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從背心裏抽出一張信紙,隻是還未來得及展開,就被雷軍奪去。


    雷軍快速展開信紙,第一張是他娘的字跡,第二張也是,第三……沒有第三張。


    祁陽看見他從兩眼放光到目光黯然,隱約猜到什麽,難得好心安撫一句:“你未婚妻沒給你稍信,或許是你娘給你寄信時,她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


    那三盒藥膏隻有齊悅能從衛生所拿到,他本給她留了一盒,但她卻將三盒都郵寄過來。


    她給他捎了藥膏,卻沒有給他捎一紙信箋。


    猛地攥緊信紙,又迅速撫平,飛快掃視,及至尋到“齊悅”二字,一字一句往下讀,他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祁陽本要說什麽,但看他的臉色忽然轉黑,退後一步:“信中說了什麽?”


    雷軍猛地抬頭,聲音幹澀:“若你未婚妻發現你對她隱瞞了家裏情況,你會如何做?”


    “我沒未婚妻。”祁陽很光棍地說道,但見雷軍一眼不錯的盯著他,隻得繼續道,“這得看你是有意還是無意,不過就算有意,你未婚妻家裏本就一團糟,她要是因此嫌棄你,我勸你乘早放手。”


    雷軍搖頭:“她從未對我隱瞞過她家裏的情況,而我……我要寫信,你先出去。”


    “你這人怎麽這樣,過河拆橋也沒你這麽快的!”


    祁陽不滿,抱怨還未說完,就被推出了門,嘭的一聲,房門差點砸到他的鼻子。


    “你子過分了!還有,我跟你說,跟女人相處,你要是先服軟,以後你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雷軍沒有理會祁陽的抱怨,他仔仔細細重新看了一遍他娘的信,而後將剛剛寫到一半的信拿出來,隻看一眼就劃掉,重新起筆。


    但寫不了幾個字又團起來丟掉。


    窗外陽光一點點偏移,及至完全消失,屋內燈光亮起。


    期間祁陽兩次來敲門,一次是喚他出去吃晚飯,一次是給他帶了晚飯,卻還是沒能敲開他的門。


    “真是魔障了。”祁陽搖頭,“你既然不吃,那我就拿來當夜宵。”


    第二日,天未亮,軍號還未吹響,隔壁忽然傳來聲響,祁陽蹭地跳起,打開門,就看到下巴上長滿了青茬的雷軍快步往外走。


    “你去哪?”祁陽追了一步。


    “寄信。”


    “你不會寫了一晚上吧?”祁陽驚愕。


    雷軍沒有回答,快步往炊事班走去,這會外出采購的車子應該還沒有出發。


    ……


    自雷家回來後,齊悅忙著下田挖溝,忙著煮葷雞蛋交給餘國慶販賣。


    除了那家機械廠,餘國慶又找了三個地方銷售葷雞蛋,於是她隔一天就需要煮一次雞蛋,起早貪黑的忙碌,也漸漸忘了雷家的事。


    或者說,她在刻意遺忘這件事。


    村裏的雞蛋漸漸被她收購完了,也引來了一些風言風語。


    齊永福猜到了一些,就勸她不要再做了。


    “爺爺,再過一個月,我就不做了。”齊悅笑著回道,她算過了,隻要一個月,她就能掙上四五百塊,能夠支撐爺爺半年的藥費。


    一個月之後,也足夠那些購買者將這葷香蛋的熬煮方法參透,便是無法參透,也會做出差不多口味的茶雞蛋,到時她這葷香蛋就會被逼著降價,利潤分薄,交通又不便,也就沒有必要再做了。


    不過這些,她沒有跟爺爺分說,也沒來得及。


    “魚苗來了!齊組長,魚苗來了,已經到村口了。”承包組的一個組員,興奮地衝進齊家衝她喊道。


    今天是魚苗送來的日子,去資江鎮接魚苗的是能說會道的餘國慶,以及深諳養魚技術的袁老實,齊悅這個沒什麽用處的組長被留在村裏等魚。


    她已經等了一下午,這會聽到魚苗到了,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笑容滿臉地攙著齊老爺子:“爺爺,魚苗來了,咱們一塊去放魚。”


