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他發現齊悅比去年更漂亮了,若說去年她還隻是一朵山林間含苞欲放的嬌羞杜鵑,如今卻有如杜鵑初綻,映著陽光,絢爛奪目,讓人根本挪不開視線,隻想將她從枝頭折下來。


    所以,就算她笑話他是發毛巾的,他都不在意,但聽到她不肯帶孩子的話,陸功成頓時不高興了:“你是女人,生孩子帶孩子是你最重要的職責,若連孩子都不肯帶,哪個男人樂意娶你?”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都皺起了眉頭。


    原本高興齊悅得到進城機會的餘秀蓮,這會也隱約明白這事有些不對,心底也有了氣:“這位同誌,我家齊悅帶不帶孩子跟你無關。”


    陸功成麵露不滿:“怎麽會跟我無關?秦世鳴沒跟你們說嗎,齊悅進廠當幹事之後,就要嫁給我,我的女兒剛出生就沒了娘,她嫁給我後正好將照顧我女兒的事接過去。”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餘秀蓮被震得當場愣住,以為自己聽到了幻音:“你說什麽?你要我家齊悅給你女兒當後娘?”


    “去你娘的後娘!”


    齊老太太早一個月就知道齊月娟夫妻想將齊悅嫁給廠長的青光眼兒子,聽到這裏就對上號了,一個月前她是樂意的,但現在大房是她後半輩子的依靠,那對沒良心還想毀了她的依靠,把她氣得心肝肺都疼了,大罵一聲,從灶膛裏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材,朝著陸功成的麵門砸過去。


    火星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弧形,陸功成猝不及防,驚的大叫卻躲閃不及。


    “陸主席你快讓開!”


    危急時刻,秦世鳴大叫著衝過拽他,陸功成被拽得一個踉蹌,成功躲過柴火棒。


    但秦世鳴就沒那麽幸運了,帶著火星的木材就砸在他的肩上,疼得他悶哼一聲,慌忙拍掉身上的火星,一邊躲閃喊道:“娘,您先放下柴火,咱有事慢慢談!”


    “談你個頭!”齊老太太更怒,“我原以為娟子沒良心是我沒教好,但我錯了,她變成這樣分明是你挑唆的,老娘打死你個壞胚子!”


    她大聲罵著壞胚子,揮著燃燒得通紅的木柴照著秦世鳴連打帶抽,連陸功成都沒放過,打得兩人慌忙奪門而出,但出門時陸功成的青光眼視力不足,一下子絆在門檻上,噗通摔在地上。


    先一步出門的秦世鳴聽到身後的動靜,急忙轉身扶起他,這一耽擱,就被追過來的齊老太太一棒打在胳膊上,他顧不得理會被火星灼燒的袖子,急聲問道:“陸主席,你還好吧?”


    陸功成抬起頭,露出一張灰頭土臉又猙獰的臉,揚手一巴掌扇在秦世鳴的臉上:“好你個頭!”


    啪的一聲脆響,震住了秦世鳴,連追出來的齊老太太也動作一頓,手裏舉著還未熄滅的柴火幸災樂禍地問他:“秦家的壞胚子,給人當狗的滋味如何?”


    滋味能如何?


    疼,真他娘的疼!


    秦世鳴捂著臉,心底的憤怒翻滾,但他卻依然低頭當狗,衝陸功成賠罪:“是我的錯,你有氣盡管衝我撒——”


    啪!


    又一掌扇在秦世鳴的臉上,這下兩邊臉都腫了起來。


    齊悅走出灶房,恰好看到這一幕,嘴角禁不住揚起來,她最喜歡看狗咬狗的事了,都省得她親自動手。


    可惜秦世鳴的忍功了得,被當人麵扇了兩耳光都不生氣,依然低頭哈腰:“我之前沒來得及跟她們說婚事,所以剛剛出現了誤會,你再給我點時間,讓我跟她們好好說說。”


    齊傳宗聽到前院的動靜,連刨刀都沒放下就跑了出來,看到妻女無事才鬆了一口氣,但對秦世鳴就沒那麽客氣,沉著臉喝問:“什麽誤會?”


