了一早準備的糯米團,裏麵雜夾豆粒和肉粒,此刻已經發涼,但依然散發著香氣。


    對麵的孩子盯著糯米團吞咽口水,齊悅便分了一半遞過去:“給孩子吃。”


    年輕女人飛快地接過,嘴裏說著:“妹子你太客氣了,他一個孩子家家吃什麽好的。”


    說著話,一口咬掉一半,她懷裏的孩子眼眶一下子紅了,她才將剩下地塞過去:“你個孩子家家,腸胃弱,糯米飲食吃多了鬧肚子,娘幫你吃幾口是為了你好,曉得不?”


    齊悅就著剛打的熱水一點點吃那半個糯米團,並不理會對麵那對母女的官司。


    孩隻得了一口,大半都入了年輕女人的肚子裏。孩不過三歲,正是嘴饞的時候,吃完那一口後又眼巴巴地望著齊悅手中的糯米團。


    齊悅吃得慢,還餘下三分之一。


    “你這孩子,嘴怎麽這麽饞?”年輕女人作勢打孩的屁股。


    齊悅抬起頭,笑著說道:“孩子還是嘴饞,是沒吃飽,大姐你有準備幹糧吧?”


    年輕女人一聽她搭話,立馬收回了打孩的手:“幹糧是有準備,包穀和紅薯帶了老多,但這孩子嘴挑的很,不愛吃這些。她就愛吃糯米、豆子、肉之類的,每天哄她吃飯都快煩死了。”說著話,目光不客氣地掃過她手裏的糯米團。


    齊悅歎了一口氣:“孩子挑食不是好事,各種食物都吃才能營養均衡,日後才能長得高。不過孩子還,大姐從今天開始扳正她的壞習慣還來得及。”


    說完,不緊不慢地吃手裏剩下的半塊糯米團。


    年輕女人的臉色僵住,這時隔壁排座位上有人發出噗嗤的笑聲,女人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扭頭衝發出笑聲的人嚷道:“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誰家孩子還不挑個食,也沒見誰長得矮,不過是氣……”


    齊悅的目光掃過去,年輕女人的聲音一下子弱了下去,齊悅微笑著將最後一口糯米塞入嘴裏,咀嚼兩下咽下去。


    年輕女人的臉色很難看,之後再沒跟齊悅說一句話。


    齊悅很滿意,靠著車窗準備熬過第一個長夜。


    入眠之前,她想著那份電報這會應該送到雷軍手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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