    齊永福的眼裏也放出光芒:“走,一塊去,把村裏人都叫上。”


    “好嘞,我這就去!”組員領命而去。


    “魚來了,魚來了,大家都去村口看啦!”組員敲鑼大喊。


    村中少有新鮮事,剛剛下工的村民聽到這事,身上的疲乏好似一下子消失了,扛著農具就掉過頭,一路議論著朝村口走去。


    村口,一匹矮馬拉著的板車上,放著四個大桶。


    餘國慶正站著板車上,吆喝著承包組的組員們拿空木桶去邊上的水井打水,準備分魚苗,扭頭看到齊悅和齊永福,促狹地朝他們招手:“齊組長,齊隊長,兩位過來檢查一下,或者再找個稱來稱一下重量。”


    齊悅被他那聲“組長”喊得有些臉熱,懟了他一句:“若是隻有你一個人,我還真得找稱稱一下,但有袁叔把關,這道工序就省了。”


    袁老實忙擺手:“我沒做什麽,事情都是餘兄弟在做,我就是檢查了一下魚苗。這魚苗的質量還不錯,你們來看看。”


    “袁叔您做的是最重要的事,我舅舅就是個幫閑的。”齊悅笑著說著,走到板車前往水桶望去,隻聽得嘩啦一聲,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臉水珠,帶著魚腥味。


    餘國慶哈哈大笑:“過河拆橋的丫頭這下遭報應了……喂,你要幹嘛?”


    “自然是給你這個大功臣潑點水。”齊悅唇角勾起一抹壞笑,自組員提著水桶中中舀了一勺幹淨的井水朝餘國慶潑去,嚇得他連忙從板車上跳下,但還是被潑濕了半邊肩膀。


    “丫頭,你居然敢潑你舅舅,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什麽叫尊敬長輩。”餘國慶也拿過一個水瓢,舀上水就朝齊悅潑去。


    但齊悅早有準備,閃身避開,井水潑到邊上組員的身上。


    “餘兄弟,你潑水也得看準才潑。”組員不幹了,也拿了水瓢反潑向餘國慶。


    又一人遭殃,嬉笑著提了半桶水朝四處潑去:“都是承包組的,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來來來,誰怕誰!”


    戰局擴大,不斷有人加入,水花揚起,霞光映照,歡笑聲,尖叫聲,混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最後演變成一場全村人的共同參與的盛會,不分老少,不分男女,唯有歡樂是大夥共同的情緒。


    此時,大夥都沒有料到,放養魚苗之日的潑水大會,最終會作為茅坪村的傳統項目,一年年地傳承下去。


    天色將黑之時,黑鯉魚苗被放入禾田中,汩汩流水聲,魚苗歡暢遊移,又飛快遊入禾苗之中。


    這一晚,齊悅做夢夢見一條肥美的黑鯉跳入自己懷中,濺了她一臉水。


    醒來後,齊悅揉著腦袋嘟囔一聲:“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這夢有什麽預示?”


    可惜,她沒學過周公解夢,沒能分析出這夢境的意義。


    隻是起床疊被時,無意中碰到了枕頭下的病曆簿,被刻意忘掉的事再次浮現腦海。


    與雷軍相處的時光一點點在腦海中回放,但雷青山刻薄的話語也在耳邊循環,齊悅頭疼得抱住了腦袋。


    她有想過直接斬斷,但每次生出這念頭,就心疼難忍。


    但若是不斬斷,她實在沒有勇氣邁入那明顯不歡迎她的雷家。


    都說有情飲水飽,但實際上,有太多的夫妻被生活瑣事,被雙方家庭的不和諧磨掉了最後一絲情義,到那時兩人又該何去何從?


    拿起病曆簿要撕掉,但下一瞬又縮回手。


    “想想,我再想想。”齊悅喃喃自語。


    或許時間能化解一切,等時間長了她或許就能忘了雷軍。


    但某人並不容她做鴕鳥。


    千裏之外,一封信隨著部隊采購車進了鎮子,隨後入了郵局,蓋了戳,往南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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