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喝了一口溫熱的白開水,臉上的氣色才一點點緩過來,臉上有些一絲真心的笑容:“你這姑娘是個善心人,這些布料和衣服你看上就拿走,不然等你們走了,明早開了這店門我也保不住,那三人指定還是會來鬧的。”


    齊悅有些驚訝:“雖說您這店是公私合營,但也是您老負責的,您要關店,她們來鬧街道不管嗎?”


    “是啊,就在這公私合營,個個都說是這店的主人,街道隻會和稀泥,又無人肯接了這店,便鬧成這樣了。”老人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跟齊悅抱怨那些學徒工自當自己為主人,並不肯服從他的管理,又不願用心學手藝,幹活時也相互推脫,隻耗著點下班看孩子,自是沒人肯接這個爛攤子。


    齊悅其實對於這個時代的很多東西都是迷惑的,也不知如何勸慰他,就與雷軍一道拾撿地上散落的布匹和衣裙,還有那件暗綠色的旗袍,觸手絲滑,先是用的絲綢,隻是上麵被踩了好幾腳,心疼得齊悅掏出手帕擦塵土。


    “這會沒什麽人穿旗袍了,你要是喜歡,你也拿走吧。”老人雖這麽說,但望向旗袍的眼神透著不舍。


    齊悅自然是極喜歡的,但她有些猶豫:“你這件旗袍售價多少?”


    老人愣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都說了送你,自然是不要錢的。”


    齊悅連連搖頭:“這些太貴重了,我不能白要您的,包括一會我選中的布料,您一塊給個價,按市價走就可以,隻是我身上沒幾張布票的。”


    老人看她神色認真又堅定,沉吟一會說道:“我也不要布票,這店裏零零總總剩下八匹布,加上這件賣不出去的旗袍,你給十塊就行了。”


    齊悅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這八卷布料裏除了棉布外,還有商場裏要價五塊錢一尺的的確良,光一卷的確良就不止十塊錢,何況還有她手中這件後世肯定得上萬的手工旗袍。


    老人關照她的心,齊悅心裏也明白,她將那兩匹的確良拿出來放在櫃台上,又將那幾件布拉吉也放在邊上,笑著道:“這些你留著明早開店用,若是爭不過那些人,就把賣得的錢讓那三人分了吧,您老也早點去海市跟您兒子團聚。”


    老人明白她留下這些價格較高的布料是為了讓他應付那三個貪得無厭的人,心底發暖,點頭道:“那件藍底雪絨花的布拉吉很襯你,是老叔送你的,你留個紀念。”


    齊悅沒有拒絕老人的好意,笑著收了那件布拉吉,而後將所有的東西用一塊花布打成了包,齊悅試一下發現自己雙手都抱不動,雷軍上前,單手拎起,掛在肩上,又放下一疊錢,拉著齊悅走出店門。


    老人愣了一下,撿起那疊錢一數,就追趕出來:“等等,錢給多了!”


    等沒人回應,他追到巷口,但哪裏還有那一對青年男女的身影?老人隻得回轉,想了想,他進屋收拾了東西,又翻出了火車票,決定當晚就離開。


    “你剛剛給了多少錢?”齊悅望著雷軍肩上的花布包裹,莫名想笑。


    雷軍沒覺得花布包裹好笑,旁人看過來的視線很多,他也坦然,回了她一聲:“五十。”


    齊悅點頭:“跟我預料的差不多。”有想過將錢給他,但大街上不好看,就準備下一個項目她掏錢好了,“接下來我們去做什麽?”