    秦世鳴看到他手裏的鋒利的刨刀,臉色白了一下,但陸功成的青光眼正斜睨著他,秦世鳴隻得硬著頭皮道:“陸主席的身份你們剛剛也聽到了,他父親是5八機械廠的廠長,他的家境在整個槐南市都是排得上號的,他最近雖喪妻,留下一個不足歲的女兒,但依著陸主席的家業,他依然可以在城裏找個門當戶對未婚姑娘結婚。不過,陸主席自去年見了大侄女後,就對大侄女有好感,對彼此身份上的差異也不在意,也願意安排她進廠子裏當幹事……”


    若說之前齊傳宗還對他們的目的不了解,但聽到秦世鳴說到這裏,哪裏還有不明白?


    這分明是想要他的大女兒給人當後娘!


    “你給我住口!”齊傳宗黑沉著臉,手握著刨刀一步跨到秦世鳴和陸功成麵前,咬著牙衝他們說道,“你們立刻給我滾出我家,不然我手裏的刨刀可不認人!”


    頤指氣使慣了的陸功成先是被齊老太太打,這會又被人拿著刨刀逼到眼前,肝膽都差點被嚇破,又見齊傳宗衝他瞪眼,他大叫一聲就掉頭跑了出去。


    被拋下的秦世鳴,如今獨自麵對齊傳宗手中的刨刀,冷汗都流了下來:“大……大哥,你把刨刀放下,我……我們好好談談。”


    “我跟你沒什麽好談!”齊傳宗揚起刨刀,“你走不走?”


    秦世鳴是真想掉頭就跑,但他若真跑了,那他這輩子都別想升職了,還得被穿鞋。所以,他寧願被親家大哥用刨刀砸一下,也不能跑,否則一輩子都別想翻身。他慌張倒退兩步,急速說道:“大哥你先聽我說,我知道你看不上陸主席是二婚的,還帶了個拖油瓶。但是他家有錢有權也是真的,隻要齊悅嫁給了他,不隻她能當上幹事,齊明明和牛根也能進廠當工人,端上鐵飯碗。”


    秦世鳴說得口幹舌燥,但效果不錯,原本對他怒目相對的親家大哥抬在半空的手放了下來,原本對他喊打喊罵的丈母娘衝到他跟前,求證地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牛根以後也能進廠當工人?”


    秦世鳴眼底閃過得意,嘴角揚起笑意:“娘若不信,我叫陸主席進來,讓他親口對你說。”


    陸功成根本沒跑遠,他就躲在半截院牆外,聽到裏麵的對話,立刻隔著牆喊道:“齊悅嫁給我那天,我讓我爸把她弟弟妹妹都安排進廠子裏!”


    他跑出去後就想明白了:你不是願意嫁嗎,我還偏要娶了你,等進了門,還不是我說了算嗎?把你弟妹都安排進廠子,那就更好拿捏了!


    齊老太太不知他這番心理,便是知道也不會在意,在她心裏,能傳宗接代的孫子自然要比嫁出去的孫女值錢的多。


    再說,她也不是賣她,那廠長家家境不錯,她嫁進去就是享福的,多個拖油瓶算什麽,以後嫁出去就行了。


    當機立斷,她立即喊道:“陸主席你進來,咱們好好說說兩家的親事。”


    “娘,你忘了悅悅是定了親的!”餘秀蓮聽到這裏,哪裏還忍得住,張口喊道,又衝遲疑的齊傳宗喊道,“他爹,你倒是說句話!”


    齊悅一直不說話,任由秦世鳴巧舌如簧,就是想看看齊傳宗的態度,至於齊老太太果斷賣她的事,她是不在意的,因為她從未在意過她。


    但齊傳宗卻是不一樣的,這些日子,她看得出他是真心疼她的,但若是對上他親生兒子的利益呢?


    她承認自己有些自虐,但她前世二十多年都沒有享受過父親的嗬護,如今抓住一絲,她不願意放手,卻又帶著感情潔癖一般,渴求那最純粹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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