    “你餓嗎?”雷軍看了眼手表,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


    “不餓,早上那碗米粉吃撐了,不過你要是餓了,咱們尋個飯店吃飯。”


    “我不餓,咱先去照相館。”雷軍指著前麵的照相館道。


    齊悅沒有異議。


    臨近中午,照相館裏人並不多,但背著花布包裹的雷軍成功的吸引了館內所有人的目光,畢竟這造型太過奇特了。


    齊悅卻在為另一件事發愁,她扯了扯雷軍身上的舊軍裝,上麵的褶皺剛拉平,但隨著她鬆手又彈了回去。


    “我們去買件新衣服再回來照相?”齊悅開口建議。


    “客人,我們這裏有出租軍裝、中山裝、白襯衣,價格實惠,最貴的軍裝也不過一次一塊錢,比買新衣服便宜多了。”店員笑盈盈地過來招呼。


    嗬嗬,一次一塊錢,隻要有十人租了軍裝,就能買下一件新的軍裝了。


    齊悅心裏吐槽,麵上帶著笑:“你這的軍裝應該沒有他的號。”


    店員打量雷軍高大的身形一眼,訕笑了一聲:“還真是,南槐難得見到你對象這麽高的人。”


    聽店員這麽一出,她猜測當地很難買到雷軍合適的新衣,也就放棄了拉他出去買新衣的打算。


    店員做不成租衣服的生意,就開始問他們要照幾寸的照片,單人照還是雙人照,而後又報了價格。


    齊悅對這個時代的黑白照片還是很感興趣的,所以首先提出要照單人照,而後就是跟雷軍的合照。


    很快輪到他們,齊悅很快拍好了單人照,雷軍不肯拍單人照,被她壓著坐在凳子上拍一個。


    但是給他拍照的老師傅卻是被他冷肅的表情和銳利的表情驚得手一抖,差點摔了照相機,苦笑著對齊悅道:“姑娘,你還是跟你對象一起拍吧。”


    齊悅有些哭笑不得,隻得走了過去,一隻手隨意搭在靠椅後背上,雷軍側仰頭看她,目光溫柔,就在這一瞬,哢嚓一聲,將這一幕定格。


    聽到相機的聲音,齊悅愣了一秒,而後對拍照師傅道:“麻煩再來一張。”


    拍照師傅卻蓋上了相機:“剛剛那張就挺好,不用再拍了。”


    齊悅還想努力一下,雷軍利落的站起來:“就這樣吧。”


    於是,她與雷軍的第一張合影就誕生了。


    “最快明天下午過來取照片,一共一塊錢。”拍照師傅跟他們說完這話,就趕他們走。


    齊悅出門後仔細打量雷軍的臉,掃過他眉骨下淡褐色的疤痕,疑惑不解:“你這疤痕也快消了,怎麽旁人對你還這麽畏懼?”


    雷軍冷肅的神情,在觸到齊悅視線的一瞬變得柔和:“可能是他們沒習慣。”


    商場營業員和主任,連同剛剛的照相館師傅表示:不,我們習慣不了。


    齊悅隻隨口一問,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而是興致勃勃地拉他去不遠處的國營飯店:“中午我請你吃飯,聽說當地有一種桂花蜜汁肉,我們去嚐嚐。”


    雷軍沒有與她爭論誰請客的問題,隻問她:“你有糧票嗎?”


    齊悅被噎住,她準備了錢,卻忘了在飯店吃飯還需要準備糧票,她懊惱地拍了下頭。


    於是這頓午飯依然是雷軍付的。


    正值中午,飯店的人幾乎坐滿,人聲鼎沸,讓齊悅感歎不管在哪個時代,中國人都好一口吃的。


    兩人尋了個角落坐下,除了齊悅點明的桂花蜜汁肉,還點了炒臘肉、一個炒青菜和三碗米飯,隻這些就要了十塊錢,還不算糧票,便是手裏攥著積蓄的齊悅都有些心疼。


    不過這飯店的菜做得確實不錯,桂花蜜汁肉以五花肉加上桂花與蜂蜜秘製而成,色澤微紅鮮亮,切成薄片碼在白瓷盤子裏,夾一片入口,蜜汁的香甜、桂花的清香、肥而不膩的肉味同時在舌尖綻放,齊悅眼睛一亮,覺得這價格雖貴,卻也值了。


    雷軍見她喜歡,就把這盤桂花蜜汁肉直推到她麵前,自己隻就著青菜扒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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